第24章 线索

紫辰殿内,皇帝将手中的奏折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想说的话还没出口,便上气不接下气的咳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周喜平公公连忙递上茶杯:“陛下,您可千万别动怒啊。”说完又给站在皇帝面前的齐玉使了眼色,示意他别耽误陛下休息。

皇帝接过茶喝了口,还是没将那股咳意压下去,只是症状比刚才稍微轻了一点。

齐玉见皇帝咳的停不下来,担忧道:“陛下,还是请太医看一下吧。”

皇帝摆摆手:“老毛病了。”他对自己的身体有数,只想在有生之年,帮太子扫清前路的障碍,以免有些人权力过大,左右太子的想法。他平复了情绪,道:“一个小小的青楼,竟胆子大到私刻官章。”

齐玉本想将罪犯全部缉拿后,再向皇帝禀告,奈何皇帝等不及了,今日下朝后,将他留了下来。他也只能一五一十的将进度告知。皇帝听后,急火攻心,咳的停不下来。周公公的暗示他也看到了,但他也左右不了皇帝的意思,只能接着皇帝的话:“臣敢确定,凌海楼跟陆相的确脱不了干系,否则韩子岩哪来的这么大胆子。”

朝堂最忌讳没有证据胡乱攀扯,可齐玉这么说,皇帝并未生气,只平淡道:“凡事要讲证据,口说无凭。”说完又咳了两声。

齐玉思索了一番,道:“私刻官章确实没有证据,那假章子恐怕也不在望安。但从仅留的一些证据里,臣发现金远县令魏知于三年前去过凌海楼,并且此县拥有整个大梁最好的朱砂矿,官制印泥里的朱砂有九成多都出自此矿。”

“这魏知可与陆相有联系?”

“明面上看,没有。”

“还有官制印泥的手艺,只有工部才有,并且分发在几人手里的皆是不同的制作阶段,只有几人按顺序完成各自的部分,才能制作成完成的印泥,你的意思他们几个人全部被收买了?”皇帝问道。

“臣不能确定,也没敢打草惊蛇,只派了人先去金远县探探风。”

皇帝不咳的时候,完全看不出病态,上位者的神情更加肃杀了,连知府的官章都敢私刻,谁知这幕后之人有没有胆大到连玉玺也一并刻了,这是乱我大梁根基啊。皇帝狠厉道:“查,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朕倒要看看,这些人有几个脑袋,竟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臣领旨。”

……

沈复回自从再次受伤后,又在床上养了几日。由于白天睡太多,晚上并不瞌睡,他瞪大双眼,想从这无边际的黑暗里,瞧出一条明路来。

突然,窗户响了一下,好像有人,沈复回立刻看向窗户边,但什么也看不清,不太确定是不是有人丢了东西进来。又过一会儿,窗外再无动静,沈复回心跳加速,直觉告诉他,靖远王说的接头人终于现身。他试探的喊了声:“谁?”

可万籁俱寂,并无人应答。

他缓慢的坐起来,连鞋都没穿,慢慢的挪到窗户边,果然看见一张卷起来的纸条,静静的躺在地上。

沈复回爬在窗户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什么也没有后,捡起纸条,换到月光更亮的一个窗户边,将纸条打开:书房的守卫在丑时末和寅时初交替,此刻,可从书房南侧的窗户进入。

沈复回看完立刻将纸条团成一团,捏在手心,此刻没点蜡烛,不好焚烧,只能明日再处理。他将屋子望了一圈,最后决定将纸条塞进靴子里。

他刚躺回床上,又觉此事不对。

若这送信之人不是来接头的怎么办?此人没留下任何信息,这让他很难判断。万一是丞相派来试探的呢?

自打陆成雪安排他住进这里后,陆平就再也没主动出现过,偶尔照面,也只当他是空气。

如今他因救了陆成雪,不得不继续留在这里养伤,陆成雪又许诺会供养他到中榜为止,难保丞相不会认为他是故意为之?

若真是试探,就有两种可能。一是明日一早,陆平就以相府出现刺客为由,将他住的屋子翻个底朝天,有这张纸条在,他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二是引诱他到书房,来个瓮中捉鳖。

沈复回又起身,将靴子中的纸条掏出来,张了张嘴,又实在狠不下心吃进去。便灵机一动,走到书桌边,和他平日里写的字画放在一起,用茶壶里的水浇湿,又用手将纸撕的粉碎,纸条和他写东西的纸就成为了一坨乌黑的纸浆。弄好这一切,他才放心的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他起的很早,走出了卧房。

小梨惊讶道:“沈公子,您可以下床啦?”

沈复回道:“嗯,小梨,麻烦你给我添壶水。”

小梨见自己精心照顾的人好了起来,心情自然非常好,她笑嘻嘻道:“好的,公子,您稍等。”

沈复回在小梨接过茶壶的一瞬间,迅速双手交握,垂于腹间,还好小梨没注意到他手指上的墨。

小梨添水回来的时候,沈复回还站在门厅里。

小梨道:“沈公子,您不用这么客气,回卧房等着就好了,我添完水,自会给你送进去。”

沈复回笑笑:“我躺了好几日,活动活动也好。”

小梨觉得有道理,就将茶壶递给他了。

沈复回回到卧房,将整壶水浇到桌子上,连书本也未能幸免,又做出一副打翻了水壶的姿态,喊小梨。

小梨进来的时候,简直没眼看,沈复回想抢救他书写的文字,但纸张遇水则化,被他弄了一团。

小梨道:“公子,还是我来吧。”

沈复回只好尴尬的站在一边:“给你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都是我该做的。”

等小梨收拾好离开后,沈复回坐在床上发愣,自己会不会太小心了,陆平根本就没找来,小梨也没怀疑那一壶水,怎么就弄湿了这么一大坨纸,还乌漆麻黑的一团乱。

陆成雪与阮辞怄气好几日,始终闭门不出,今日想着来瞧一瞧沈复回,就看见小梨拿了一大坨污秽物,看起来好不恶心。

陆成雪问道:“拿的什么?”

“回小姐,沈公子不小心将水打翻了,这些都是他的字画。”

陆成雪应了声,挥挥手让她去处理吧。

陆成雪为表尊重,这次让春雨敲了敲门。

沈复回道:“请进。”

春雨听到回答,才推开门。

沈复回想站起来,陆成雪道:“你别动,伤口好些了吗?”

“还好,已经不疼了。”

陆成雪哦了一声,一时无话可说,气氛凝固了起来。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连春雨都觉得周遭变得奇怪起来。

沈复回其实并没有那么不堪,高挺的鼻梁,周正的五官,因为连续受伤的缘故,比先前瘦了一些,显得下颌线更明显了,这样看来,反而还多了些英气。

沈复回先移开了目光,他尴尬道:“再过些时日,伤口应该好的差不多了,我就不再叨扰了。”

陆成雪惊讶道:“你要走?”

沈复回点了点头:“嗯,在相府已经住的太久了,在住下去就是我没脸没皮了。”

陆成雪道:“我说了会供养你,直到中榜。”

沈复回又把目光移到陆成雪脸上,自古以来,也有很多女子心甘情愿供养男子科考,男子中了状元后,风光迎娶心爱女子的故事,可这并不适用于他和陆成雪。沈复回也没穷到读不起书地步,虽然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他要表现出一副人穷志不穷的模样,好搏得陆成雪的好感:“还是不麻烦了,那日救人,本就是我自愿的。”

沈复回以为陆成雪还会挽留,没想道陆成雪来了句“这样也好。”

沈复回心道,遭了,戏演过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圆回来,陆成雪又接着道:“你们读书人最好面子,我懂,这样吧,你在望安寻一家最好的客栈,你住客栈,我来付钱,怎么样?”

沈复回提起来的心,又放下一半,他装做为难的样子:“陆小姐实在不必把这事看得那么重要。”

陆成雪道:“那不行,我陆成雪爱憎分明,一码归一码,是仇我必报,是恩我必还。”

沈复回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他突然想到江言之刺杀陆成雪那日的事,便问道:“那日想杀你的人是谁?”

陆成雪一时没想好,该不该说,毕竟这事有关阮辞的名声。

沈复回见陆成雪不开口,也不好刨根问底:“我只是好奇,你要实在不想说就算了。”

陆成雪沉声道:“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沈复回有些惊讶:“既然是朋友,他为何痛下杀手?”想必与阮辞有关,他猜到陆成雪不想回答关于阮辞的一切,就自动省略了这句。

“他只是一时魔怔了。”

沈复回“哦”了声,两人又陷入了奇怪的氛围。

这次换陆成雪先开口了:“你好好休息吧,住客栈的事,你考虑下,也不急于这两三天。”

陆成雪走后,沈复回躺倒在床上,心头又生疑虑。

初次见面,陆成雪差点打死他,他自然信了传言。陆成雪确实狠辣无比。

再后来的相处,陆成雪给他的感觉却又完全不同,她好似也没那么凶恶,至少,对待阮辞这样的朋友,是什么都肯舍弃的,还有差点要她命的江言之,也只一句疯魔了为他开脱。

可她也冷漠,沈复回住在相府这段时间,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分。他了解到,陆成雪喜欢兔子,死的那两只兔子是她的爱宠,可它们死后,陆成雪也并未表现出哀伤,转眼又换了新的兔子,毛发比先前的更漂亮。

还有那日,她分明看到了江言之的刀,却躲也不肯躲。

沈复回原是想问的,又觉得这问题有些唐突。就算他问了,想必她也不会说,还可能借口说他看错了。

一个人的身上怎么能同时拥有截然相反的性格,这令沈复回很是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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