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艾虽然不被待见,但是基础的东西书院也是不吝啬给他的。
就说,其他先生有的独立院子,他也有,不过是位置不是很好。
再比如其他先生也会下山主动去招收学生,书院会报路费,荆艾也有,总归不过是缺斤少两,不然荆艾也不会找个驴车。
四个初来乍到的跟在荆艾后面,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处院落,他们能清楚的察觉到,从踏进这处院子,就有隐隐约约的箫声,悲戚苍凉。
荆艾的院子和他本人的打扮显然是一个路子,总的来说就是两个字“浓烈”。
他在院子中间种了好大的一棵梧桐树,入目就是满院的梧桐树叶,浸着暖融融的黄,树叶沙沙作响,树上有人!
四人心下警觉。
树上的少年翻身跳下树,“回来了?”
荆艾看着他能自如地上下,想来伤是大好了“嗯”
少年着一身紫裳,贵气逼人,他随意地朝荆艾后面扫了一眼“没想到啊,还真给你招来了四位”
突然,他的视线停留在了书生气最重,最人畜无害地江枫身上,不过也只是多停留了两秒罢了,除了当事人无人察觉。
“看起来,都不是等闲之辈啊”
荆艾随着他的视线,若有所思道“和你一样,故友之子”
少年装模做样地问他“话说,我该是叫你一声伯伯?”
“放屁!你怎么不说是我守身如玉,你说说你家里难道不是兄弟姊妹一堆。”
荆艾瞧见少年神情顿时冷了下来,他逗也逗够了,就招呼着几人互相介绍。
他自己走到树下的石桌旁坐了下来,旁边摆着一杯茶,他毫不见外地拿起来就喝。
少年看到他的自在气不打一处来“喂!是你的吗你就喝,谁准你喝我的茶了!”
荆艾不受一点干扰“小音儿,嘴硬找不到媳妇哦”
他随意地指着道问素“阿问,你先来吧”
道问素应声,随即开口“我叫道问素,是师父的徒弟”
紫衣少年闻言挑眉深深地看了荆艾一眼,后者没觉得有什么,气定神闲。
“许浑,没家了,被拐来的”
荆艾啧啧两声,都是些不念恩情的啊。
“江枫”他说完,主动朝紫衣少年的方向作揖行礼“萧公子,京洛一别,五载春秋,别来无恙”
其他人再傻也该从这几句话猜到少年的身份了。
萧遗音,先帝膝下武功谋略最强的皇子,后来新帝即位,这位的亲兄长倒是蛰伏多年,以摄政王的地位重新站到了权力中央。
再后来就听说他被留在宫里了,自此朝堂内外再就没有一点萧遗音的音讯了。
众人都没想到会在距离京洛这么远的地方再看到这位昔日皇子。
紫衣少年随着这一声萧公子,不自觉地也在脑海中构思昔日皇子的风采,唉,不堪回首啊......
“江大人,别来无恙”萧遗音话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敬重。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两次入世,身心俱疲”
“哦?那您又何故来此”
“杀了个人,怎么着也得给自己找条活路,您说是吧”江枫无所谓的语气里有一丝不甘。
“树挪死人挪活,您还是一如既往的......明智”萧遗音的话暧昧不清。
荆艾看着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两人说个没完,毫不犹豫地打断
“行了,在我这你们二位多少恩怨情仇都有时间互诉衷肠,先让最后这位小兄弟讲讲”
荆艾做了个请的手势,乔林完美的接上了。
“各位,我姓乔单名一个林,我看各位没有丝毫隐藏身份的打算,我也就说了,家父乃当今绿林盟主,
在下不才读书入世无望,不过刚才听这位玉面小哥讲,朝野多诡谲,也就不是憾事了,
哈哈,话说回来,我起初来这里,也是奔着出去从军,将来封侯!”
荆艾向他举杯“小兄弟,我欣赏你,好魄力!这事好办,放心跟着先生我,迟早让你封侯”
乔林毫不谦虚的挠着头。
“我看着先生面前一个人都没有,我就知道先生绝非凡夫俗子!”
闻言,荆艾更是像找到了知音,大呼识货。
“你知道先生我是怎么从一众学子中杀出重围,独挑数位鸿儒的吗”
乔林一脸的期待,其他几位也是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萧遗音摇了摇头,坐在荆艾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荆艾也不卖关子“起初呢,我上山那天时间没来对,距离招生已经过去两天了,不过考题是长年累月在那个地方的,先生我啊,挥毫泼墨,侃侃而谈,后来我就带着我写的那份答卷。
宋老头见了我,他看了我的卷子,在不违反书院规则的情况下,让我入藏书阁做洒扫工作,钥匙也归我保管,再往后先生我呢天赋异禀,文曲星下凡,而书院每三年会有一次先生和学子之间的笔试,若如学子胜,那么先生就主动退位,我那年......
遭受的争议很大,最后没法子了双方让步,先生不退位,我也站上了这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不过!”
荆艾话锋一转“岁寒书院以后排位供奉必得有我一名”
萧遗音碰了一下荆艾的茶杯,“我会给你上香的,保证状如莲花”
荆艾半口气没上来,萧遗音这小子说话太毒了。
“看好了,先生今天教你们第一课,那就是尊!师!重!道!”
梧桐叶簌簌地从树上飘落,荆艾的身法比那天和道问素打斗快了不止一点,萧遗音不落下风,比起身形,他只落后荆艾一点点。
荆艾错身躲开萧遗音迎面打来的拳,同时指尖夹着落下的树叶,那片弱不禁风地叶子,霎时像被注入了一股力量。
荆艾甩出树叶,竟有破空声,萧遗音不敢硬接,被那股力逼的退了好远。
从腰间拿出一把长萧,那把萧在萧遗音的手中不停地转动,如此才能消解那份冲击,终于萧遗音长萧横打,那片树叶仿佛被卸了力,轻飘飘的从空中悠然的落下去。
荆艾和萧遗音的目光也在空中交汇,萧遗音走了过来,把萧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荆艾递来那杯他还没来得及喝的茶,“家和才能万事兴!遗音,先生教你治家”荆艾朝着萧遗音眨了下眼睛。
萧遗音接过来那杯茶,边喝边吐槽“下手真是重,半点不留情面”
荆艾不接他的话,对看戏的四只猴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现在自己去选房间,位置自己挑,对了,阿问记得做饭,遗音今天被我打的够呛,我怕他疯狂撒盐”
说完就走,萧遗音紧随其后。
萧遗音走进屋内,关上房门,荆艾已经端坐在一个棋盘面前,眉头轻蹙,百思不得其解。
他知道萧遗音进来了“小音儿,你说我下一步该下在哪啊”
萧遗音看都不看棋盘上的黑白子,看着荆艾扮猪吃老虎,他也很无奈,“下哪,你不是最有想法了,看看你不动声色安排了多少事”
“遗音我一片丹心为了谁你最懂了”荆艾的眼里没半点正经。
“可别!现在我可是真真看不懂你,选中他们,是你一早就想好的?”萧遗音早知道他是什么人。
“无牵无挂的人最适合做出生入死的事,死了就死了,也不怕有人惦记”
荆艾和方才在外面的语气截然不同,现在的他冷淡,不在乎。
没错,这才是荆艾,萧遗音认识的荆艾。
“有时候我在想,你这盘棋下了多少年”
萧遗音言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可是,我又怎么能知道呢,我孩提时认识你时你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多大年纪”
“遗音,人没有那么多秘密,有的只是无法言说和身不由己,我没想害谁,只是总得有人牺牲吧,说我算计也好,还是他们命中应当如此,到这步了我们都不能后退,知情也好,不知情也罢,以小博大,我们并不吃亏”
荆艾接着说“现下人齐了,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件事着手去做吧”
“揠苗助长,不是好法子”萧遗音并不认同。
荆艾不这么认为“时间紧,这些年变故太多,我也不是算无遗策,现在让他们互相信任,不用点手段怎么行,没人耗得起”
荆艾想起了四个人里身上谜团最多的江枫“对了,这些人里,江枫年纪最大,你知道他的底细?”
“他不是坏人,只是有些......官场沉浮,他还能想着来这里,可见还是有一腔抱负的,我觉得他可用”
“行,去吧”荆艾说完就不再开口。
萧遗音看着满脸疲惫的荆艾,他早不玩那几颗黑子了,只是出神地望着外面那棵他最喜欢的梧桐,眼里的情绪完全退下只剩下孤独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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