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馆的灯光将蓝色地胶照得发亮，清晨六点半，王楚钦已经完成了半小时的体能热身。他单手撑着球台边缘做拉伸，肩胛骨在紧身训练服下起伏出锋利的线条。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在下颌处悬成一颗晶莹的水珠。

"从今天开始，你和孙颖莎共用这张球台。"张教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混双搭档需要默契，你们得尽快熟悉对方的球路。"

王楚钦直起身，看见孙颖莎抱着自己的球拍套小跑过来。她今天扎了个高高的马尾，发尾随着步伐一跳一跳的，像个中学生。王楚钦不自觉地撇了撇嘴，从球台另一侧推过去一筐练习球。

"谢谢前辈。"孙颖莎微微颔首，声音比昨天柔和了些。她取下球拍，手指轻轻抚过胶皮检查状态，动作细致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

王楚钦注意到她的球拍——底板是斯帝卡碳素45，正手狂飚3，反手蝴蝶T05。专业配置，看来不是花架子。他随手发了个急长球过去："先热热身。"

乒乓球如一道白色闪电掠过球网。孙颖莎眼神一凛，手腕轻抖，一个漂亮的快带将球回到王楚钦反手大角。球速之快让他险些没反应过来。

"不错啊。"王楚钦挑眉，这次加了力度，球带着强烈的侧旋飞向对方正手。

孙颖莎脚步灵活地移动，身体重心压得极低，回球时手腕有个微妙的内收动作，球带着诡异的弧线擦网而过。王楚钦扑救不及，球已经落在台面后飞走。

"这是..."他眯起眼睛，"你自创的技术？"

孙颖莎嘴角翘起一个小弧度："小时候够不着台子，就琢磨怎么让球跳低点。"她眼睛亮晶晶的，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再来？"

王楚钦突然来了兴致。他解开外套拉链甩到场边，露出里面的黑色无袖训练服："让我看看你还有多少花样。"

接下来的对拉练习变成了暗流涌动的较量。王楚钦不断加大击球力度和旋转，孙颖莎却总能以柔克刚地化解。她时而突然改变节奏，时而用那个诡异的擦网球打得王楚钦措手不及。有几次他不得不鱼跃救球，狼狈地摔在地胶上。

"你故意的吧？"王楚钦爬起来，拍着肘关节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孙颖莎歪着头，马尾辫滑到一侧："前辈不是说要多熟悉彼此球路吗？"她眨眨眼，"我的球路就是变化多。"

王楚钦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笑了："行，小不点，有点意思。"

"我不小！"孙颖莎立刻炸毛，"我都十八了！"

"在我眼里就是小不点。"王楚钦故意俯视她，身高差让这句话更具杀伤力。他满意地看着孙颖莎气鼓鼓的脸颊，像只塞满松果的仓鼠。

中午休息时，孙颖莎的室友陈梦凑过来："听说你和王楚钦上午打得挺激烈？整个训练馆都听见你们的声音了。"

"他太欺负人了！"孙颖莎咬着吸管，牛奶盒被她捏得咯吱响，"明明说好练基本功，结果全是暴力弧圈球。"

陈梦意味深长地笑了："王楚钦平时可不这样。他跟女队员训练都保持距离，客气得很。"她戳戳孙颖莎的脸，"该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噗——"孙颖莎一口牛奶喷出来，手忙脚乱地擦着桌子，"梦姐你别乱说！他那么凶，谁稀罕啊！"可耳尖却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与此同时，男更衣室里，林高远正用毛巾抽打王楚钦的后背："听说你今早被个小姑娘耍得团团转？"

"放屁！"王楚钦把汗湿的T恤团成一团扔进洗衣篮，"我那是让着她，新人需要鼓励懂不懂？"

"哦～"林高远拖长音调，"我们王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王楚钦没接话，打开淋浴喷头让热水冲刷过肩颈。水雾中，他眼前浮现孙颖莎那个诡异的擦网球动作——确实很有创意。他得承认，这个"小不点"比他想象的有料得多。

晚上十点，王楚钦从理疗室出来，右肩的旧伤在今天的激烈对拉后又开始隐隐作痛。队医刚才的警告还在耳边："肩袖肌群有炎症征兆，建议减少高强度训练。"

走廊尽头的训练馆还亮着灯。王楚钦鬼使神差地走过去，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他看到孙颖莎一个人在加练发球。她面前摆着一排乒乓球，每个球上都用马克笔画了不同的记号。

"侧上旋...侧下旋...不转..."孙颖莎小声念叨着，依次发出不同旋转的球。发完一组，她会停下来在本子上记录什么，然后调整姿势再来。

王楚钦靠在门边看了二十分钟。孙颖莎的发球动作已经有了微妙的区别——针对不同旋转，她的抛球高度、击球点和手腕发力方式都有精准调整。这种细致入微的技术分解，通常只有顶尖选手才会钻研。

"还挺刻苦。"他轻声自语。

"谁？"孙颖莎敏锐地转头，看到门口的王楚钦时明显愣了一下，"前...前辈？"

被发现的王楚钦有些尴尬，推门走进来："这么晚还不休息？"

"白天跟您训练发现发球落点控制不好，想再练练。"孙颖莎擦了擦额头的汗，运动服后背已经湿了一片，"您怎么...？"

"路过。"王楚钦生硬地回答，走到球台边捡起一个画着星星记号的球，"这是什么？"

"啊那个！"孙颖莎突然兴奋起来，小跑过来，"是我设计的'欺诈球'，看起来像侧下旋其实是侧上旋！"她比划着，"抛球时手腕这样转一下就能迷惑对手..."

王楚钦看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睛，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教练要安排他们搭档。这个女孩对乒乓球有着近乎痴迷的热情，和他如出一辙。

"演示给我看。"他说。

孙颖莎怔了怔，随即点头，站到发球位置。在连续演示了三种特殊发球后，她犹豫地问："前辈觉得...有用吗？"

王楚钦拿起她的球拍掂了掂："手腕力量还要加强，不然大赛里容易被看穿。"他顿了顿，"明天开始，每天训练后留半小时，我教你几个增强手腕力量的方法。"

孙颖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谢谢前辈！"她开心得差点跳起来，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一道欢快的弧线。

"别高兴太早，很辛苦的。"王楚钦故意板着脸，却忍不住伸手弹了一下她的发圈，"现在，回去睡觉。明天六点晨训，迟到一秒钟就取消。"

"是！保证不迟到！"孙颖莎立正敬礼，动作夸张得像个少先队员。收拾装备时，她偷偷瞄了一眼正在关灯的王楚钦的侧脸——原来这个凶巴巴的前辈，也有温柔的一面啊。

王楚钦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右肩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他想起教练组下午的谈话："楚钦，你的肩伤需要控制训练量，但别让孙颖莎知道。新人容易有心理负担，影响配合。"

他当时答应了，可现在却觉得，也许这个看似娇小的搭档，比他想象的要坚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