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真心的虚假

灵叹恭敬回道:“国君消息灵通,一定知道我才刚苏醒没多久。出使的事情很早便定下来了由我来办,但我意外昏睡,不知何时能醒,又不好随意更换人选,这才耽搁了时日。”

言泽微笑点头,看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手里明明晃着小巧的酒杯,却始终不饮。

角落里,管事的下人表情凶恶得戳着一位侍从的脑袋,不知说了些什么。没过多久,那位侍从便快步到灵叹身边,为她更换了新的酒具。

言泽的表情明明没什么变化,给人的感觉却莫名温和了不少:“说起来,我曾听闻过小灵将军和怀相的事情,还有一些关于忘川的情况。恕我冒昧,小灵将军现在应该不记得怀相了吧?”

灵叹眼神带着疑惑看了言泽一眼,随后恢复如常,边剥去果皮投喂肩上的小狐边道:“劳驾国君关心,但我身上并没有发生过你所说的事情,前些日子的昏睡只是因为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而已。”

言泽终于将手上的酒饮尽,随手抛开了空杯,坠在了桌子的一角滚落到地上:“既然如此,那就当我这个老头子拉着你啰嗦了,小灵将军若是不信,就当听了个故事。”

灵叹虽然不太理解,但点头道:“哪敢,国君请。”

“想来也有几十个年头了,那是一天清晨,我照常起床、更衣、议事、修炼,碰巧那日有所感悟,待回神时已过了子时。明明是很平常的生活,跟我记忆中没什么两样,但又感觉处处不同。

“从那日起,我常常像是要跟谁说些什么一样,转过头却发现四下无人,我总是想要抓住些什么似的,伸出手却只是空揽,我总觉得院中的树荫下会有个人在等我,我知道、也看得到那里没人,但我还是会不自觉加快脚步过去。我的记忆好像空了一块,只留下一片阴影,可所有人都告诉我,没有、一切如旧。”

灵叹想起了刚苏醒时也有过类似的感受,但嘴上仍道:“关于忘川的记载甚少,是否真实存在还未可知,许是梦中的一抹念想,国君多思了。”

“云天跟你说过这事?”言泽抓过侍从递来的新杯,对其摆摆手,整个人趴到桌子上,半张脸埋在臂弯里苦笑道,“你们两个连敷衍我的话都一模一样。”

“云天从未跟我提起过国君的事情,我也并非敷衍国君,只是关于忘川的传说我也略有耳闻,只是实在过于虚幻,做不得真。”

言泽笑笑,继续道:“若是我的性格不是那么偏执的话,也会如你所言这么想吧,我不相信我的生活中真的不存在这样一个人。后来,我偶然在私藏的书中看到了许多很娟秀的小字,那是我不认识的笔迹,写着些正常的批注,却莫名的让人心情愉悦。花园中也不知何时多了两棵我记忆中没有的云花树,刚及人高,开的很好,一簇簇的小白花和白灰色的叶子挤在一起真的像天上的云朵一样。但那种花树,只有钰灵国才有。

“我开始茶饭不思,也无心朝政,追逐寻找着那个可能存在的身影,找她可能存在的证据,就连悬彧的话我都听不进去。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半年之久,悬彧才给了我一封落款为羡雪的书信,信中满满的都是对我的恨意。他说那位姑娘姓何,是钰灵国人,已经过世,是我害死了她,也是我选择忘了她,就连她存在过的痕迹也都是我下令抹除的,并且命令所有人不许提起她。

“他说我安排完一切没几日便陷入了沉睡,在此前还特意嘱咐过他,不用担心。果然,两日后我便醒了过来,生活如那位何姓女子未出现前一样。”

灵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直直得盯着言泽道:“如果真如太傅所说,那就说明国君本就知道忘川的存在,甚至知道的较为精确,那你又怎么会在醒来之后,发觉异常之时,没有想到这一点呢?所以这也意味着,国君只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就连悬太傅的话都是梦中之语。”

“不会的。”言泽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你说你没有忘记怀城,那你为什么会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去千冉城。有心之人都知道,宋付之知晓所有发生在灵影大陆上的事,你去千冉城难道不是为了拜访他?难道不是为了怀城吗?”

灵叹沉默一会,她确实是为了怀城的事去找的宋付之,但她并不知道他拥有那样强大的能力。

“我是因为听闻怀城是在千冉城自尽,才会去看看的,至于拜访宋城主,他与怀城本就是好友,怀城还在世时他也时常关照,反倒我不去拜访才显得礼节不周。”

言泽稍微轻呼了一口气,笑道:“算了,既然小灵将军伶牙俐齿,我也就不再与你争辩了。老头子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不知小灵将军还有听下去的兴趣没有?”

“当然。”

“我记忆中虽然没有那位何姓女子的身影,但我相信太傅说的是真的。可何姓并非什么稀有姓氏,若是要找起来恐怕十分不易,也不知我之前到底下了怎样严重的命令,除了太傅,他人只要一听到何羡雪的名字就会摆出一副受惊的模样,要不借故逃开,要不跪地求饶,最终只能由我亲自去找关于她的痕迹。所幸,虽然何姓人数众多,但只论钰灵国,当属主城无名城中的有何氏丹师一族最是声名远播,消息也相对灵通,于是我所知我便决定先去那里一探究竟。”

灵叹想起之前许多人都提过的寒山先生,问道:“国君所说的这个丹师一族是不是曾出过一位叫何秋临的医圣?”

“好像是有这样的事,但那时我还未出生,并不知详情。小灵将军怎么问起此事了?”

“没事,只是我偏爱一些传说故事,有些好奇,国君继续。”

言泽看灵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抬了抬左眉继续讲道起了那段往事。

灵历6235年

【钰灵国无名城】

夏末秋初,阳光正好,言泽带着些紧张,敲响了何家的大门。小厮边打着哈欠边开门,眯着眼睛,语气带着些不耐烦道:“谁啊,大清早的。”

他向前一步准备阐明缘由,而小厮也看清了眼前的男人,一下子瞪圆了眼睛,猛地关上了门,麻利地插上了门闩,回头大喊道:“老爷!夫人!不好了!是那个混蛋来了!”

言泽摸了摸自己被大门拍到的鼻尖,退了几步,开始观察何府外的光景。他没有关于这里的记忆,甚至很少有关于无名城的记忆。他与钰灵国君——那个自称琉璃王的男人——互相看不惯,平日少有往来,更别说建交走动。

但看刚刚小厮的反应,加上自己并无此处的记忆,他确信自己找对了地方。至于小厮为什么张口就叫他混蛋,应该是在他失去的那段记忆里,有一些关于何羡雪的不愉快的事情吧。

不多时,言泽听到一阵饱含怒意的女声逐渐清晰:“我才不管他是不是什么国君!都是因为他!羡雪才会离开我们的!就连慕雪,她那么乖巧也学会了违抗我们!你把扫帚给我!我今天就算豁出命也要他把我两个女儿交出来!”

“夫人冷静啊!”另一道男声微颤抖道,“大女儿她……唉!她已经回不来了啊!但是小女儿这几年年关不都回来了吗,现在在云家过得很好啊!你不喜欢外面这个混蛋赶走就是了,怎么说也是邻国的国君啊!”

何夫人听到这更是愤怒,在何冬至的怀里带着哭腔道:“当初也是我瞎了眼,知他是国君便放任不少,害女儿最终落得一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何夫人激动过后行为上反而平静了下来,她推开丈夫,把扫帚往旁边一扔,长呼了口气,闭上眼睛,眼眶中的眼泪倾泻而出:“你把他赶走吧!我现在也不想看见他了,我的羡雪啊,都是我的错!”

不多时,一位青年模样的男人打开大门,面容中带着怒意但尽力平稳声音道:“我夫人的话你也听到了,这里不欢迎你。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这些年来她一直处于悲痛之中,你现在到这又要做什么呢?又能做什么呢?”

言泽听了这一会,也知道了个事情的大概,恭敬行礼拜别。

回程路上,言泽躺在一只黑熊模样的灵兽背上,盯着同行白云聚散。他知道这次行动确实草率,也没料到一下就找对了地方,不过这样也好,确定了身份后其他的信息才更好调查。

说起来,他刚刚在门口好像听到他们说小女儿正住在云家,云家的话就不用费脑子多想了,等回去后去拜访云袭老将军看看吧,反正国事有悬彧打理,也不用担心。

“你能不能有点国君的样子,稍微上上心,半年来一直浑浑噩噩的,全靠太傅协理。他年初的时候刚失去了夫人和老母,这又把摊子都丢给他,你还不如直接把位置也让给他算了!”黑熊用浑厚的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声音说道。

阳光透过层层的树叶,在一人一熊身上留下斑驳的光影,言泽闭上眼睛,悠哉道:“我倒是想清闲,我也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国君,但怎么说也是父亲守了几千年的基业,要不然能不干我早不干了!”

“欸!熊叔!”言泽突然支起上半身,兴奋道,“那个很有名的寒山是不是在无名城,要不我们顺便去看看,也许能碰到寒山之灵呢。据说他能活死人、肉白骨,没准可以把羡雪复活!”

黑熊不满地抖了一下身体,让言泽重心不稳地躺了回去,严肃道:“那寒山之灵神出鬼没的,多少人想求见都求见不得,他可不会因为你是国君就多看你两眼。再说就算他能活死人、肉白骨,你是有何羡雪的尸身?还是有她的灵魂?就算见了也是白见!还是你觉得你现在是来这里游玩的?!”

言泽不想违逆父亲留下的契约兽,老老实实地正了正身子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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