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叹听到这样的条件,说不心动是假的。
只要自己说一些推论,就可以免去两国战争之苦,还可以多一位交流有关忘川情况的“友人”,也不用实施云天那些危险的计划。
作为出使者来说,这样的结果虽然并没有完成复旧的任务,但应该也足够交差了吧。
可是她刚决定放下怀城,怕自己回想起来又会活了心思,变成现在的言泽。而且宋城主一直不愿意见言泽一定也有他的道理,她这样贸然将她所了解的事情告诉言泽,宋城主又是否会介意,国君都不敢得罪的人,她能这样做吗……
灵叹犹豫了好一会儿又反复看了小狐好几眼,但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斟酌了一下言辞道:“国君开出的条件实在诱人,可我虽然见过宋城主,但并未有什么实际的收获,更未提及过忘川之事。他只劝我放弃,就连我失去记忆,可能是因为忘川的事,还是云天告诉我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虽然都闭口不谈,但明显知道其中内情,万源曾测试过我是否有和怀城相关的记忆,之后也碰到的一些对我失去记忆的情况毫不意外的人。”
言泽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不满:“这就是所有了吗?”
“是的国君,虽然不知国君是用何种方式掌握了我的行踪,但想必国君应该也知道,我调查那件事的时间不过十日,怎比得上国君几十年。”
言泽左手撑住额头叹了口气:“说的也是,是我太心急了。”
“对了国君,你刚刚所讲的往事里提到了一只黑猫,不知现在是否还在您身边。”
“那只黑猫?它在我拜访失败后就消失了,我以为它是太傅的灵兽就没关注过,这件事跟它有什么关系吗?”
“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灵叹又低下头开始处理果皮投喂小狐,明显是不愿意再谈的样子。
言泽意识到不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他动不了悬彧,进而也无法探究过关于他带来的黑猫的问题。
他稍过了一会儿后说道:“小灵将军给出的信息并非完全无用,至少说明我的方向没错,我也不会出尔反尔。这样,暂时就签订百年的和平协议如何?当然,我如果有什么情报也会跟小灵将军分享,不过现阶段没有什么机会。”
“为何?”
“我每次想调查此事都会被悬彧和云家人阻挠,悬彧本就位高权重,还是父亲的旧臣,我的师父,没有几个人会违逆他,云家情况也差不多,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阻止我。好在现在云袭老将军退居二线,云海根基不稳,云天不学无术,我才能松一口气。”
灵叹越听越觉得不对:“国君的意思是,还想对千冉城出手?”
“与小灵将军说话倒是省力。”言泽轻蔑一笑,“我国综合实力不必多说,你应该清楚的很,而复旧是所有国君中实力最弱的不是吗?那个千冉城,与其说是你们成灵国的领土,倒不如说是怀城的领土更为合适一些吧。我也不想动千冉城,但是没办法,仅有的线索指向那里,宋付之又避而不见,我只能这样了。”
灵叹感觉到不对劲,桌下的手握成了拳头克制道:“国君可是刚答应了签订百年的和平协议。”
言泽无所谓地挥手,咧嘴笑道:“我自然是说话算数的,国家之间相安无事,我只是以个人名义‘求见’宋城主而已。”
灵叹松开拳头,吐出了一口气,也跟着笑道:“难怪都说你无耻。”
言泽两指捏着小巧的酒杯朝灵叹微举:“真是不错的夸奖。”
灵叹也不甘示弱,添酒举杯回敬。两人笑着对饮,整个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子诡异的气氛。
云天送完悬彧回来,只见言泽和灵叹对坐也不说话,都挂着让人发毛的僵硬笑脸,一杯接一杯的互敬饮酒,一时间甚至不敢上前。
又一次碰杯后,许是扫见了云天回来,言泽突然摔了杯子,拂开桌上的酒器,又是一阵清脆的声响。
云天换上一副好好先生的表情装作刚刚赶来的样子赔笑道:“国君这是怎么了?”
言泽瞥了一眼云天后眯着眼睛紧盯着灵叹道:“你来的正好,马上让人去拟一份和平协议,小灵将军实在对我胃口,这仗以后就不打了!”
云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尴尬笑道:“国君,这件事还是等宴会结束后,各位大臣们都醒酒了再详细商议吧。”
言泽趴在桌子上不满的摆摆手,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声音却清明的很:“无趣。你带着小灵将军走吧,本君乏了。”
回去的路上灵叹一直阴沉着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云天则是怕人多眼杂、隔墙有耳没有多问。
两人踏入云府的第一步时,灵叹突然轻声道:“我觉得复旧说得是正确的,除掉言泽吧。”
平静的语气像描述一件再日常不过的事情,云天在瞬间的惊讶后笑道:“看来你今日颇有收获啊。”
“收获谈不上,但我有一点头绪。先说结论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那侄子是言泽的亲生儿子。”
两人走入内院,看着灵叹成竹在胸的自信模样,云天也不似以往,少见的连眉眼间都有了攻击性:“小灵将军怎么会这么想?”
“看来我说对了。”
“是的,小灵将军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许多。”
灵叹摇头:“不,我只是猜测,与其说我聪明,倒不如说是言泽自欺欺人。”
之前枯青跟她说过,云天身边的黑猫和忘川有些联系,那云天之前跟她讲得忘川的信息应该是可靠的。
灵叹短暂的闭上眼睛:“你之前曾说,人们会在最痛苦的时候导致灵魂不稳,所以才会去到忘川。言泽讲了一段往事,在他的描述中有一点非常奇怪,他失去记忆半年后找上了何家,可何家父母却说何羡雪已经过世多年。
“照理说,一个人刚去世时,应该是他身边人最痛苦的时候,而言泽这样的情况显然不太正常,要么是她死后几年言泽突然悲痛,要么是言泽用了别的手段主动去的忘川。而言泽身为灵神境,灵魂的稳定程度自然不差,所以大概率是后者,不过我还不清楚,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去的忘川。”
灵叹和云天在院中的一处石桌前坐下,白狐也从灵叹的肩上跃下,蹲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云天赞同道:“说的不错,但我那侄子和言泽的关系你又是怎么猜到的?”
“你之前说过,言泽也提过,你那位兄嫂,是钰灵国何家的二小姐,也是言泽一直在找的何羡雪的亲妹妹。他所讲述的部分故事中并没有见到何慕雪,连你侄子也没见到,同样,我现在也没见到他们,所以他们其实是在躲避言泽,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云家吧。”
灵叹见云天没有反驳,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还有一件事,言泽完全没有关于何慕雪和你侄子的记忆,那就表示,不管是云海成亲时也好,孩子抓周时也好,何羡雪都是在场的。
“若是如此,就有另一个地方不对劲了。言泽说何母责怪他,都是因为他,何家两位小姐才做了不同寻常的事,所以不难猜测,言泽是先跟那两位小姐相识,并且和羡雪定了终身,之后才带那两位来到懿灵,有了云海和你兄嫂的的事。
“云海说在孩子的抓周宴时,言泽曾要认那孩子做义子,是悬彧拦下的。可是如果何羡雪在场,那孩子便是他的外甥,认外甥做义子怎么想都很奇怪。不过你兄长的性子,你应该比我清楚,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没准真会答应。”
云天面露苦色无奈道:“确实是兄长干得出来的事。”
“所以那件事其实是云海编造的,至于他的目的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可以肯定,悬彧也有牵扯,云海也笃定他会帮自己圆谎。”灵叹朝云天扬了一下下巴,“所以,你兄长有跟你提过这件事吗?”
“没有,我常年在外,并不清楚这些事情,但要是真的要办什么抓周宴应该也会通知我。”
灵叹耸肩,面露得意之色,“最后,也是我最拿不准的地方,那个孩子。何母说何羡雪已经一尸两命,那为什么慕雪要常常带着孩子躲避言泽呢?当然可能他们不是在躲避,只是我来的不巧,正好没有碰到他们母子,不过你已经肯定了我的答案。
“所以,编造抓周宴的目的,是你兄长用来迷惑言泽的。抓周宴失忆指向那时何羡雪还活着,而羡雪活着时孩子已经一岁的话,言泽就不会第一时间想到那是自己的孩子,而又是他自己下令不让人们提起何羡雪,除了悬彧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但是我之前也说了,悬彧会帮忙圆谎。”
云天忍不住拍手:“所以呢?你要利用我那侄子吗?”
“怎么会呢!”灵叹竟然笑出了声,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换成了自信甚至自负,“我是想说,我一个才接触事件的人就猜到了这些,那比我拥有更多信息的言泽,哪怕跳入了你兄长的小陷阱,估计也早就知道那是他的孩子了,而他选择了无视。
“既然在忘川忘掉关于某个人的记忆和感情完全是本人的选择。那就说明,言泽本来是有意要逃避关于何羡雪这个人的一切,不管是因为爱意还是因为良心难安,或者某种更可恶的原因!哪怕是他现在失忆了,也在一边追寻一边逃避!”
灵叹的笑意越来越冷,语气却激动起来:“言泽哪里是爱人,分明是扭曲的‘自爱’!拥有痛苦便要丢掉,失去难受又想找回,他只是为了自己而已!既然他是那这么自爱的人,为了自己记忆的完整,再‘执迷不悟’一次也很正常吧!”
灵叹最后说的话,云天听了个一知半解,但他感受的到,灵叹这是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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