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雾散。
言泽收拾妥当,划开一道空间裂缝直接去到了千冉城城外,影戈从他的影子中浮出,尝试了一下撕裂空间:“不行,看来只有去到城主府里才行。”
“宋付之喜怒无常,一般不会见人,之前我们来不就吃了个闭门羹。”
影戈双臂环于胸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是你的事情。”
言泽皱了一下眉,似乎有些不悦。他收了周身的魂力,模糊了自己的样貌,进了城。
城主府前,一位乞者穿着破衣烂衫,头顶杂草似的头发瘫在门旁,一副熟睡的样子,而府内隐约有打闹的声音传出。
言泽无暇顾及那些声音,他现在看到这个乞者就有点发怵,之前来时,刚一敲门被就这个疯子又是抢东西,又是扯头发的,偏偏境界相差不大,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虽然后来听悬彧说这个疯子不是就是宋城主,就是宋城主的分身傀儡,之前不知道他的身份或许还能与之动手,现如今有求于人更不知道如何是好。
影戈从他的影子中浮出:“怎么?不敢进去?”
言泽看见影戈更加头疼,这也是个活祖宗,真不知道悬彧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有交情。
言泽的语气中透着无奈:“都到府门口了,还不可以吗?”
影戈又抬手尝试了一下,刚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缝又立刻合上了。他朝言泽挑眉:“你觉得呢?”
言泽头疼的揉了揉额角,突然察觉有视线在看着他,府内吵闹的声音也平静了下去。
他一下将目标锁定在身后的乞者身上,果然发现在那杂乱的头发中,一双略显空洞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盯着自己。
这时,城主府的大门打开,一名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的男孩走出对两人恭敬道:“两位,里面请。”
言泽心中有疑,再看那名乞者,已经闭上了眼睛。
虽然察觉到不对,但为了恢复关于何羡雪的记忆,冒一次险也是值得的。
言泽道了一声有劳,跟着万源去到了前院。
院中有两人,均坐在树下的石桌旁。其中一位白衣绣山水,左耳廓上戴着繁复奇异的耳饰,垂一缕绿色流苏落至肩头。
另一位看起来少年模样,披着黑色的斗篷,斗篷上用金线绘成怪异的巨鸟,巨鸟收着翅膀,鸟首正位于手臂处,瞪着猩红的眼睛,看起来十分骇人。
少年模样的人见到言泽立刻亲切地迎上来,双手握住他的手:“你就是懿灵国的国君言泽吧,我常听长辈提起言晟国君和你,今日终于见到了!”
言泽能感受到少年的实力不俗,且和一旁十有**是宋付之的人关系不错。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少年有些过于激动了,言泽被握着的手背感觉到有一瞬类似针刺般的疼痛。
他稳住少年晃动得手臂,摆出社交专用的笑脸:“不知小友是哪个国家,哪个家族的,如此强大的实力可有被重用?”
少年收回手,摸着下巴做出一副仔细思考的样子,看起来十分苦恼。
宋付之微笑,语气中带着些哄孩子的意味:“小野,你跟万源去后院玩吧,言泽国君定是有要事才会来访的。”
少年听完果断耸肩,放弃了思考,对言泽笑道:“那言泽国君再见啦!”说完拦腰扛起万源就跑没影了。
言泽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总觉得他斗篷上的巨鸟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宋付之起身伸手,向言泽示意自己对面的位置:“国君请坐,让您见笑了,不知国君今日因何事到访。”
言泽接过宋付之递过来的茶水:“实不相瞒,我曾于近百年前失去了心爱之人,于是灵魂去到了忘川,忘记了关于她的记忆,可生活中的点滴痕迹总让我想起那人的身影。”
“听闻宋城主其实是落崖谷之灵,且与忘川之主有些交情,所以想借宋城主的地方,去一趟忘川,寻回之前的记忆。”
宋付之摆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原来是因为此事,可忘川也不是我能随意踏足的地方。听国君说要借地一用,可是已经有了办法?”
影戈看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心中鄙夷,僵硬地抢话道:“见过付之先生,我是由影子凝聚成的魂兽,名叫影戈。因忘川之主曾来往于府上,我便能追其裂缝影子,去到忘川。”
宋付之接着端着那副夸张的样子:“竟然有如此能力!”
“自然。”
宋付之看向言泽,语气中带着些劝告的意味道:“恕我直言,在忘川忘记某人,是曾经的自己的选择,既已忘记又何必再追呢?”
许是宋付之态度友善,言泽也多说了些:“若是忘得干净也还好,可我常因翻到旧物而勾起模糊的情谊,说来可笑,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曾经会那么爱一个人,甚至失去记忆也忘不掉,那我便应该去追寻那份记忆。”
宋付之继续劝道:“记忆也好,感情也好,越是模糊,越是美丽。与其为过去不停地倾注心血,为什么不向前看呢?”
言泽沉默,久久没有回话。
宋付之只好对影戈道:“那就请小友施展本领,帮助言泽国君吧。”
看到这一幕,高处屋顶上用魂力罩子隐藏了身影的少年与万源都觉得有些奇怪。
“大叔不是讨厌节外生枝吗?这怎么听着好像在劝言泽回头一样。”
万源稍显平静一点:“或许是想到曾经那个到处寻死的自己了吧。”
“不过这个言泽要是真能听劝,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步。依我看,他也不是傻子,他会不知道有那么多人想要他的命吗?”
少年双拳托腮:“那这么说,大叔和他还有相像的地方?”
万源摆摆手嫌弃道:“相像说不上,自我矛盾的地方倒是相似,你认识他时间短,他以前可比现在严重多了。”
“原本因为活腻了到处自杀,却意外交了一帮朋友,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求死。”
“我们都以为他有了牵绊,不想死了,可谁知有一天竟然不声不响的把自己的本体毁了。你说,哪有几个兽这样的?”
少年轻晃身体:“可是我听大叔说,你以前还是树形的时候,也老是自己拔根跳崖啊,他还得去捡你。”
万源啧了一声,不悦道:“你再说信不信我把你踹出去!”
少年立刻服软求饶:“别嘛!我错了!”
说话间,影戈已经打通了去忘川的通道。
宋付之又嘱咐道:“忘川之主名叫夫诸,看起来凶,但其实是个好说话的,别惹怒她,她会帮你的。”
影戈这下也不懂宋付之了,只对言泽道:“快跟我过来吧,我的力量撑不了多久。”
言泽点头,由影戈拽着他的胳膊进入了裂缝中。
裂缝关闭,宋付之长呼了一口气坐了回去,手撑着脑袋,声音有些发闷:“你们两个,不是让你们去后院吗?”
少年翻下屋顶,坐到宋付之对面:“大叔,我不明白,你是不想言泽死了吗?如果大叔不想,我也可以跟小乌龟商量一下,一起去说服他们换个目标的。”
“不必了。”
另一边,言泽在黑暗中摸索许久仍然不见光亮,便问影戈:“为什么还没到?”
影戈没好气呛了一句:“忘川是域外之地,你当是在灵影大陆上呢!”
言泽没再说话,又走了一会儿,终于觉得眼前一亮,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只有一棵巨大的古树矗立着,古树树根粗壮,许多半裸露在地面上。
一位白色长裙的女人坐在其中一根树根上,墨绿色的微卷长发披散至腰间,温柔地抚摸着一只通身雪白的灵鹿,灵鹿也亲昵的蹭着女人的手臂。
女人注意到两人,微笑中带着些危险,话语中带着强大的威压:“忘川,是只有灵魂才可以到来的地方,二位,是来求死的吗?”
言泽吞了口唾沫,顶着威压上前几步,态度诚恳道:“不是的。在下言泽,曾来过忘川,因此忘记了所爱之人,如今想求忘川之主,帮助恢复那段记忆。”
夫诸嗤笑一声,再度加强威压:“你把忘川当什么了?”
“在下不敢,只是在这世间,许多东西都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记忆也一样,曾经是我鲁莽,思虑不周,轻易放弃了重要的记忆,如今我想补全那段回忆,也是给我忘记的人一个交代。”
夫诸又莫名笑了一下,笑声中似乎带着敌意,但她还是翻手拿出了一本册子,打开后一片空白。
她起身走到言泽身边,直接抓过他的手摁在了空白书页上,页面上逐渐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字,那是言泽的生平。
她一页一页地快速翻过,终于在过了十几页后找到一页字迹很浅,几乎看不出所载内容。
她举起册子与视线持平,缓缓念道:“灵历六千二百二十九年,于天泽城君殿,杀何羡雪。”
夫诸轻歪册子,册子后露出一只墨绿色的眼睛和带着嘲讽的嘴角:“你想要的,是这份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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