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隔岸观火

蚩戊金闭关修炼半年,武艺精进、功力飞升,他自觉已身具洪荒之力,可摧枯拉朽,可改天换地,从此睥睨天下,所向无敌。

十八年前,天生异象,五星联珠,戎勒国大司巫扶乩得书,预言:金煞不除,必将祸国殃民,蚩戊金得年六八。时下,蚩戊金已经年满四十六岁,再过两年便为其六八之年,当初他令内监府总管李公公将苻元妃所生公主处死掩埋,虽说蚩戊金事后追问过几次,却并未深究此事,亦未仔细勘验过其尸身。十八年倏然过去,如今离着乩书所言他的大限之年越来越近,蚩戊金回想起来,总有种脊背隐隐发凉的压迫感,他惟恐那女婴尚在人世,引来金煞作妖,自己性命不保,于是,他心血来潮,命李公公带路,亲自去查看那女婴的尸骸,待坟土挖开,他见棺椁虽已腐化为泥,一具婴儿的骨骸尚在,这才放下心来。

蚩戊金去了心病,没了后顾之忧,他那雄霸天下之心又蠢蠢欲动,于是他集结大军,再出不周山,直奔北鄢而去,为着那乩书所言:金煞北来。

拓跋康弘闻讯,命军士快马加鞭,速向鄀阳国君楚南王秦肃求援,他自己则亲率大军出征迎战,太子同裳、大将阚为先、副将东方乙随军前行,大军在穗城驻扎固守以待鄀阳军支援。

鄀阳楚南王宫,国君秦肃接到求援书后,召集众大臣商议出兵支援北鄢军之事,相国李勋上奏:“启奏陛下,我国已连续三年谷物歉收,去春山南平原大旱,入秋又遭蝗灾,蝗虫扫过之处颗粒无收,今夏各地普遍阴雨连绵,导致洪水泛滥、疫病蔓延。这几年王室岁入减少、支出超额,两相叠加致国库空虚,饥民又嗷嗷待哺,亟待施舍救济。陛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的钱粮一时难以筹措到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臣主张,先缓兵,坐山观虎斗,让那两家先虚耗一阵,视情况再定夺,总而言之,救与不救在我,进,可制敌,退,可自保,进退皆有度。”

大理寺卿郑铉奏:“臣附议。北鄢国君拓跋康弘近年来励精图治、厉兵秣马,北鄢国势逐年壮大,恐为我国之隐患,不得不防。戎勒国王蚩戊金暴戾无道、巧取豪夺,祸害邻国百姓由来已久,我国因忘川河为之天堑,以及江南水系纵横发达,戎勒军不善水战,致其不敢贸然进犯我国,但毕竟其觊觎我富庶之地、丰饶物产,劫掠之心不死。怀壁其罪,戎勒早晚为我国之心腹大患,陛下,‘不为’即是‘为’,‘不损’即为‘得’,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一举可除二患,此乃我鄀阳千载难逢之良机,不容错失。”

大将军秦广愤然,上奏:“王兄,李相国与郑卿之言,臣弟不以为然。北鄢曾与我国歃血为盟、对天明誓,要齐心合力,共同抵御戎勒侵扰。人在做、天在看,如今盟国有难,我鄀阳不能作壁上观。‘诚信者,天下之结也’,隔岸观火、见死不救,此非正人君子所为。人溺己溺,唇亡齿寒,辅车相依,蚩戊金贼心不死、贪欲无涯,其必得陇望蜀,北鄢国灭之时,便是我鄀阳历乱之始。”

相国李勋辩道: “大将军,缓出兵而非不出兵。戎勒初出不周山,势不可挡,我大军应避其锋芒锐气,伺机而战,若此时贸然出击,恐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大理寺卿郑铉附和:“陛下,明智者趋利避害,不会替人火中取栗。”

秦广怒,质问他二人:“唇齿相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鄀阳与北鄢各踞南北要塞,成犄角之势,合二为一,进可灭戎勒,退可互相支援照应,各自安守。蚩戊金厉兵秣马多年,今番他是有备而来,大军势不可挡,北鄢危如累卵,如若我军袖手旁观,蚩戊金击败北鄢后,必南下图我鄀阳,以我之国力,二位大人认为,我军有必胜之把握么?”

二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秦广道:“箸者,成双可作饭具,落单便为废物,如今戎勒业已坐大,对鄀阳、北鄢虎视眈眈,欲各个击破,二位大人,助人者、人亦助我,此番不对北鄢假以援手,非不能,实不为也。”

众大臣分成两派,主战派义正词严,投机派晓以利害,两派众说纷纭,楚南王犹豫不决,道:“众爱卿先退下,此事容孤深思熟虑,再议。”

楚南王回到后宫去见宠妃郑樱,郑贵妃见他愁眉不展,温柔地问:“陛下,何故闷闷不乐?”

楚南王道:“蚩戊金出不周山进攻北鄢,刚才朝堂之上,就是否出兵支援北鄢,众臣议论纷纷,孤举棋不定,汝兄与李相国主缓出兵,大将军力主即刻进兵支援,他们各说各的理,孤觉得,他们说得都有道理,因此举棋不定。”

郑贵妃嫣然一笑,问:“陛下,家事、国事,哪个为先?”

楚南王道:“当然国事优先,没有国,哪儿还有家?”

郑贵妃明知故问:“我听说,当年大将军与北鄢国君指腹为婚,可有此事?”

“不错,确有此事。贵妃不必多虑,慕容王后不也是大渊国的公主吗?为增进交流,巩固邦谊,各国王室贵胄之间通婚,自古以来有之,不足为奇。”

郑贵妃嘴一撇,冷冷道:“当年大将军私自与北鄢国君订立盟约,事先可与陛下商议?如此军国大事,他竟自作主张,眼里还有陛下吗?说他擅权僭越,实不为过。”

楚南王不以为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事出紧急,大将军事后征得孤的同意后,才与北鄢交换的盟书,爱妃对此不必耿耿于怀。”

郑贵妃又道:“陛下,我鄀阳自立国几百年来,历朝历代并非实施绝对的父子承袭制,兄终弟及已有先例”,她欲言又止,偎依在楚南王怀里,柔声细气道:“大将军与北鄢王喜结秦晋之好,他位高权重,内拥重兵、呼风唤雨,一旦有事还有外戚支应,会不会有恃无恐?陛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楚南王闻言惊出一身冷汗,内心纠结:殷国公秦广文韬武略,战功彪炳,在朝中威而有信,他的确有篡位之可能,自己的嫡长子越王秦禄,资质平庸,纨绔无能,难堪重任,郑妃之子淮王倒是聪明伶俐,机智绝伦,只是他才幼学之年(十岁),如何能担当大任?

郑贵妃见他不作声,就又道:“陛下,养痈贻患之例,古今比比皆是,当断则断,免受其乱。”

楚南王心烦意乱,道:“爱妃不必多虑,孤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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