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叛徒

腾泰钟随随便便地将保姆车歪斜着横在大门口,一个司机早就等在一边。

他跳下车,取出公文包,依旧夹在腋下,摇晃着肩膀走进自家大门。

进了门,蹬掉皮鞋,他一屁.股坐进大沙发,稍稍休息片刻,抓起公文包。

走到开放式厨房的洗菜池跟前,腾泰钟拉开公文包拉链,取出一只红白相间的迷你低温储藏箱。

接着,他从箱子里掏出两只内壁上还挂着丝丝血液的血袋。

他打开洗菜池下面的柜子,抽出一只带滑轮的垃圾桶,打算将血袋扔进去。

“腾泰钟,浪费吗?不是还剩下一点血?”夏泽突然在他身后冷冷发问。

“啊!”腾泰钟惊愕转身,下意识地将两只空血袋牢牢抱在胸前。“主人?!”

萧路靠着墙壁,双手插在口袋里,冰眸盯着他们。

夏泽刚取消隐身,他没有。

“你要不要把剩下的舔干净?”夏泽弯着眉眼,眼底一片冰凉,殊无半分笑意。

“我?不喝血啊……”

“哦,那这些血是给谁的?诶,你可千万别说,袋子里装的不是血啊。”

“不敢、不敢!”腾泰钟真的不敢。

对着一只吸血鬼撒谎说血不是血,就像对老虎撒谎,羊羔是石头。

腾泰钟将胸前的血袋攥得更紧。

“他打算撒谎。”萧路冷言提示夏泽。

腾泰钟的举动,就像在把心里的秘密捂得更紧,潜意识指导行动。

夏泽一个耳光直接甩到他脸上,中指与食指指尖转成金属形态,当即在腾泰钟保养得当的胖脸上开出两条深深血口。

“呜!”腾泰钟扔掉血袋,双手捂住伤口,自动跪下,“主人?”

“撒个谎试试看?下一次,不会在你的脸上。”夏泽紫眸扫过对方的喉咙。

“主人不打算要我了?我忠心耿耿一辈子,公爵!”

“再说一句废话,我就当你在说谎。”

萧路淡淡一笑,夏泽的讯问手段,比他温和十倍不止,还带事先警告和说明的。

腾泰钟闭上嘴,求饶地仰望夏泽,鲜血不断从指缝中流出,滴到地上。

夏泽用脚尖踢了踢血袋:“给谁的?”

腾泰钟开始哭,但紧闭着嘴。

灵魂惩戒!夏泽突然想到马跃杰,他伸出手,按在腾泰钟的头顶心。

片刻,夏泽拿开放在他头顶的手,顺势一把抓起他后脖领,猛地往上抛去。

腾泰钟肥厚的背脊重重砸向天花板,而后身体完全失去控制地扑向地面,脸部先着地,一声闷响。

“嗷!”他叫了半声,尾音淹没在咳嗽里。

夏泽瞪着他。

这货身上没有灵魂惩戒,也就是说,没有隐瞒的理由。

“你不用说了。”夏泽恨得牙痒。

叛徒什么的,最可恨。

萧路几次要求夏泽杀了腾泰钟,夏泽都一力维护。并不是腾泰钟有多忠心或者为血族立下汗马功劳,无非是因为血族契约的羁绊,夏泽守约而已。

腾泰钟却对他一骗再骗。

上次借寿的事,夏泽已经警告过他。这也没过多久,又有事藏着掖着。

“唔。”萧路轻轻点头,这态度对。这才是能快速问出答案的态度。

夏泽伸展右手,暗哑的金属光泽一闪而过,声音里饱含怒气:“永远闭嘴吧。”

腾泰钟火速起身,一张脸肿得像多褶大肉包,他举起双手:“约书亚!”

“啊?”夏泽愣住。

萧路稍稍站直身体:“别弄死他,找你哥哥。”

所以布雷顿真的在贝曼国际酒店对吗?为什么他看不见?

腾泰钟哆嗦如风中胖柳,自动自发跪了回去,双手依然高举:“我不敢骗你,主人。”

“血袋,是给约书亚的?”

要不是挂念布雷顿的下落,腾泰钟现在真的已变成八大块。

“是、是……”

“他在贝曼国际酒店里面?”

“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是!”夏泽努力按耐脾气,生怕自己一挥手给他弄死。

“他只让我送到电梯厅,他自己出来拿的啊,我也不敢说他就一定在酒店里。”

萧路眼睑下的肌肉跳动两下。

该死!他当时只顾着搜索楼层,竟然没看到约书亚曾经出现过。

“他还说了什么?有没有提到别人?”夏泽犹豫了下,还是说出口,“比如布雷顿!”

“没有啊,主人,我一直就只是负责给他送血,其它的事,他不会跟我说……布雷顿少爷怎么了?”

夏泽气得指着他鼻子:“想死你就继续问!”

“哦哦我错了,公爵息怒。”腾泰钟一手捂脸,一手捂鼻子,满头满脸都是血。

“什么时候跟约书亚搅合上的?”这句话一问出口,夏泽的怒气反倒快速平息下来。

不用萧路要求,腾泰钟仅凭这点,便该死。

“一年、一年多。”

“说谎。”萧路提示夏泽。

腾泰钟年近五十,做夏泽仆役的时间很长。约书亚两百年前就被夏泽当作叛徒处决。

腾泰钟应该非常清楚,一旦他与约书亚勾结上,夏泽必然震怒,他的性命难保。

人对于重大事件是会反复想起的,尤其是危及到生命的事件。他哪怕不愿意想,大脑也会不断提醒。

腾泰钟回答得如此模糊,一听就是故意缩短时间,好减轻夏泽的愤怒。

夏泽应声出手,冷静地戳爆了腾泰钟的左眼珠。

“啊啊啊!!!”腾泰钟的惨叫声能吓死三公里外的一头牛。

“什么时候?”夏泽问得平静。

“三年前,我45岁生日那天!公爵……别杀我!”

“为什么?前因后果,说清楚。”

腾泰钟疼得在地上翻滚,在厨房地上滚出好几道粗粗的血污痕迹。

夏泽耐心等待了会儿。

“说不出话?干脆别说了。”

“不不不……”他举起一只手挥舞,“能说、能说。”

他艰难地撑起半截身体,不敢站起,还是跪在地上:“他专程找到我,告诉我,我的寿命还剩下三年。”

这回答倒是让夏泽很意外,血族什么时候能预知生死了?又不是巫师。

萧路见怪不怪,轻声说道:“血族与酆都勾连很深。”

夏泽明白了:“继续说。”

“他说他可以帮我不死……”

“所以借寿的主意来自于约书亚,而不是马跃杰。”

“是、是……”

“我搞不懂诶,腾泰钟。我是你的主子,你要死了这种事,难道不是应该来找我吗?”

“约书亚说……你绝不会将我升级成血族。找你的话、找你……我会变成行尸走肉一样的傀儡。”腾泰钟大起胆子说完,疼得全身抽搐。

“嗤。”夏泽懒得跟他解释。

傀儡是没错啦,但是照常生活、拥有自主意识。

只不过在夏泽需要的时候,便是夏泽的眼睛以及腿脚。

不会将他升级成血族,千真万确。他凭什么能升级?

千年来,成功升级的仆役只有两个人。

“我没把犬子教育好,担心他伺候不好公爵。延长我的寿命,也是想多多为主子尽忠。”腾泰钟哭着说。左眼不停流血,右眼不停流泪。

夏泽鄙夷地扫他一眼:“你只剩下一只眼,还敢胡说八道地肉麻?”

腾泰钟埋下头去,不敢再说。

“这三年来,你都怎么伺候约书亚的?”

“不敢,我的主子只有你一个,公爵。我、我主要负责给他供血,每三天送一次。他只要新鲜血液,每次要两包。”

“新鲜血液,还得是健康的青少年的血,是吧?”

夏泽咬咬牙,午夜男爵的绰号就是这么来的,臭毛病历经千年,一点没改。

“嗯……”腾泰钟含糊应声,脑袋快扎进膝盖中间。

“绑了多少人才能满足他。”夏泽的语气越来越冷静,杀意逐渐浓重。

“啊?你怎么知道……”腾泰钟哆嗦不已,似乎想起夏泽不让他提问,“不知被谁报了警,后来我就不敢再绑人。近期拿给他的血,都是我从血站找关系买的……”

“哦。”夏泽不动声色,踱到腾泰钟背后,弯下腰,好言好语:“关于你跟约书亚,还有什么应该告诉我的?”

“没了……”腾泰钟嗫嚅道。

没等他说完,夏泽猛地埋下头,看准他的颈动脉,两根尖牙狠狠扎了进去。

腾泰钟一颤,眼神变得呆滞。

没过一分钟,夏泽仰起头,用手背抹了把唇角,放下手时,指尖全部转为金属形态。

“先不杀,”萧路及时提醒,“让他把约书亚约出来。”

夏泽恨恨地舒一口气,收了杀器:“把约书亚给我找出来。”

“公爵?!”腾泰钟抬起看不出是个人的脸,“向来都是他找我。”

“让他告诉约书亚,他有你的下落,但必须当面告诉他。”萧路给夏泽支招。

夏泽依葫芦画瓢地说了过去,腾泰钟再次埋下头:“那我可以试试。”

萧路一声冷哼。

夏泽过了一秒反应过来。也就是说,腾泰钟知道约书亚一直在找夏泽,搞不好还知道绑.架布雷顿的计划。

好忠仆一个字都没对他提过。

夏泽恨得牙痒,默了片刻……“可真是养了条好狗。”

腾泰钟不敢接话,任由满脸的血往下滴。

萧路迈开长腿,走到夏泽身边:“他这个样子见不到约书亚。”

伸出手,嫌弃地往腾泰钟身上扔出一个“疗”。

被疼痛折磨得快昏过去的腾泰钟,突然痛觉完全消失,他难以置信地张大嘴,颤抖着双手摸上自己的脸。

又深又长的血口已然恢复如初,肿胀的鼻梁变得正常。

他急吼吼地去揉左眼……“公爵!你是神啊!我有眼无珠,相信什么约书亚。他让我借的命,我没一天好过,他给你当鞋垫都不配!”

“闭嘴。”要不是因为布雷顿,腾泰钟现在已变成十八块。

夏泽一个字都不想再听:“去找约书亚。找不到的话,腾本瑄明天就得披麻戴孝,送你出殡!”

萧路微微一笑,威胁得到位。

腾泰钟从口袋里抠出手机,当场打过去。

到底是老江湖,铡刀架在脖子上了,对方一接通,腾泰钟的声音平稳又热切,拿捏得非常准确。

挂了电话,他赶紧向夏泽汇报:“他说他还在贝曼,让我现在过去。”

萧路向夏泽略一点头。

夏泽转向腾泰钟:“那你还在等什么?”

腾泰钟爬起身:“我把车开到门口来,公爵稍等。”

“滚!不坐你的车!”

“找到什么有价值的记忆吗?”萧路看着腾泰钟连滚带爬奔向大门的背影。

“别提了。”夏泽痛苦地眨眨眼睛,“他怎么回事?我问他约书亚,他的记忆里乱七八糟不说,还总是出现一男一女,要么扇他的脸,要么掐他的胳膊。”

“记忆如果会中毒,就是他那个样子。”

萧路已想明白,看了眼夏泽。

“哦!我见过那两个人。”夏泽想起来了,“那个小孩的爸妈呀,叫什么来着……方昊?!”

“对。他借了小孩的命,也借来了小孩的人生,以及零碎的记忆。”

“他该死,活不了几天,我保证。”

腾泰钟两只手来回搓,双腿隐隐约约有些打颤。

他站在贝曼酒店大堂的电梯外面,等待约书亚到来。

夏泽变成小蝙蝠,躲在电梯上面的缝隙里。

萧路离得更远,在电梯间斜对面的角落里站着。

约书亚也是吸血鬼,能看见夏泽,也能看见萧路。

电梯“叮”了几次,打开的门里,走出来的都不是约书亚。

几分钟后,电梯上到19层,而后一路下降至首层,“叮”!

一个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的高个男人走出电梯门,鸭舌帽、头戴式大耳机,宽大的白色口罩,长风衣,就连双手都套着黑色羊皮手套,从头到脚没露出半点肉。

腾泰钟主动迎上前去。

“为什么一定要见面?”声音放得很轻,语调毫无起伏,每个字都咬得异常清楚,“算了,说!”

腾泰钟还没开口。

一团黑雾猛地从对面电梯上方席卷而下,黑雾中,夏泽飞快转为人形。

他一把掐住高个男人的喉咙,直接将对方推回还敞着门的电梯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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