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没有!“方如也机械地转头看向来人,陪着笑脸:“孟婆如此国色天香,后什么妈,什么嘴脸,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岂有此理其行可憎其心可诛!孟婆心胸素来宽广,莫要同这种人斤斤计较哈哈哈……”
九忧颔首,唇角弯起来,真是一物降一物:。
玩笑开完了,两人才发现,孟婆今日不是空手来的,而是带了些……行李。
等等,行李???
“孟婆是要出远门吗?”方如也问。
“来向我告假?”九忧问。
“不行!”方如也和九忧异口同声断然拒绝。
方如也拒绝是因为楚羡的事儿要追根溯源少不了麻烦孟婆,她走了这事儿可就难办了。九忧拒绝则是因为忘川引渡是地府工作量最大也最关键的一环,关有暮突然请假他去哪里找趁手的补缺。
关有暮一脸茫然:“我不请假。”
“那你这是……”方如也指了指她手中大大小小好几个包裹。
“我来你这里住几天。”关有暮回答。
“啊???”方如也傻了。
关有暮面有不满:“前阵子你那徒弟还是凶兽,大闹忘川的时候,你不是说离渡楼潮湿阴冷,对身体不好,我要是身子不爽就可以来你这儿住几天吗?”
方如也冷静下来,回想了一下那个多事的夜晚,深吸一口气,沉痛答道:“对。是我。我说过。”
“所以我就过来了。”
“……哦。”方如也挤出笑容:“欢迎……”
旁边阿鹿看着方如也,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为什么大人的黑眼圈好像更黑了……
刚这样想着,方如也就吩咐她做事了。
“阿鹿,收拾一间厢房,方便出入的,莫太潮湿的,周围彼岸花开得旺盛些的,换上干净的被褥食具,给孟婆住。”
“是,大人。”
“不必麻烦。”孟婆打断了阿鹿的动作,对方如也说道:“听闻楚羡从天界绑来一个仙女?我想同她住在一起。”
方如也一听便来了兴致,走到关有暮身前,顺手接过她的包裹,递到阿鹿手上,热切问道:“你认识那仙女?你可知那仙女身份?”
“我还没见她,但我觉得自己心中猜测,**不离十吧……”关有暮微微蹙眉,神色极认真。
“她是柔皇后吗?”方如也追问道。
“柔皇后?好端端提她作什么?”关有暮从来云淡风轻,此刻脸上却有了鄙夷:“如此深重的相思和惦念,她秦鸳怕是无福消受。”
孟婆此言一出,方如也和九忧都有些意外。他们同关有暮相识也有两百余年了,地府诸君在此,不管同孟婆亲不亲厚,都认她一份雅量高致。忘川渡口,什么样的恶鬼没有,不是份好干的差事。前任孟婆曲声声,是六界闻名的老好人,最后还不是在往来人际上出了差错,又在引渡时漏了一碗孟婆汤,结果被发配长眠海做了刑官,品阶降了三级,职业生涯毁于一旦。
关有暮接了曲声声的棒,本以为再怎么好脾气也不会比曲声声做得久。可关有暮极有本事,无论多么刻薄的鬼,她都能宽厚待之,一视同仁,就没有她端不平的孟婆汤,真可谓地府端汤大师。
如今这位柔皇后,能惹得她关有暮口出恶言,想来也得有几分本事。
方如也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呃……我看野史上,楚羡和她的恩爱往事流传极广,想必两人情谊甚笃,所以才有这样的猜测。”
“我们也曾以为,楚羡应该是真心爱着秦鸳的,甚至也曾以为,她或许是唯一被他爱过的人。”关有暮轻轻叹息。
“曾?难道他们二人,并非史书话本里写得那样简单?”
关有暮摇摇头:“我并不太了解楚羡,或许是我想多了。但是你瞧秦鸳这谥号——柔皇后。自古以来,能得这种谥号的一般都是宠妃,而且是不怎么受朝堂众臣待见的宠妃,这柔字可能是她周身唯一值得称道的优点。可是秦鸳贵为皇后,哪有堂堂中宫皇后取这种谥号的。孝、慈、贤、诚、德、安……这些个字里总是要占一个吧。一个柔字……是否太轻巧了些。可另一方面,秦鸳出身不好,或许是因为出身才取了这样一个字,大巧若拙,也未可知。”
“出身不好?”
“秦鸳是奴籍。得遇楚羡,飞上枝头。”
“奴籍倒也没什么。楚羡有本事,提了她的身份,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这也没有什么可指摘的。”方如也对此不以为然。
关有暮幽幽抬眸,望着方如也:“若是她侍奉的小姐,先倾心于楚羡,最终却为秦鸳做了嫁衣呢?”
“!!!”方如也睁大了眼睛:“精彩!!!”
说完她便拉着关有暮到桌案前并排坐下,方如也托着腮,一双黑眼圈托着两只明眸,无比期待地望着关有暮:“你要是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关有暮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无奈笑了:“这不是桩三言两语可以讲清楚的往事,而且我在等一个人,当中有些秘辛,他比我更清楚些。”
“谁?”方如也问道。
“无常。前两天我趁着忘川淡季,让他去望乡台整理过去三年统计的名录,约摸再有两日就回来了。你先休息,你眼睛都已经困得生泪了,日后还有日子熬,如今倒下了算什么样子?”
关有暮言语里有责备,但方如也知道这其实是一种关心,所以并没有因此不快:“那好,你先在正厅后面的床榻上休息休息,我今晚睡醒,领你去见见楚羡和那仙女。”
“好。”
“至于无常……”方如也又补了一句,目光也不再戏谑:“我对他也有诸多疑问,等他来了,一并再说吧。”
“好。”
方如也体力确实到了极限,被阿鹿搀扶着一步一蹒跚地离开了。
关有暮松一口气,环顾天子殿,这才发现,冥王一直站在那里,倚着梁柱思忖什么。
她走过去:“担心判官问起无常旧事?”
九忧未点头,也未摇头:“一半一半吧。”
“另一半呢?”
“我在想,我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漏掉?”
“楚羡发迹于市井,受命于军旅,建功于四野,最后承龙脉于庙堂,一生都是传奇。而且是近千年以来,唯一的传奇。东楚之前两个王朝,南令衰颓,后凉平庸。即便政绩备受肯定的靖安皇帝顾仅,也只在历史上留下了有限的笔墨,且这笔墨毁誉参半,风头远不及受他猜忌的东海方氏。千年以来,楚羡是中土帝王里,唯一一个被历史赋予浓墨重彩的人物。从后凉末年,到东楚令盈盛世,因为有他,天下英豪,忠贞也好,奸佞也罢,皆是风云际会。那些年里,民间茶余饭后最喜讨论的人物,不过这样几位——天命、祸国、名将、双姝。天命指的应是楚羡自己,祸国大约是后凉覆国之臣云茧,至于名将,想必就是那位开国大将寒予安了。双姝因是女子,所以记载得少些,但现有的史料里,此二人一善音律,一善诗书,从未听说哪一位有兵法奇谋。露珠儿若能从楚羡这浪荡子手里,挣一份长相思,必定也是不世才女。所以我在想,我是否漏掉了什么。”
“并非大人漏掉了什么。”关有暮心生些许苦涩:“而是她……或许被人藏起来了。”
“藏起来……”
“是啊,藏在了一个很多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可埋藏她的那些人……他们或许从未想过,偏安一隅……露珠儿这样的人,她究竟喜不喜欢,又稀不稀罕。”
“他们?除了楚羡,还有谁?”九忧问道。
关有暮却没有回答,只低了眉眼,说回这段往事的主角:“楚羡……他素来是有城府的。后来过尽千帆,性情更加乖张难测。他将露珠儿藏在他的心里。除了他,任何人都见不得、碰不得。从她活着,到她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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