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瞬间,在场的所有的眼睛都在寻春脸上凝视,可谁也猜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渊源。
寻春本人反应平平没什么表情,像是根本不认识夏泽一般,既不行礼也不回应,就是呆愣愣的站着。
“王爷认识我这朋友?”估计在场唯一开心的只有夏泽,木辛不知道寻春与王爷是敌是友,若是友还好,若是敌,不知能不能借着十多年做事的面子,为他讨得一次饶。
“认识,太认识了!”夏泽拍手称快,现在那里大笑。等他笑够了,声音一低道:“你是自己过来还是我请你过来?”他连旁边两人看都不看一眼,因为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寻春一人。
“……”左右手臂同时一紧,知道他们在担心自己,可现在就是自己开口也求不到一句同意放他们离开,寻春挣脱了李墨和陆郎中的手,慢慢向着夏泽走去。
他现在只是经脉勉强愈合,内里空荡寥落,并不足以支撑他一个人走很远的路。夏泽好像故意一般在他走近时越走越远,一直走到连廊边的小亭坐下,好整以暇的等着他慢慢走过去。
三重门到小亭的距离不算近,中间还有一个大殿的距离,无人搀扶借力,寻春吃力的跨过那高深的数道门槛,挪了一柱香才走到香炉边。他闭了闭眼吐出口浊气,感受着冷风穿透四肢百骸,雪花落在他的头上、肩上,平静的说了句:“我不想走了。”说罢他就真的停下不走了。
木辛心里直发颤,是个人都知道寻春这样子根本走不到那么远的距离,这很明显就是故意的,因为王爷连眼睛都没挪一下的盯着每一步路,在寻春停下后他想也没想的走过去准备扶着送他过去。
“不许扶他。”
命令之下,人影中分出两人拦住木辛,此刻他们的锋刃已微微出鞘,若再走一步,不管什么身份,不管有什么过往情谊,必让他身首分离。
“再走。”
“我不走!”平静的外壳被撕裂,寻春凶恶的怒吼,急促的呼吸间通红的双眼紧盯着夏泽,“你有本事就把我们都杀了!”
“寻春!”李墨叫他。此刻不是关心自己性命,是怕寻春真的触怒夏泽。
寒风冷雪中,寻春扶着香炉站着,这几日没有香客往来上香,炉中香灰冰冷,连炉子都是块冷铁,冻手的很。此刻他的心和这炉灰差不多,等待平静了情绪后说:“你放心,他不会杀了我们的,是吧?王爷。”
再无人接话。
院中沉默许久后,夏泽瞥到了看似安静不说话,其实担心到了极点的陆郎中几人,会心一笑。“我是不会杀你,但你不过来,我命人砍掉他们的手脚装进罐子里做人彘,就从那小伙子开始如何?”
没有人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若夏泽真的想,他的人便真的会执行。可这种威胁也许对那种关心则乱的人有用,对寻春,不行。他伸出冰冷的手,将恢复些许的经脉中残存的内力凝在手中,一掌击在香炉上,香炉发出一声巨响,震出一地香灰。“你不如试试是你的手下快还是我自杀的速度快。”
那一刻,夏泽的目光终于阴沉了下来,他一字一句的说:“你想让他们给你陪葬?”
指骨在一阵阵的发疼,也许是裂了,可此刻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寻春眼睛又已经模糊许多,只是向着那个方向说:“他们本该给我陪葬的。”
话中的机锋让李墨目光一凝,他的疑惑一直未问出口,因为他以为寻春不知道,可现在听来,寻春是知情的。
两相争执下,夏泽开始退让,因为算上另外三人的三双手脚,也威胁不到寻春,毕竟他太知道如何让自己妥协了。“你,”夏泽指着木辛让手下放开他,“扶着他过来。”
“遵命!”木辛扑通狂跳的心被他强行按住,飞快的扑到寻春身边去,这个距离他们说悄悄话不会被听见,自己可以劝劝寻春,让他服个软保住命再说。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计划是好的,可偏偏寻春不按计划来。他挡开了木辛伸过来的手,向着夏泽伸手,说道:“你怎么不过来扶我。”
“大胆!”几乎是同一时间,刀光剑影闪成一片,在场的所有兵器都指向了寻春。
“收起来。”夏泽不在意寻春的出言不逊,拍拍衣袖站起来,竟是真的走过去扶他。
木辛在心里直向寻春竖拇指,好兄弟居然藏的这么深,敢让王爷过来亲自扶着走,背景和脾气一样硬啊。不过随后他又想起,寻春这身世哪里来的背景,难道是曾经有一段时间卖身给王爷,两人结下什么梁子了?
可无人能为木辛解惑,两个人一路无话走到小亭,寻春自顾自落了坐,眼睛一抬说道:“把他们几个也放过来吧,我在这里你又不会杀了他们,拿刀架着也没用。”
“依你。”连退了几步也不差这一步,夏泽便也顺手放过了。
无人需要桎梏,所有的暗卫在须臾之间消失不见,又莫名出现了两个从没见过的仆人端着器具过来烹茶。
“你且退下,”木辛今日的行为有些僭越,但念在与他父亲过往的情谊和明天还需要他的份上,夏泽暂时不打算与他计较。
“是。”本不甘心的眼睛在与那之后的寻春对视上时,木辛还是乖乖行礼退下了,这是在天地府,若因为他的原因给大家惹来了杀身之祸,万死难辞其咎。
李墨想和寻春说些什么,只是刚俯下身就被手指轻轻贴住了嘴,随后是微微的摇头。寻春让他现在一句话也不要问。
坐下的只有夏泽与寻春,人在跟前了反而不急了,他撑着手看两人的小动做,等他们完事儿了才开口打招呼,“老陆,别来无恙。”
“哎,哎……”陆郎中‘扑’的一声跪了下来,连声应下,脸上有些薄汗。“王爷多年不见,风采依旧,风采依旧啊。”
“你风采可不怎么如旧啊,当年你说愿辞去官位长留乡野,我们当时立下的条件你可忘记?”
陆郎中登时汗流浃背,颤声道:“记、记得。”
听他说还记得,夏泽冷眼看他,神情极度不悦。
“可他这么多年真的没有回来过,也就是近来突然出现,并非草民隐瞒不报啊!”陆郎中连连磕头,心中苦涩不已。
夏泽挑着字的问:“近来,有多近?”
“这、这……”陆郎中不敢说是中秋,因为那段时间到现在,他应该完全有时间写封信报上去,而不是变成现在这样颤颤巍巍的跪在这里。
此时此刻,夏泽杀心渐动,可现在下令把人处理了势必会让安安静静的寻春暴起,到时候再惹出祸来更加不好控制,只能把这事往后推,秋后算账。不过他也没打算让陆郎中好过,“陆卿,你的官职一直挂着呢,明天收拾收拾回太医院吧。”
“……遵命。”虽说暂时保住性命,可回太医院让陆郎中也开心不起来。
处理完老的,夏泽目光看向小的,他和蔼可亲的向李墨打招呼,“好久不见,小墨墨。”
“我觉得……”李墨想了想,“我们不认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