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裴映慈陪着长公主用过晚膳,又一块说了会儿闲话,便跟宫女回了东边别院。

她早早洗漱更衣,侧躺在陌生的床帷之后,暗自琢磨许久今日之事。

从霍采英无心畅想,到卢少灵若有似无的留意,还有长公主对她过分的关心,她思前想后,只觉一切冥冥中注定了似得。

若她真能借卢少灵之手摆脱霍昭呢?

卢少灵偏巧要报恩,又在大理寺那样敏感的官署任职,她若自私些,不止要挟恩图报,如此阴差阳错再加上一层夫妻的干系,那裴翀所陷困局是否会有转机?

她哪怕只是想到这种可能,心中已澎湃难止。

可卢少灵又愿意么?她心底又果真这样想离开霍家么……

裴映慈辗转难眠,竟生出了格外大胆的想法。

她知晓霍昭派来的暗卫不会贸然接近月池,而以长公主对她的宽待,公主府的府兵必然不对她严防死守。

二更过半,裴映慈避开左右,已悄然潜入夜色。

月池修在京都城南,足以彰显安平长公主的荣宠地位,也没料想竟有一日给裴映慈行了方便。

京都不设宵禁,可热闹都在东西二处,城南街道静悄悄,偶有夜归人拎着酒壶脚步踉跄,见了身形袅娜不似凡人的姑娘,步子登时一顿,还不及瞧看清楚,眼前俏娘便只余留朦胧背影。

裴映慈在密函中得知卢少灵在京城的住处,她慢慢摸黑寻去,绕过空旷大街转进幽静巷弄。

只见那一进小院外挂了双灯笼,黄澄澄的光照射下来,给那扇紧闭的小门平添丝丝暖意。

她脚步稍滞,呆呆站在暗处,不知怎地想起小时候跟父兄在西北驻兵。

那儿环境不足,讲究不了多好的条件,而父亲也并不铺排,因着行府年久失修不好安顿,便在城中赁下一处小院,阖家三口在那儿住了几年。

她仍记着那座小院儿门外也常挂起灯笼,她听大哥说,小时候娘亲教他,家里悬灯,便是心有牵挂,无论人在何处,总会记着回家的路,身后有倚仗,便能昂首阔步去做心中想要做的事。

裴映慈心念稍动,竟不自觉低声叹息,恍惚间定下神思,这才慢慢靠近院门。

她抬眸轻扫低矮的门垣,稍一闪身便已跃入院中,身手之快竟没发出半点动静。

她站在院子里扫量几眼,借着月色推摸出大概方向,这便疾步走近窗下,暗暗使了巧劲,那木栓“嗒”一声闷闷断裂。

她小心推开大窗,神不知鬼不觉跨了进去,所立之处正是小小一间厢房。

那做工简陋的木床朝里卧躺了个人,屋里除了一张方桌,便是临墙竖立的高大木架,架子上摆满了书,横出一张紧凑书案,搁着文房四宝,除此之外再无旁的装饰陈设,可见主人清简。

她掂裙走近大床,见床上之人竟还无察觉,背身朝里呼吸绵长。

裴映慈自小跟随父兄长大,裴家落败后又常赖着霍昭这等武学高手,她耳濡目染,只道人人处世必定极为警觉,哪怕熟睡之际也能迅速辨出不速之客。

而她已近到身后,卢少灵对此仍旧全无察觉,她不免觉得又奇又好笑。

她攥了攥手心,沉沉呼吸,这才扬手在那人胳膊上轻轻一拍。

床上的男人陡然惊醒,这方警觉地抬手挡来,可裴映慈早已闪身避开。

在他失声喝令之前,她已转手吹起手中火折,那幽暗微光映在她半边娇靥,眸光滢滢,只一觑却像九天玄女,清丽不似俗色。

卢少灵惊愕道:“郡主……怎会是你?”

他已然宽下心来,剑眉稍蹙,可面色已沉静不少。

裴映慈摸至桌前,火折点起孤灯一盏,内室霎时被火光照亮。她就势坐在桌边,一手搁在桌上,定定望着卢少灵。

她此际衣衫齐整,卸了珠钗,只留着简单的发髻,乌发垂坠身后,灯下更添柔美慢倦,只一眼又让他恍惚出神。

“我出身将门,自然会些功夫,进你家中有多难?”她说话时颇有几分得意,顿了顿,这才认真解释,“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只今日难寻好机会,只能出此下策,还望卢公子别怪罪。”

卢少灵已撩袍正坐床边,望着她道:“自然不怪罪,只是小有余悸,但见着是郡主便也安心了。”

他只穿了身单薄的白色里衣,两襟拉紧,露出半寸胸膛,哪怕独自安寝也格外有规矩。

他又问:“裴姑娘有何要紧事?”

裴映慈也无甚好避忌,“多谢你今日拉我上岸,又再细心回护。”

卢少灵稍颔首,静静待她说完。

“只不过你也瞧见了,今日月池人多眼杂,况且迎春宴本来目的彼此心知肚明。就算你我自知清白,可旁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免不了传扬出去损你清誉……”

他闻言微微讶然,仍安静地看着她,始终不插话打断,裴映慈本还有些摸不清他的底细,可见卢少灵端方守礼,不由越说越安心,语调也柔和不少。

“长公主和善热心,在南园所说只是玩笑话,我也不会借此赖上你,耽误你的前程。”

她顿了顿,借着幽暗的灯观察着卢少灵的表情,又继续道,“至于外头那些流言,你不需理会,她们只会说是我有错,怨不到你头上,反正我也不在意的。”

她徐然语毕,目光落在卢少灵脸上,却见他淡然地回望着她,面色无波无澜。

裴映慈稍蹙眉,实在无法从这细微的变化里揣测他的心思。

卢少灵默了默,低声问:“郡主,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她长睫一敛,打算按兵不动,顺着他的话默默点头。

卢少灵失声低笑:“你担心我为了避嫌疏远你,那今日泛舟时所约定之事只得作罢……是么?”

裴映慈稍怔,眨了眨眼,只说:“你要这样以为也没错。”

她这话倒也不假,今夜她会悄悄来试探他,究其根本的确跟大哥离不了干系。哪怕他没存着那份心思,她也不想约定的计划被打破。

卢少灵正色道:“郡主,旁的事情暂放一边,君子一言既出必当践诺,我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小人。”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俏丽的脸上流连,“更何况,卢某不认为你我需要避嫌。”

裴映慈一怔,面色闪过丝丝愕然。

“郡主,你说你不在意。可如果,我心底盼着你会在意呢?”

裴映慈唇角稍动:“你……”

“月池之事虽是意外,可事情既已发生,众目睽睽,我也该有所担当。女子名节事大,卢某更无意侮辱你的清白,所以,我愿为此事担责。”

裴映慈眨眨眼,故意恼道:“你误会了,我也没想要逼你担责。而且,你不必担忧我会在霍伯父,又或者是霍昭跟前告状,这只是意外,说清了自不耽误你前程。”

卢少灵面色淡然,“郡主,这些与今日发生之事并无干系,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裴映慈一怔,搁在膝上的小手倏地攥紧,心底砰砰直跳,面上却不敢表露半点情绪。

她细细回想卢少灵的话,已隐隐意识到什么,她抬眸定望着他,朱唇嗫嚅,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他面色坦然地回望过来,“郡主,卢某不敢肖想有朝一日娶你为妻,可若有此良缘,心中只是求之不得。”

他徐徐站起,一身素净简单的里衣裹着他年轻的身躯,布料在灯下隐隐透出岁月痕迹,可这衣裳干净齐整,如他这个人那般从不失礼于人。

明明是这般大胆率直的陈白,若换作旁人必透着下流孟浪之感,可自卢少灵口中说出,却难得有几分少年人纯澈的执着。

裴映慈从未得人如此坦诚表露心意,她遽然起身,杏眼稍瞪,下意识后退半步,转瞬又自觉滑稽,明明是她冒夜惊扰旁人清梦,现下倒想起害怕这回事。

“你、你放肆!”她脸上如烧,俏靥酝起淡淡彤云,明明伶牙俐齿张嘴不饶人,憋了半晌却只有这句。

卢少灵并未冒犯,只笔直地站在床边,格外郑重朝她躬身作揖,“郡主,卢某自知出身寒微配不上金枝玉叶,只愿你肯相信这些话俱出自我真心。”

“我如今已考取功名,更有心入大理寺肃清旧案,报答裴老将军当年恩情。”

他竟分毫不差地将她的心事搬了出来,倒教她有些恍惚,这到底是意外么?

她蹙眉,警觉地打量着他,朱唇稍启,思虑再三这才稳下神思,想起今夜本就为了试探他的心意,万不可被他带偏牵着鼻子走。

她仍旧佯作恼怒,水澄澄的眼睛瞪着他:“卢少灵,你读书读傻了么?”

“你了解我么?你知道这些年我发生了什么事么?你根本不懂此事有多复杂,我也没有你以为的那样简单。”

“卢少灵,我半点也不信你。你总把恩情挂嘴边,实在可笑……我爹爹当年顺手相助,犯得着你豁出身家性命来报恩?天底下哪有这样傻的人,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好骗么?”

她假装发怒,实则一点点抛出心中的疑思,彻底探清他的底细。

卢少灵果真收起惬意的神色,他稍蹙眉,望着她沉声道:“郡主,裴姑娘……与你看来,裴老将军或许只是恰好驻兵曲川行了举手之便,这等小事或许不似沙场舍身救命的生死恩来得大。可我父母只是普通农户,讨还田地是维系生活之根本。于我卢家来说,这已是救命之恩。”

他眸色熠亮,清俊的脸在灯下更显深邃,只这样望着裴映慈,倒叫她心底稍乱。

“我猜想,你这些年应当也身不由己,并没有外人以为那样惬意。”他顿了顿,“你能找到我跟前,想必有几分无计可施……想来此事并非霍家能不能帮,而是愿不愿帮,对么?”

裴映慈心中大震,直愣愣地盯着卢少灵,唇角嗫嚅,再被他看穿心思。

“我如今主理旧案文籍归档的差事,时常需要进出天牢,身边带一二名小吏差使也寻常。”他淡然一笑,目光笃定,“若你想见少将军,我心底十万个愿意帮忙。”

裴映慈怔然之下脱口而出:“当真?”

卢少灵点头:“郡主,我已说过许多回,我真心实意想要帮你。”

她蹙眉,反复打量他的神情,幽暗灯光下实难分辨,可她忍不住想要信他一回,更想要借他之手摆脱霍昭的掌控。

若在这之后,更能时常找到机会到天牢见裴翀,又或日后卢少灵找到线索,真能肃清旧案替裴家平反……她知晓此事不若天方夜谭,可谁又说得准呢?

裴映慈心底纷乱,独自思忖良久,这才终于定下心神。

她抬眸觑着卢少灵,只说:“此事我说了也不算,你想要担责,或许霍家根本不需要你。”

她话端一顿,不让卢少灵接话,又道,“就算无心插柳,也得看那栽树人够不够身份。”

她语焉不详,一双美目小狐狸似得淌出算计的精光,最后只说:“卢公子,你自己考虑清楚,这趟浑水不好蹚。若有机会,我会再来找你。”

裴映慈瞥了眼那幽幽灯芯,不待他再说半个字,已亟亟离开了厢房。

她冒夜回到月池,所幸并无人察觉。

她脱鞋上床,今夜睡得极不踏实,旦日起了大早,强撑着精神陪长公主用过早膳,这便乘马车返回霍家。

也不知卢少灵究竟听去几分,更不知她这点小心思究竟能不能如愿。既然早晚要嫁人,与其被霍大人随意安排个酒囊饭袋打发了,不如自己选个能互相利用的,到底也不算亏欠。

她这般打算着,才下了马车踏进大门,迎红便领着几名丫鬟上前福身行礼。

“给姑娘道喜,夫人说姑娘回府先回小院歇会儿,她午间在桐云院等你一块儿用饭。”

裴映慈奇道:“喜从何来?”

总不能真是因为月池之事传回了家,霍夫人只觉这回终于心想事成,忙不迭要张罗起来?

迎红掩嘴咯咯地笑,止不住地冲她挤眉弄眼。

裴映慈一时不解,只得笑着敷衍几句,一径往后宅小院。

小院里静悄悄的颇有古怪,别说蕊冬,旁的使唤丫头也不见踪影。

她只道昨日不在家,丫鬟临时被发派去旁的地方,不作多想,径自走进屋,掀帘子过次间,一路进底踏进内室。

稍抬眸,圆桌边早已坐了人。

霍昭握着个白瓷杯,轻衫缓带,玉冠束发,面上隐有倦容,一双冷戾薄情的眸子撩看而来,乌沉沉的目光在她脸上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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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集团少东家空降那天,乔以星刚好提交转正述职。

大少爷戴黑超、冰山脸,毒舌到人神共愤,更拿着她的述职报告作反面教材,把副总骂得夺门而泣。

乔以星看着办公室里那张风月无边的俊脸,想到的却是那天在花店,他大手一挥,买下一千朵玫瑰要送人。

她心道:“哼,不就是个败家子!”

*

公司管理层阳奉阴违,遍地裙带关系。

还有总经办那没心没肺的小助理,见面第一天他就想炒她鱿鱼。

卓廷使出雷霆手段,公司人人自危,都说他来清理门户。

可乔以星总是憋着一股韧劲,非要让卓廷心服口服,有句话常挂嘴边:“总有一天我要炒那二世祖鱿鱼!”

不慎被卓廷听见,忽然好奇她想怎么炒他鱿鱼。

后来有次团建,散场暴雨。

卓廷顺路送同事回家,乔以星醉眼朦胧地冲他傻笑。

他鬼使神差地吻了下去。

窗外雨幕肆意,车内腾升热气。

*

隔周开工,乔以星翻脸不认。

卓廷把她堵在会议室:“那昨晚算什么?”

乔以星杏眼亮晶晶:“各取所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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