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玦已经展开了信纸，一眼扫过上面的内容，全是楚青臣在说这几年如何如何想云瑾丞，希望云瑾丞去虞都找他。
沈延玦只大致知晓了内容，没逐字逐句的读，毕竟他现在还是个傻子，字都认不全。
沈延玦把信纸随手一抛，信纸在空中飞了几圈，被凌峥接了，凌峥把信叠好塞回信封里，“公子你要不要看看，反正都拆了。”
“不必了。”
沈延玦朝云瑾丞看去，他很认真地在粘书页，对那封信的内容似乎没什么兴趣。
凌峥把信封压回了原位。
沈延玦要了一些鱼鳔胶，拿着鱼鳔胶乐颠颠地出了书房。
凌峥道：“他要拿去粘什么，公子，他可别又去搞破坏。”
“随他去吧，他现在可是颍州的王爷，天下独一份呢。”
“独一份的傻吧。”凌峥笑道。
“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许这样打趣他。”
“知道了，公子你总是这么维护他。”
云瑾丞瞧了他一眼，“等你以后也傻成这样，我也维护你。”
凌峥：“我不要。”
云瑾丞这边几页纸还没贴完，就见着融雪匆匆跑来，“云公子，你快去看看王爷吧！”
云瑾丞把书放下匆匆出来，一路跟着融雪来到了库房，只见安福安远跪在沈延玦面前，手忙脚乱地帮他清理头发上的鱼鳔胶。
云瑾丞往沈延玦头上看去，只见他头发上沾满了白乎乎的粘稠汁液，胶汁顺着头发丝流下来，连发尾都沾上了。
云瑾丞道：“安福，去备上一桶热水。”
安福赶紧去办。
云瑾丞上前一看，瞧见沈延玦手里还拿着一个木头，那木头雕的是一匹马的形状，但马的尾部裂开了，裂缝处涂了许多胶汁，想要把它粘回去。
沈延玦笨手笨脚，粘块木头却粘了自己一头胶水，云瑾丞拉起他的手离开库房。
“别弄了，我来想办法，赶紧洗洗，否则一会儿彻底干了越发洗不下来。”
沈延玦手里还牢牢握着木马，“夜翼的尾巴断了。”
“我知道，我来试试，看能不能粘回去。”
沈延玦被拽到了浴桶前，云瑾丞摸了摸水温，刚好。他去脱沈延玦的衣服，那衣服上也涂了许多胶汁，都干得差不多了。
“把头发在水里多泡一泡，能洗干净。”
云瑾丞把沈延玦脱干净，将他推进了水里，他按住沈延玦的脑袋，“头发也要泡进去。”
沈延玦一头扎进水里，鼻子和嘴全泡进去了，被水猛呛了一下。
云瑾丞快速把他拽了出来，“不是这样泡。”
“咳咳咳！”沈延玦呛得连连咳嗽，喉咙里被水呛得一阵刺痛，咳得脸都红了。
云瑾丞叹了口气，双手捧住沈延玦的后脑勺慢慢往下放，“脸朝上，只泡头发。”
沈延玦双手抓着木桶边缘，把头往后仰，似乎感觉这姿势有点难受，身子扭了扭。
“王爷，乖一点，洗不干净的话就只能把你的头发剃了，到时你就只有去当和尚了。”
“不当和尚！”沈延玦乖乖地保持这个姿势不动。
云瑾丞站在沈延玦后方，从后面托着他的脑袋，腾出一只手去捋顺他的长发，那些胶汁在泡过热水后一搓就掉，还好，不用剪头发了。
沈延玦目光往上看去，正好看着云瑾丞的下颌，尽管是以这种奇怪的角度看，云瑾丞的脸部线条依然漂亮。
沈延玦盯着他看，一看云瑾丞就是很少出去晒太阳的，皮肤偏白，还很细腻，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糙的。
云瑾丞仔细捋顺沈延玦的头发，把凝成丝的胶洗了下来，“王爷在看什么？”
“看你。”
云瑾丞忽地一笑，“看够了么？”
沈延玦移开目光。
“王爷，明日我要看看你写的字，下个月的折子，你跟我一起看。”
“不写字，我要去看奔雷。”
“不行，写完再去，否则我就不给奔雷吃草。”
沈延玦哼了一声。
头发上的胶算是洗干净了，安福费了些时间才把沈延玦的头发烤干。
睡前，云瑾丞道：“王爷明早天不亮就要去后山吗？”
沈延玦背对着云瑾丞，“去，看奔雷。”
“我也想去，王爷带我一起。”
沈延玦没回，没过多久就睡熟了，云瑾丞羡慕他这睡眠质量，秒睡。
云瑾丞属于晚上睡不着，早上睡不醒的那一类人，但是生活在这个环境又没办法，每天必须得早早起来干活，比较倒霉的是这具身体不怎么争气，从小体弱多病，以至于他都久病成医了，自学了不少医术。
早上，沈延玦按时醒来，每天都是雷打不动的时辰，他睁开眼一看，云瑾丞靠他很近，鼻尖几乎抵在他下巴上。
沈延玦刚挪动一下，云瑾丞就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意识都还没醒透，嘴上就道：“我也要去看奔雷，带上我。”
天还未亮，两人从屋里出来，安福只牵了一匹马，多数时候都是不备马车的，王爷骑马下人们也跟着骑马。
“云公子也要去，没多的马匹了。”安福道。
沈延玦已经利落地爬上了马背，正要走，云瑾丞一把拽住了沈延玦面前的缰绳，“我和王爷同乘。”
云瑾丞爬到后面坐下，双手从沈延玦后腰环了过来，“好了，王爷。”
融雪跑来递上一件宽大的外袍，“王爷，这是云公子叫奴婢给您准备的，路上风大。”
沈延玦淡淡道：“给他吧。”
“哦。”融雪把袍子递给了云瑾丞，“公子披上吧，公子身子还未好全，保暖些为好。”融雪倒是不担心沈延玦的，和沈延玦比起来，云瑾丞显得比较脆弱。
云瑾丞把宽大的衣袍系上，这是沈延玦的衣服，比他自己的大了不少，往前一拢能将他整个裹起来。
马儿往后山跑去，云瑾丞裹紧了衣服，吹不到什么凉风。
抱着沈延玦的时候，云瑾丞摸到他腹间紧实的肌肉，沈延玦的身体已经很成熟了，可是智商还没发芽。
刚才沈延玦那句话让云瑾丞觉得怪怪的，那语气听起来像个成熟的大人，有那么一瞬间，云瑾丞觉得沈延玦没病。
尤其是现在，沈延玦策马在山路上狂奔，速度丝毫不减，安福安远落后很多。
快到马厩时，天边起了一层红云，朝阳从东边缓缓跃起，云瑾丞侧目一看，正瞧见一轮漂亮的红日。
“王爷，栖霞山的朝阳好漂亮啊，你是不是天天看？”
沈延玦没有回应。
云瑾丞也没指望能和沈延玦有太多交流，平时除了晚上睡觉，两人白天见面的时间都很少，沈延玦在学堂的时候云瑾丞在书房，云瑾丞出来时沈延玦和蓬宜年又出了门。
在沈南庭去世后，沈延玦的话又少了几分，云瑾丞忙着王府里的琐事也没留意他，如今小事忙得差不多了，他才有空把注意力又落在沈延玦身上。
在请十一位督军来赤敛城之前，云瑾丞要教会沈延玦看折子，不会批不要紧，能看懂也成，到时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一到马厩，安福安远就主动去给马厩做清理，沈延玦依旧热衷于给马儿梳毛。
云瑾丞去看了小马驹奔雷，奔雷全身毛发和他母亲一样，又黑又顺滑，像焗了油一样，一看就很健康。
“奔雷。”云瑾丞笑着摸了摸小马驹，这是沈南庭还在世时给它起的名字，以后出生的马儿都没有这种待遇了。
以后出生的马儿只有让沈延玦来取名字，取出来的名字大概和他的蛐蛐一样，叫黑豆、长毛之类的。
云瑾丞不免为以后出生的小马驹们感到担忧，好听的名字是没有了，只有随便捡几个用着。
云瑾丞没法在后山待太久，他要赶回去给母妃问安，虽然不用在茶花苑吃早饭，但每日一次问早安少不了。
云瑾丞解下身上的长袍递给融雪，缓步走进了茶花苑正屋。
等在外面的魏嬷嬷看了融雪手里的长袍一眼，认出那是沈延玦的，顿时眯起眼睛笑了笑。
待云瑾丞走后，魏嬷嬷对楚苹婉道：“太妃，我瞧着王爷和云公子两人比从前更亲密些，这些日子，云公子对王爷也是无微不至，关爱有加。”
楚苹婉喝了一口茶道：“云瑾丞他最好是这样。”
褚玉苑的学堂里，梁许卿在整理这一个多月以来沈延玦写过的字、读过的书，一会儿云瑾丞要来检查。
梁许卿忙着手里的活没顾得上沈延玦，沈延玦在桌前咬着笔头打瞌睡。
沈延玦一手撑着脑袋，嘴里叼着毛笔，犯起瞌睡劲儿来头不断地往下点。
一把尺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惊得沈延玦立马坐直身子，睁大眼睛盯着面前的云瑾丞。
“王爷，你读的是什么，写的是什么？”
沈延玦低头一看，书摆反了，字一个没写，白纸上画了两条蚯蚓。
“梁先生，王爷前几日写的字给我瞧瞧。”
梁许卿捧过来两本册子，“云公子，都在这里了，虽说写得不好，但已是有了较大的进步。”
云瑾丞拿起最上面的那本翻开看，梁许卿把沈延玦写过的纸都订成了册子，从前往后翻过去，最上面的写得最难看，到最后那几页纸又稍微好些。
“是有进步。”云瑾丞拿起下一本继续看。
每一本册子里，只有四分之一的字是勉强能看的，其余的都是弯弯曲曲形如蚯蚓。
云瑾丞不想再看下去，把册子重新叠放在一起，他拿了张新纸铺在沈延玦面前，将沾好墨的毛笔递到他手上，“王爷，写‘已阅’二字。”
沈延玦拿着笔在纸上戳了两下，戳出两个大小不一的黑点，还欲再戳第三个，云瑾丞就握住了他的右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