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沁园,二楼雅阁玄字房内,裴行谦正与阴贤对面而坐。
楼下是名伶们唱戏的戏台,此时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文,煞是好听。
只不过楼上的裴行谦对此兴趣不大,倒是阴贤偶尔还跟着哼哼两句,轻松又自得。
“我说的,国师以为如何?”裴行谦把事说完半天了,也不见阴贤给个回应,之前的圈子已经兜了不少了,他也没功夫再兜,索性直接问道。
阴贤笑了,停了口中的戏文,唱了半天感觉口渴,呷了口茶才道,“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送个人出去不是难事,可我北狄虽疆土不如大齐,倒也算辽阔,听王爷说那张公子犯的可是行凶杀人的罪过,万一送至我国他再斗狠行凶,我岂不成了北狄的罪人。”
说着像是权衡利弊之后,摆手道,“不成不成,王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到了北狄由你派人看管,只要保他性命即可,大不了找个院子将他圈禁起来,定不会给你招惹麻烦。”裴行谦听他拒绝,有些着急道。
除了将人送出去这一条路,其他的方法他也实在想不出,另外阴贤那手绝活极妙,届时善后问题还需要他出手才行。
“王爷也知道,我北狄正和西梁交战,我哪有时间去看管个小娃娃,况且那孩子若是在我这除了一差二错,王爷岂能与我善罢甘休?”阴贤老神在在道,现在着急的是裴行谦,既然有事求他就要有个求人的态度。
裴行谦心知躲不过,只好允诺道,“西梁一事我已想好办法,明日必定在朝堂之上商讨出兵攻打西梁之事。”
见阴贤还要摇头,他咬了咬道,“你放心,我有绝对的信心,定然不让你空手而回。”
“这个…”阴贤佯做思考状,皱着眉仿佛在思考两件事是否足够达成协议。
在阴贤沉默的这段时间里,裴行谦被揪的高高的,心里早将对面这个王八蛋骂了千八百遍,若不是突然发生这般变故,自己才懒得跟他废话,现在自己都松口了,他倒拿起乔来,真真可恶。
“唉,王爷既然诚意十足,老夫便勉为其难应了,只是丑话说在前面,若王爷未能成事,老夫可不蹚这趟浑水。”阴贤姿态摆的非常足。
裴行谦心里骂了句老狐狸,面上却得体的笑道,“国师放心,本王既然说得出就做的到,另还需国师…”
裴行谦将后续的事情说了,因为要送走张继业的关系,那必然需要一个人出来顶罪。谢广运已经见过张继业,若拉人的顶罪自然需要易容改貌,不然他做这么多也是白做。
这也是为什么他明明也可以找别人把张继业送出去,却单单只能来求阴贤。
阴贤的易容术他亲眼见过,就算近亲之人见到也真假难辨,此事交给他做最为妥善。
大事都谈拢了,这点小事阴贤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况且他的目的也是如此,将张继业攥在自己手里,也就相当于掐住了裴行谦的命门,往后也不愁他不替自己办事。
二人目的均已达成,之后也没什么交谈的**,裴行谦找了个由头先行离开,阴贤倒是过足了戏瘾,待散场后才随着人群离开,哼着小曲儿回到顾玉郎的府邸,谋划接下来的事情。
此次入大齐,主要事情已经办妥,这些时日阴贤也没闲着,他将目光放到了裴子弈的身上。
之前他一直病着,也就这五六年的时间,身体才慢慢转好,在各国之间权衡取舍,最终选择了北狄。
北狄地理位置不好,耕种困难,已游牧为主,一到冬天便要冻饿而死一批人,阴贤到了北狄简直像是到了天堂,他无比喜欢在北狄过冬。
也因为这些原因,北狄经常袭扰旁的国家,想要在冬天来临之前抢一批粮食过冬,有征战就有死亡,如此一来阴贤就更高兴了,以前还得派阿良出去给他办事,到了北狄之后都用不太上阿良,他自己就把事给办了。
是以,阴贤顺理成章的在北狄扎下根来。
但仅仅靠这些自然死亡的人还不够,他身体虽然已经恢复了完全了,可他想要到达先前的修为高度,还需要更多的魂魄。
那就需要更多的战争。
如何主导战争,自然需要一国之君的许可,阴贤凭借着自己才智和手段,没用多久就爬到了大将军的位置,只不过朝堂之上总有纷争,他若想主导君主的思想,就需要除掉政敌。
这便耗费了他许多的心力和时间,直到两年前他才彻彻底底的把控朝政,在北狄成为国师,连君主都要礼让他几分。
因北狄的军事实力并不算强,是以阴贤只能和周边的小国打打杀杀,对于大齐还是望而却步,不敢招惹。
裴子弈的名号,他也有所耳闻。
大齐皇家嫡长子、天煞孤星、战无不胜,这几个响亮的名头放在一起,很难让人忽略。
阴贤早就谋划要动大齐,只是实力不够不能轻易出手,这些年与小国交战,他除了拿魂魄炼丹,还存了一些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阴兵队伍。
从最开始的几人到百人,直到今年年初他已经攒了近五千阴兵。
阴兵队伍初具规模,也是有了这支队伍的存在,他才向北狄皇帝进言出兵西梁。
西梁国土和北狄不相上下,实力还在北狄之上,一开始北狄皇帝也很犹豫,但架不住阴贤坚持,最终只能同意。
北狄一出兵,阴贤就快马加鞭的来到大齐找裴行谦,他的目的是在尽量少的损耗北狄士兵的前提下,尽量多的往战场上派人,那就需要第三方的加入。
大齐,是个很好的天然盟友。
依照地理位置而言,大齐在中,被北狄与西梁左右夹击,若是能灭了西梁,少了一方劲敌?
在阴贤看来,裴行谦根本没有不答应的理由,毕竟大齐国力摆在那,只要肯出兵西梁必败无疑。
可没想到裴行谦竟然拒绝他了。
战事不等人,于是他让顾玉郎传信埋在济州的钉子对张继业动手。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让张继业犯了死罪。
济州事成之后,阴贤便不再担心裴行谦那边的事,那不过是早晚问题。
最令他担心的人,其实是苏瑾。
这个女人太奇怪了,之前还只是觉得她能顺利嫁给天煞孤星是运气好,可自己接二连三赔了阿良又折兵,关键一点‘活口’都没给他留,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将这么一个女人,放在最有望成为大齐皇帝的皇子身边,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先前他实力尚未恢复蛰伏至今,现在他就不得不用些手段,只要将裴子弈除掉,苏瑾一个女流之辈,再有能耐也只能困在大齐京城。
现在和西梁对峙是除掉裴子弈的最佳时期,倒时无论是将锅甩给西梁还是大齐直接迁怒他们两国,都不至于让北狄单独面对大齐这只巨兽,只要再给他些时间,让他再多攒些‘兵力’,届时就算和大齐一对一,他也有绝对的胜算。
还有一点,将裴子弈调离苏瑾身边,他才有胜算对付裴子弈,不然他手上那些王牌,一旦遇上苏瑾,怕都会变的毫无用处。
既如此,就要想办法让裴子弈带兵出京才行。
至于用何计策…
阴贤非常阴险的笑了两声,只要裴行谦能说动大齐皇帝先出兵,那之后的事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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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朝堂之上。
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的京兆府尹忽然一扫先前臊眉耷眼的状态,昂首挺胸出现在班房。
这让周围的文武同僚不禁纷纷侧目,要知道自从元宵灯会后,宸王遇刺皇上雷霆震怒,命京兆府限期破案,可奈何刺客身上一点线索都没有,京兆府查来查去什么都没查着。幸亏后面遇上宸王娶妻,大家都一门心思的猜测宸王妃到底能不能活过大婚,就连皇上都将重心搁在宸王的婚事之上,过了要求京兆府破案的期限也没追问,这才让京兆府尹逃过一劫。
可皇上不提,不代表这事就过去了,刺客一事一直像一柄利剑一般悬在京兆府尹的头顶之上,生怕哪天皇上想起来,他的仕途和性命就算交代到这了。
是以,逾期后的每次上朝,京兆府尹恨不能缩成个坨坨蜷在殿内,生怕皇上一个不注意看到他,想起之前的事情来。
可今天不一样了,他扬眉吐气了。
班房内有跟他私交不错的同僚不禁好奇的凑到他身边,想打听打听到底咋了。
可没想到他一点人情都不讲,嘴那个严哟,问到最后差点没给人家问急眼,他可倒好一个问题都不带回答的,只一个劲儿的看时辰,想赶紧上朝的心情达到的顶峰。
终于,是时间不紧不慢的到了上班点儿,班房内文武群臣站好队,按往常一般去金銮殿内上朝面圣,若是细看便能发现,队伍中京兆府尹的脚步非常轻快,要不是前面有人挡着,他都能蹿出去。
随着康福禄一声唱和,‘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京兆府尹端着象牙护板,出班跪地,中气十足道,“启禀陛下,臣,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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