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冰洁方才伸手欲触那王旗,猛见上方陡然落下一张大网。她身姿灵动,敏捷地一跃而脱,那大网扑了个空。
她得意非常,朝着主帅俏皮地扮了个鬼脸。岂料,刚一转身欲走,脚踝忽被绳索套住,整个人瞬间倒吊起来。
主帅踱步至慕容冰洁跟前,伸手径直扯下她的面纱,但见那少女眼波流转,恰似盈盈秋水,又似汇聚了万千星河般璀璨,一时竟看得痴了。
慕容冰洁晓得自己的媚术已然起效,遂轻声软语说道:
“放我下来罢,我什么都告诉你。”
主帅当真将她轻轻放下,凝视着她的眼眸,说道:
“本王唤作都木端,姑娘芳名是?”
慕容冰洁缓缓伸出一根纤细如葱的手指,置于都木端眼前,轻声说道:
“你且等着我,我定会回来寻你。”
都木端此刻已被媚术制住,动弹不得。慕容冰洁说罢,转身便大大方方地迈出营帐。
“是何人!”只见一个袒露着上身的大力士,如雷般嘶吼着,挥舞着狼牙棒朝她狠狠砸来。
慕容冰洁见状,急忙纵身跳起躲避,奈何那狼牙棒实在迅猛,虽避开了要害,足尖却仍被棒上尖齿扫到。
她不禁闷哼一声,这一下,可比踢到石头疼上百倍。
慕容冰洁不敢有丝毫迟疑,强忍着剧痛,施展轻功,如飞鸟般迅速逃离。
奈国的士兵们哪里追得上她,只是她这一遭也着实伤得不轻。忍着足尖钻心的疼痛,她一路奔逃,直至宁华**营附近的草地上才停下。
她实在是体力不支,再也跑不动分毫,只能拖着受伤的脚勉强又走了几步,终是支撑不住,缓缓跪坐在地。
她轻轻抬起脚来查看,只见那鞋子已被狼牙棒扫得破烂不堪,脚更是伤得惨烈,从脚趾蔓延至脚背,几乎是血肉模糊,不忍直视。
她满心懊悔,暗自思忖,自己实在是太过冲动、太大意了,何苦要与那冥顽不灵的萧煦寒置气。
正想着,眼见奈国士兵就要追将过来,可她的脚疼得钻心,实在无法行走。无奈之下,慕容冰洁只得在草地上艰难地向前爬行。
“汪汪汪!”
忽闻一阵犬吠声起,未几,犬吠声大作。
只见一条老母狗领着几条军犬,朝着慕容冰洁飞奔而来,将她护在身后。
恰在此时,追来的一队奈国士兵与军犬纠缠在了一处。
紧接着,几支利箭呼啸射出,瞬间便有好几名奈国士兵中箭倒地。
奈国士兵不敢贸然闯入敌方军营,此番折损了几名士兵后,只得慌慌张张地撤回己方军营。
“莫要追了!”不知何时,萧煦寒手执大弓,已悄然行至慕容冰洁身旁。
那老母狗迅速奔至慕容冰洁身旁,摆动身躯,用挂在身侧的水袋轻轻蹭了蹭她。
萧煦寒见状,解下那水袋,径直抛与慕容冰洁,转而对着老母狗吩咐道:“千军,快去唤军医到本王营帐中来!”
慕容冰洁方才接住水袋,冷不防被那男子以一股蛮力横腰抱起。
她心中一惊,不得不紧紧搂住男子,生怕自己掉落,又担忧水袋坠地,便将水袋用身子紧紧压在男子胸膛之上。
此刻,二人身躯相贴极近,她清晰可感男子那有力的心跳,以及粗重的呼吸。
然萧煦寒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直至入了营帐,将她轻轻置于床上,方缓缓开口道:
“你怎地如此任性,方才稍有闪失,你的性命可就没了。”
慕容冰洁此番辛苦奔波一趟,最终却一无所获,连半句宽慰之言都未得,刹那间,满心委屈涌上心头:
“你也晓得我险些丢了性命?那我拼着性命为你绘制的布阵图密函,你怎能说烧就烧了?”
言罢,她眼眶瞬间泛红,原想着自己拼了命去建立军功,便能早些救出那些受苦的奴隶们。
可如今诸事不顺,连连受挫,这一日又匆匆过去,真不知又会有多少大燕的子民,被生生折磨至死。
念及此,她伸手轻抚着颈间的珠链,大颗大颗的泪珠止不住地滚落。于她而言,无法拯救自己的子民,这痛苦远胜千刀万剐。
萧煦寒见她陡然间落泪,眼神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慌乱。旋即,他动作略显僵硬地从怀中掏出一封密函,置于冰儿面前。
慕容冰洁一眼瞧见密函上那朱红色的吻痕,分明就是自己亲手所写的那封密函,当即伸手欲接。
岂料,她的手尚未碰到密函,那男子便又将密函迅速塞回怀中,紧紧贴着身子存放。
“你不是说已将它烧了吗?”慕容冰洁伸手扑了个空,语气中仍带着几分气恼。
正此时,军医携着药箱踏入营帐,熟稔地便要为慕容冰洁敷药。
女子足部乃私密之处,她下意识地将脚往回缩了缩。
萧煦寒见状,对军医说道:
“盛吴,此事便交予本王,你且在外守着。”
待盛吴退出营帐,萧煦寒轻轻捧起冰儿的脚,置于他自己腿上,而后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为她清理伤口。
慕容冰洁疼得额头上沁出细密汗珠,却紧咬着牙关,强忍着未发出一声痛呼。
她向来不是个贪图功劳之人,可念及大燕子民,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了:
“王爷,还望您看在冰儿烧毁敌方粮草,又绘制出敌方布阵图的情分上,能予冰儿些许赏赐?”
萧煦寒只顾着全神贯注地处理她的伤口,对她的音声,仿若充耳不闻。
慕容冰洁想到自己这般拼上性命,到头来却连一个大燕子民都救不得。复国之愿好似一座巍峨大山,而自己却如蚍蜉撼树,哪怕一棵小草也难以撼动。
她心中愈发悲戚,只得卑微地小声央求道:
“王爷,妾身只求一点点、一点点就好……”哪怕仅能救出一人,只要能救一人,于她而言亦是慰藉。
萧煦寒见她满眼含泪,不过是个年仅十来岁的少女,本应天真无忧,此刻却这般伤心,仿佛背负了生命难以承受的沉痛。不禁轻声安慰道:
“本王应下你,待战事完结,论功行赏,冰儿莫要再哭了。”
“嗯。”冰儿用力颔首,“不哭啦,冰儿不哭啦。”
王爷既已应下,自己不宜再这般哭哭啼啼,万一惹得王爷厌烦,他再反悔,那可就不妙了。
她抬手拭去眼泪,抬眸望向萧煦寒,勉强挤出一个自认为还算得体的微笑。
萧煦寒望着她,目光较之前柔和了几分,却也只是淡然说道:
“冰儿无需如此,在本王跟前,你尽可随性而为,不必强作掩饰。”
男子言罢,便又垂首,继续为她处理伤口。
数月后,奈**队宣告投降,而后撤兵,镇北军大获全胜。
军营中的将士们欣喜万分,遂设宴欢庆。宴间,将士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热闹非凡。
萧煦寒果真言出必行,端坐于主位之上,面向慕容冰洁说道:
“冰儿纵火烧毁敌军粮草,又绘制敌方布阵图,实乃立下大功。本王允你三个心愿。”
慕容冰洁身着小兵服饰,一副男儿打扮,上前领赏之时,屈膝跪地,言辞谨慎地说道:
“谢王爷恩典,冰儿的第一个心愿……是想将王府旁那农场里的奴隶,尽数买下。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萧煦寒说道:“买下奴隶倒也无妨,只是那农场里的奴隶足有数百之众。听闻还曾发起过叛乱。”
萧煦寒稍作停顿,似是在思索权衡,又见冰儿满脸殷切期盼之态,方才继续说道:
“冰儿,你若将这许多奴隶买下,恐无合适之地安置他们。再者,他们若离开了农场,又有何人去耕种粮食呢?”
“既如此,便将整个农场一并买下,让那奴隶主离开,咱们自行经营这农场。”冰儿扑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见萧煦寒并未即刻应允,遂压低声音,满是恳求地说道:
“王爷……求您成全……”
军营中众人听闻这小兵提出如此奇特的要求,却又无人敢出声质疑,于是皆将目光投向萧煦寒,静候他做出决断。
萧煦寒举起酒杯,面向慕容冰洁说道:
“好,那本王便买下那农场,将这整座农场赐予你。”
“谢王爷厚恩!”慕容冰洁满心欢喜,赶忙跪地叩谢。末了,又急忙补上一句:
“属下定会带领众人勤恳耕种,多产粮食,供予军中兄弟们。”
将士们听闻小兵这话,皆畅快地哈哈大笑起来,纷纷说道:
“兵儿小兄弟,这满心装的可都是咱镇北军呐!”
“谁说不是呢,他为咱镇北军出生入死,就连请赏,想的也是咱镇北军。”
向来表情严肃的萧煦寒,此刻也不禁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说道:
“这第一个心愿既已说完,且说说你的第二个愿望吧。”
慕容冰洁眼珠滴溜溜一转,俏皮说道:
“王爷,冰儿这第二个与第三个愿望,能否暂且不说,待冰儿思索周全后,再来告知王爷?”
萧煦寒颔首,微笑道:
“本王应下了。只是你此前擅自行动,贸然闯入敌方军营,险些丢了性命。虽说未给军中造成损失,可终究是违抗了军纪,这罚是不能免的。至于该如何罚你,本王一时也未想好。如此,待本王思虑定了,再与你说。”
将士们听闻,又一次哄堂大笑起来,敢情这两人都给对方留了个待办之事。
待宴会散场,慕容冰洁便拉着萧煦寒往附近的小河边走去。
萧煦寒低声问道:
“冰儿走得这般急切,莫不是脚伤已然全好了?”
慕容冰洁这才佯装弯下腰,娇嗔道:
“哎哟,好痛呢。”
萧煦寒忙伸手去搀扶她,冷不防却被她紧紧抱住,顿时身子一僵,立在原地,双耳好似火烧一般通红,竟不知如何是好。
慕容冰洁平素最爱瞧他这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此时,月光轻柔地洒在河面上,反射出粼粼的柔和光芒,映照在萧煦寒的俊脸上,泛起一片暖色调,让他本就英挺的面容,更多了几分亲和与深邃。
少女俏皮地仰望着男子,说道:
“冰儿已然想到第二个愿望了……王爷可能否做到?”
萧煦寒两只大手竟不知该往何处安放,只觉心脏怦怦直跳,大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番,才强自镇定地说道:
“冰儿但说无妨,只要是本王力所能及之事,必定……”
“王爷肯定能做到。”冰儿轻轻踮起脚尖,将俏脸凑近男子,说道:
“冰儿的第二个愿望,便是王爷……亲我一下。”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