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傅喆第一次遇到风格这么“独特”的刺客……

这是一场严肃的刺杀行动,拜托!有点职业操守好吗?又不是上门做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我们晋阳王府当什么?把我堂堂武状元当什么?

傅喆虽然心头十分纳闷,但她亦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

有这闲心,不如去看看晋阳王是否安然无恙便也匆匆解散了各院落的暗卫,再说现在那些暗卫是谁的人,她心里都有数……

傅喆拧着眉想起现在最棘手的是去收拾那两个“落网之鱼”,那两叫什么“神月门”的头头,敲敲打打总归能问出点什么?

傅喆正摩挲着下巴思索怎么把这些事处理妥当的时候,全然没留心脚下。

她似乎对自己的“分量”也过于“自信”,经过一场打斗,其实那屋顶上的大部分石瓦片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加上早前就有些松动碎裂。

傅喆一个没留神,立马一脚下去,瓦片就这么干脆利落的应声全碎——

傅喆一个踩空,堂堂今科武状元生生地摔进晋阳王屋里!

但惊奇的是,刚巧,傅喆摔下去时本能地闭上眼睛,随着一声震裂耳膜的“噗通”,浴池的水被溅起巨大水花,她还不觉得有甚痛感,倒是周身像泡在和暖的温泉似的,温热的水温让经过一番打斗后的四肢百骸都活络舒坦!

傅喆体感是对的,因为她正正摔在晋阳王的浴池里……

傅喆在水里懵然地睁开眼,眼前惊爆的一幕,在那一瞬间,她恨不能伸出两手指戳爆自己的眼球!

啊——!

你要问今科武状元在水里看见什么!她第一个会答:“腿,很长很白的腿……”

你再问今科武状元在水里还看见什么?她第二个会答:“胸,腰,腹,平坦结实肌理紧致的……”

你最后问今科武状元在水里还看见什么?她第三个会答:“啊啊啊……‘子孙庙’!”

而且是皇家……“子孙庙”!

苍天啊……傅喆“已死”!

傅喆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想过会在这样一个尴尬到能上天入地,哪怕蹦到九霄云外,哪怕落至阿鼻地狱,都无法缓解这种令人窒息的“极致尴尬”情况下,碰到她的主子,一个光脱脱,正在沐浴,俊美无边的晋阳王……

水下傅喆不能自已地张开口想惊呼,殊不知,生生咽下好几口晋阳王的洗澡水。

傅喆循着人体本能猛地冲出水面,那种在生死边缘反复跳跃的感受,她算是体会得足够深刻。

像是瞬间失去呼吸又瞬间被屏蔽呼吸似的,她像尾缺水缺氧的鱼,茫然张大口,大口大口地呼喘着气,氧气入体,紧接着止不住地猛烈咳嗽——

傅喆的鼻腔,喉咙,气管,肺叶都在刹那间狠狠地绞痛起来,眼泪鼻涕全部都横飞起来。

狼狈如她,傅喆浑身湿透,头发耷拉在脑门上,两眼红肿得像兔子,鼻头呛憋得深红发紫,她眼睛眨巴好一会才聚焦看清眼前人——那表情活像是棺材板脸似的晋阳王。

傅喆骤然间觉得寒从脚起,她似乎已经看见自己的“天”已经一片片瓦解崩塌下来!

苍天呐!

问,苍天,可曾想苍天饶过谁啊!

傅喆在心里不禁琢磨起:我不会在水里死第二次吧?

浴池水面上到处漂浮着都是木屑跟碎瓦渣,大的瓦块木条已沉入水底,眼前还有一片棕黄发黑的长条木屑直直插到晋阳王的发髻上,然后两条白胖专蛀木材的的“木参”柴虫在晋阳王的头顶上一拱一缩地蠕动着……

这是多么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难怪这房梁说塌就塌,想来是被柴虫给蛀空了……不对,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我……在水里,我看到了……晋阳王的……

这不会是我死前看到这世界的最后一幕吧?傅喆浑身生出一阵寒意,这泉水再暖,也暖不了现时这简直杀人于无形风声鹤唳的场面。

傅喆脸色由红转成铁青,哆哆嗦嗦地尝试开口:“王……王爷……我……”

傅喆现在是恨不能像只胖地鼠一样,挖个地洞就循了去,眼下这境况好比把她架在篝火堆旁做只“烤肥羊”!

“王爷……你,哎……刚有刺客……我!”听到傅喆的声音,顾延眼睫微微地转动了一下,他似乎未曾从惊诧中清醒过来,眼眸缓慢地开始聚焦回神看向傅喆,傅喆整个脸蛋就像个紫胖的圆茄子,那头发就像个茄子蒂头似的趴在她脸上。

这画面有股说不出的诡异跟滑稽交集在一起……

当顾延的目光接触到傅喆的目光时,画面陡然一转,顾延元神瞬间归位,猛地大叫一声:“啊——!”

傅喆顿觉脑袋像被驴踹开花一般,下意识鬼使神差莫名其妙就跟着顾延一起“啊——!”起来。

两个人像在争斗谁喊得更惨烈谁喊得更大声!

他们的尖叫声把晋阳王府其他人都惊扰到了,管家立马带着数个家丁小厮跑过来紧张兮兮地推开门,在隔纱屏风后,管家跟家丁小厮十几双眼睛同时都看见有另一个“诡异”的人头在晋阳王的对面!

紧接着又是一声震天响的“啊”从管家跟家丁小厮们口中爆开!

惊慌失措大叫之后才惊觉僭越失态了,他们生怕踩到晋阳王“地雷”,赶忙全部低头跪在屏风后。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一瞬间全钻到管家家丁们的脑子里!

顾延眼明手快不由分说地就把傅喆的头直接按回水里,傅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这样被生生的按进水里,那叫一个惨!

看着浴池里冒出的“咕噜咕噜”气泡,顾延冷静从容道:“出去!没有本王召唤,谁都不能进来半步,滚——!”

“是!”管家带着家丁小厮们,半弯着腰诚惶诚恐地迅速拉上门,眼光都不敢多作停留,快手快脚便退了出来,但也不敢走远,生怕晋阳王有什么要吩咐。

眼见下人们都退了出去,这下,晋阳王才长吁一口气,松开了手,但他发现傅喆却没有浮起来!

顾延来不及多想,怕就怕这堂堂今科武状元生生被自己溺亡在浴池里就太冤!

顾延立马入水将傅喆捞了起来,只见水面上有一丝血腥气,顾延用尽全身力气托起傅喆的头,那两行从鼻子里流出的赤红“热血”刺激到顾延的双眼。

傅喆迷迷糊糊地微微睁开眼,从口中吐了两口还没来得及灌到胃里的“洗澡水”,表情略带猥琐,虚弱地对顾延说:“太……太刺激……了……”

说罢,傅喆就头一歪,两眼一闭,晕睡过去……傅喆活了两辈子,流了两次鼻血都是因为晋阳王,也许这就是冥冥中注定了一物克一物。

顾延托着傅喆,伸出手拍了拍傅喆的脸,他下手也没个轻重“啪啪啪”的几声,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意识。

傅喆脸都拍出五指印,也没见傅喆清醒过来。

“傅喆!醒醒!”

“胖状元?胖侍卫!醒醒!”

顾延,阗晟当朝晋阳王爷,活了二十多年,从来也没像眼下如此这般束手无策,他实在无法唤人把傅喆从自己的浴池捞出去,须知道上次教个字那传的谣言都弄得满城风雨,要是这次,再出什么幺蛾子,铁定就水洗不清。

顾延思来想去,用尽全力,把傅喆托至浴池边,让她趴着,不至于沉溺在水里,自己起来匆匆换上衣衫。

刚思忖一下,顾延眼光落在书案的一个大锦盒上,那里头是今天从皇宫里带回来的云疆当地进贡给阗晟名闻天下的“天蚕韧丝绫”。

顾延走过去打开来,发现这韧丝绫有两条,一条就有三丈长宽。他灵机一动,想到怎么把傅喆从浴池里捞起来。

顾延扯出韧丝绫,用手抻了抻,甚是满意,便走到浴池旁,用韧丝绫一头环过傅喆腰间过再绑住傅喆肩弯,一头栓上书册,抬手一扔,韧丝绫绕过横梁落在地上,横梁周身就是个圆柱体,顾延想以此把傅喆从水里“打捞”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顾延就拾起卷着书册的那头。奋力拉起,横梁受力吃重,也吱吱呀呀的。

待傅喆已被提起半身,顾延忙不迭地把另一条韧丝绫如法炮制,半柱香过去,傅喆就如一件巨型立体的人型“衣服”被晋阳王顾延“悬挂”起来。

这幅景象太叫人“大开眼界”“匪夷所思”,不得不感叹晋阳王的脑回路或许真的不是常人能够“企及”的。

傅喆浑身湿漉漉被吊挂起来,不停往下滴着水,说她晕过去吧,她又像睡过去,说她呛进水吧,她也没有异样,难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跟惊吓?半梦半醒之间……

顾延一声大汗,他抬眸看了看好像开始梦呓的傅喆,他也觉得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与别不同”的女子?

他方才不是听不到屋顶的打斗之声,只是没猜到这次傅喆收拾得这么“不干净不利落”。还得他去收拾残局。

顾延瞥了一眼还在“晾晒”的今科武状元,顾延王爷居然就这么心安理得……走了……

这没爹疼没娘爱的武状元还傻乎乎地做着除了她自己没人知晓的梦,流着口水说着梦话:“王爷,你好讨厌啊……”

不知当她清醒过来,对于自己被晋阳王这么冷血的“晾挂”是个什么心情!

三日后,晋阳王府。

傅喆半躺在自己大床上,两眼通红肿痛,鼻头挂着两行清涕,状如女鬼幽怨地看着坐在她房内正在看书喝茶的晋阳王。

一阵穿堂风入,“啊嘁嘁嘁……”傅喆一个喷嚏止不住连环得喷了几个。

顾延听见这有意思的喷嚏声,止不住勾起笑,看了看傅喆。

笑?!我让你笑?!冷血动物!人面兽心!傅喆拽着自己的锦被,越拽越紧,她恨不能把顾延立马“就地正法”!

“王爷怎好意思还笑得这么清风朗月?”

“傅大人这都发了三天脾气,世人都说心宽体胖之人最看得开。”

傅喆闻言横眼剜了顾延数眼,心有不甘地腹诽道:“再怎么心宽体胖,也不能忍得下自己一心一意护他周全,他却把自己挂衣服似的挂起来晾干。冷血!”

顾延当时解释的理由是:“你太沉,只能如此。不然傅大人认为自己溺毙在浴池更妥?”

傅喆挂着冷笑,嫌弃道:“……烦请王爷注意一下避讳,好歹男女授受不亲,您总是出现在我闺房,这传出去名声可不好!”

“不好是不好,总归全王府就数你这最安全。他们都说怎么金质玉相的晋阳王就看上个胖婆娘?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话落,顾延端起一杯“玉龙雪山”嗅了一下这茶香,呷了一口。

“……”厚颜无耻之徒!手不能抬肩不能扛就会耍嘴皮子的弱鸡废柴男人真叫人气愤至极!

顾延无视傅喆那喷火的眼神,淡然道:“最近不太平,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府里的暗卫都是谁派来的,明面上,暗地里,你也不是多愚笨的人,还看不清这内里大有乾坤吗?眼看边疆战火越烧越旺,本王势单力薄,傅大人这病了三天,眼见清减些也是因祸得福。”

傅喆咬牙切齿眯着眼睛瞪向顾延:“莫非晋阳王没瞧着卑职抱恙在身么?”

“嗯,所以本王为了方便你保护,我就纾尊降贵来给你保护。”

“……”

厚颜无耻大概就是指晋阳王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花瓶”吧,傅喆也不再跟顾延逞口舌之争,索性“闭目养神”!

她得尽快从身边培养起自己的王府暗卫,不然若是像前几天那样,自己不在,顾延的安全无法保障。现在的那些暗卫都是摆设唬人用的……装装样子唬唬人还是可以,但真刀真枪的就不敢恭维。

傅喆这一“病”就“诈病”了半个月,顾延也借故不去上朝,他们都在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反正世人都看他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酒囊饭袋,何不做的更名副其实呢?

顾延每天都来探望自己那有“贴心小棉袄”之称的近身侍卫。

在晋阳王的调养生息“助攻”下,武状元气血不足问题得到全面缓解。

阗晟入冬以后,这天越发的寒冷,今天开始刮起风雪,寻常人料想在这样的天气都愿意足不出屋,在家窝在和暖的炭炉边,手捧热茶,最好再来一盘精致的小点与亲朋闲聊几句。

偏生晋阳王府在这样的天气下迎来了一位金枝玉叶的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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