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姜氏瓦解供证词

果然未出半月,盛京便接到边关密报,姜氏父子连同各地潜逃的姜家余党,在郾城被霍堃岐一网打尽,此刻正被押往京师。直至被镣铐锁腕的前一刻,姜氏父子仍做着将郾城献与胡人,伺机反扑的黄粱美梦。

苦心经营数载得来的滔天权势,终将姜氏全族推向了断头台,随着供词渐趋完整,姜贵妃毒害皇后的真相,率先被拼凑了出来。

不料秦知归将案情始末细细禀明皇后,凤驾便当即摆往官狱。阴湿牢房里,沦为阶下囚早的姜贵妃被赦去了所有封号。

"姐姐,你终于来了。"姜氏心知难逃一死,唯有在皇后时眼底才泛起了一丝涟漪,她披头散发的蜷在墙角,双臂环膝的模样好不狼狈。

"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皇后心头一紧,在二人相识数十年的时光中,姜氏在始终是朵开得最艳的花,此刻却像被碾碎的残瓣混在污泥里,直惹得她眼眶发烫。

"姐姐是来送我的吧?"她也没料到皇后还愿见自己,想来想去只当是时辰到了,于是撑着墙要起身,却又跌了回去。

"姐姐,若我死了..."姜氏仰着脸,目光落在皇后面上:"你肯不肯...肯不肯原谅我?"她呢喃着问,皇后却摇了摇头:"若你死了,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她慢慢蹲下身去,伸手替姜氏捋开黏在眼前的乱发:"到这时候了,还不肯同我说句实话?"

"姐姐,我..."姜氏突然别过脸,脏污的指甲掐进掌心,她实在不愿这副蓬头垢面的模样出现在皇后面前,至少她死后,姐姐忆起她时还能留下些好的回忆。

"我都知道了。"皇后握住了姜氏的手,侧眸看了秦知归一眼:"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们都告诉我了。"

从姜氏父子的供述中,真相方才水落石出。

东宫之中,手握兵权的太子迎娶了武将之女楚氏为妻,楚氏贤良淑德却喜静守礼,二人婚后相敬如宾。次年宫宴上,少年太子偶遇盛京氏族嫡女,此女面若牡丹初绽,性子灵动跳脱,太子征得楚氏首肯后,将其纳为侧妃,这便是姜氏。

彼时皆是年少光景,姜氏入府后,凭活泼心性游走于太子与楚氏之间,三人关系反倒愈发融洽。楚氏素爱清静,太子离宫时,姜氏便常去陪她解闷,时日久了,连楚氏沉静的性子都透出了几分鲜亮。两位女子也日渐亲密,楚氏待姜氏更如亲妹般体贴入微,姜氏那声"姐姐"唤得清甜,嘴巴同抹了蜜一般。

时日久了,楚氏方察觉姜氏对自己的依赖原是姜父宠妾灭妻之故。她虽顶着嫡女名头,却在家中受尽磋磨,本以为自己嫁入东宫亦会遭太子妃楚氏苛待,不料楚氏温厚明理,待她竟这般宽和包容。从楚氏与太子身上,姜氏头回尝到母亲之外旁人的暖意,以及真正属于家宅应有的温暖。

而在姜氏眼里,嫁作东宫侧妃便是她最好的出路,虽不知前路吉凶,好歹能替母亲改换在姜家的境遇。但不久之后姜氏就意识到了,太子身份是把双刃剑,既能压得姜家低头,亦能予其滔天权势。而母亲,终究成了姜家对她最有利的牵制。

当时正值先帝龙体日渐衰败,朝堂派系争斗愈演愈烈,三个年纪相仿的人在深宫里彼此扶持,守着这方寸间稀薄的暖意。楚氏于是与姜氏约定,太子顺利继位前绝不孕育子嗣分他心神,是以直到太子真正登基称帝,姜氏才初次有孕。偏是从这次孕育开始,命运便朝着她始料未及的方向急转。

怀胎后姜氏晋为贵妃,姜家权势水涨船高,姜父为拿捏住女儿,竟将其母幽禁府中,以此要挟姜氏替家族谋权。盛京城忽而一夜之间流言四起,说中宫皇后不能生育。望着昔日待自己亲厚的姐姐,贵妃一咬牙,往素日燃的香炉里掺进大把麝香,亲手扼杀了头胎骨肉。原以为这般自损能让姜家收敛,却不知真正的劫数还在后头。

姜贵妃小产不久,宫中再度传来喜讯,皇后楚氏诊出喜脉。她欢喜得比皇后更甚,往坤宁宫往来更勤,时常留宿宫闱守着皇后,眼瞅她腹部渐隆,偏在此时变故陡生——那日皇后忽然馋起姜贵妃亲手做的栗子糕来,待她前脚才跨出坤宁宫大门,皇后陡然面色惨白浑身抽搐,待姜氏折返时,唯见坤宁宫的老嬷嬷端着铜盆进进出出,血水在盆绽开了刺目的红。

姜贵妃攥着栗子糕的油纸包,两手直颤着迈进皇后寝宫,那场景或许她一生都不会忘记——皇后面色白得泛青,床单上,被褥上,全是大片大片的血迹。

"姐姐。"姜贵妃跪在榻前握紧了皇后的手,那人才像恢复了意识一般,泪珠顺着眼尾滑落在枕面。

"孩子...保不住了。"

皇后嗓音沙哑,话音未落,姜贵妃便觉着掌中冰凉的手突然抽搐着蜷起来。

"孩子...没了。"年轻的皇后痛哭出声,那是姜贵妃头一次看见姐姐流泪的模样,心口似被铁钳绞紧,恨不能替她受这剜心之痛。而后经太医诊断,竟是因为突发痫证。

小产后,皇后情绪低沉了许久,姜贵妃便日夜伴于她身侧,形影相随倒比亲姊妹更亲近,将养足大半年光景,皇后终又诊出喜脉,这胎便是长公主顾宁。此时皇帝为稳朝局接连纳了数位嫔妃,内阁学士刘安泰之女刘氏便是其中之一,在皇后有孕后不久也诊出了喜脉,晋为淑妃,正是顾成渊的生母。

可谁都没想到,就在往中宫谢恩那一日,皇后饮过茶汤突觉腹痛如绞,即将足月的孩儿几乎是胎死腹中,幸得神医季伯昌金针渡厄,饶是如此仍落得母女离散的结局。顾宁也一出生便被胎里毒折磨。

这盆脏水尽数泼在了顾成渊生母淑妃身上,皇后贴身侍女指认淑妃投毒,朝臣们咬定是储位之争作祟。可怜淑妃挺着肚子被打入冷宫,母族刘氏被扣上同谋罪名,近支问斩,远亲发配。自此顾成渊在荒草萋萋的冷宫里降生,淑妃遭此重创终日垂泪,神思恍惚,待他两岁便溘然长逝。稚子再无血亲,成了宫墙缝里钻出的杂草,任谁都能踩上一脚。

彼时姜贵妃尚不知姜家牵涉其中,直至她多年未诞皇嗣惹得姜父震怒。某次争执间她才惊觉,皇后落胎、淑妃获罪、刘氏倾覆,桩桩件件竟都是姜家的手笔。

自此姜贵妃便与皇后疏离了起来,既怕再牵连她,也因羞惭难当,姜父拿她生母性命作要挟,她便拿自己的性命与姜家荣华同他们相互制衡。熬到两年后皇后平安产下太子,姜贵妃还傻傻的以为姜家总该死心,隔年方怀上六皇子。怎料随着稚子渐长,姜父心里那簇早该熄灭的野火,竟又借着东风死灰复燃。

最教姜贵妃心寒的是,亲生骨肉竟与父亲成了同路人。

他们头回联手便是在东宫之中,关外秘制的无解剧毒原要掺进太子酒盏,二人俩躲在暖阁里密谋,外头守着暗卫。

"此药名唤无可解,只需一滴,哪怕神仙来了无力回天...必叫这生辰变忌日。"

"有人。"话音刚落,屋内的暗卫掐灭烛芯,同伴已飞掠出去,面前是个误闯进入的女子,活像猎场里受惊的幼鹿,半张着嘴发不出声来。暗卫清楚她已恐惧到极点,但窥见主子的秘密,只能以死封口。浸满迷药的绢布覆上口鼻,女子挣动几下,身躯便在药力下瘫软。腰间匕首应声出鞘,抵上了她的咽喉,惊惧的泪珠滚出眼眶,落在暗卫手上。他动作微滞,竟挤出声安抚:"别怕,不疼的。"随即左掌覆上女子双眼,另手利落的割开了她的喉咙。

残破的身躯倒在路旁,血腥气渗进夜风里。这倒霉女子便是前世的燕王妃秦知归,稀里糊涂就成了姜家争权夺势的垫脚石。转头又玩起了苦肉计,把中毒之人从太子变为了六皇子,将皇帝的怜惜榨到极致,趁机将郾城太守的位置换成了姜氏之人,六皇子借口出宫养病,却暗中与胡人勾连了起来。

直到姜贵妃亲自供述,众人才明白燕王妃绝非误闯,东宫生辰宴前夜,姜贵妃在姜府发现包诡异药粉,当即召来秦知归之父秦太医检验。经他查验方知,这正是当年害得皇后小产的毒物!此事被六皇子暗中撞见,他唯恐秦太医向燕王告密,便设局诱杀了可能知情的秦知归,而后又了结了姜太医性命。

还有她针对福安公主,是在长年疏离中越发嫉妒皇后待福安的好,还有认定福安刁蛮任性,迟早会给皇后惹出大祸,这才暗中助力秦知归,誓要将她从皇后身边彻底抹去。至于寝宫搜出的毒药,正是她从姜家人手里截留的证据,因为她知道,迟早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皇后踏出官狱当日,姜贵妃含愧自尽,但皇城十里外的法庵寺里,悄悄送进个带发的女修。

姜氏父子被霍堃岐亲自押解回京,世人对这位少年将军的死而复生感到惊讶,却没想到姜氏那被曝于阳光之下的阴谋更让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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