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章 交易

翌日,阳光明媚,外头的雪化了不少。窗外熙熙攘攘的声音,把纭初从睡梦中吵醒。

“纭初姑娘,仙乐坊坊主来了。”外头守卫的声音传来。

纭初顿时清醒过来,不知道容秀是怎么进来的。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把容秀请进来自己的屋里。

“容姨,你如何进来的?”纭初看着容秀问道。

容秀细眉微蹙,像是不满:“还不是给你送卖身契的。”

说完,容秀从袖口拿出一张纸。

“卖身契?”纭初接过那张纸,刚一打开,三个明晃晃的大字就出现在眼前。

“容姨,何时有的这卖身契?我记得仙乐坊没有卖身这一说。”

仙乐坊自设坊以来便从不与乐女签订契约,乐女为仙乐坊揽客赚钱,仙乐坊也会帮助乐女完成心愿,双方互为信任。

纭初在仙乐坊待这么久,就是因为仙乐坊不签卖身契。

可如今容秀又那出一份卖身契,她实在是不解。

容秀瞥了一眼纭初,才解释道:“是没有卖身这一说,也没有卖身契。”

“那……”

“今儿大早,楚王便来仙乐坊要你的卖身契,说要把你赎走。我自是不解,我们是合作关系,为了不把你的事暴露,我便伪造了这份卖身契。”容秀看着纭初,心中不舍。

“虽与你合作不过三年,却也有了感情,按理说我应该保你的,可这人是楚王,权侵朝野的楚王,我们的人不能得罪他。”

纭初双眸下垂,看着那份墨迹尚未干透的“卖身契”,说:“我知道,仙乐坊对我已经很好了,我不再奢求什么了。”

“只是容姨,我还有一事相求。”纭初抬眸,恳切道。

容秀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在等纭初的下一句。

“我知道我离开后,仙乐坊会流失很多客人,那些亏空,便用楚王赎我的钱来补,作为交换条件如何?”

按理说那些银子本来就是归仙乐坊的,可仙乐坊没有卖身契这种规矩。往常也有过人被赎的,但那钱仙乐坊一分不要全给了乐女。

可今时不同往日,现下纭初用这些钱做交换条件,其实也不是不行。

容秀刚走不久,谢煊就回来了。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烫金圆领袍,手中还拿了箫,看起来风流又自在,完全与前两日搜人的样子不同。

纭初见他过来,连忙走到门口相迎,她福身道:“王爷。”

谢煊视线落在纭初手中的纸,眼皮一跳,问道:“容秀来找你了?”

“是。”纭初低着头,没看他。

谢煊坐下,看着纭初说:“那便好,既然卖身契她已经拿给你了,那从今往后,你便留在楚王府。”

他走到纭初身前,像是在看一头猎物。

“这卖身契……”谢煊把纭初手中的纸拿过来,“还是本王先帮你保管为好。”

纭初抬头看着他,似是不解。

“王爷既然不想把卖身契给我,那又何必叫容姨跑一趟。”

明明他早上去仙乐坊的时候就可以拿到卖身契了,为何还要让容秀跑一趟?

谢煊笑了起来,说道:“不久后我们就要离开北境了,我知你对北境有感情,对仙乐坊有感情,所以我便叫来容秀与你告别。”

纭初愣住,她没有想到谢煊会这样说。

她扯出一个笑容,对谢煊道:“多谢王爷体恤。”

谢煊仔细地把那“卖身契”叠好放入胸口,笑着说:“放心,到了长安,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阳光透光窗户洒在谢煊的脸上,一半在黑暗中,一半在光下。纭初看向他,对刚刚那句话存疑。

“纭初姑娘好生歇息,待本王有空再来看你。”谢煊迈着步子走出了纭初的房门。

连着几日,纭初都没有再见到谢煊,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才能离开这里。

“姑娘,今日冬至,厨房里包了饺子,姑娘趁热尝尝。”来送饭的丫鬟说。

纭初看着她,眼神微动。

她走近看了眼,桌上不仅有饺子,还摆了几份小菜,菜香四溢。

那丫鬟已经走了,房里只剩纭初一人。她拿起木箸,夹起一个饺子。

轻轻一捻,饺子馅漏了出来,里面还多了一样东西。

纭初看了眼外面,没人往自己这边看来,刚刚送饭的丫鬟也早已不见了。

她打开纸条,看着里面的内容。

上面只写了三个字:九玄山。

纭初心中狂喜,自己等了这么久的消息,终于有眉目了。

她不知道容秀用了什么手段,让牢里那人开口说话,但这些她都没有心思再去管了。

现下她只想去九玄山,找到杀害哥哥的凶手的线索。

这是她从未对任何人说的秘密,也是她当初孤身前往北境的原因。

四年前隆冬,北境战乱,武安侯带其长子徐修译前往北境平乱。

这场战争双方力量悬殊不大。彼时北境与西戎联盟,正是兵强马壮,武力雄厚之时。

而对于当时的大周国来说,皇帝驾崩,朝廷内乱,六岁不到的小皇子被扶持登基。对于突如其来的战乱,朝中上下竟无人敢出战。

不过三日,武安侯徐钧自请上书出战,连同自己的大儿子徐修译一起。

皇太后一听,心中大喜,立刻下旨让徐钧带兵前往边境。

纭初还记得当初哥哥并不想带兵打仗,不是懦弱,而是他不能。

徐修译自小便不喜习武,他更多的时候是想要待在书斋,他爱看书,有时候一看书便是一天,连饭都忘记吃。

可武安侯府是武将世家,以武立功,除了女子,家中男子皆需习武。徐修译每次练武,身上都会落得一身伤,就在一次练武时,他不小心受了伤。

伤的是腿,其实并不严重。但武安侯徐钧在知道自己的儿子因为练武伤了腿后,回家拿着鞭子又打了他一顿,还让他跪了一夜的祠堂。

等大夫来看的时候,徐修译的腿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却是再也不能习武了。

一开始,纭初还替哥哥高兴,虽伤了腿,但是不能习武就意味着哥哥可以不用在大冬天里练武,也不用在夏日酷暑里骑马射箭,可以好好看书了。

可是这些都只是纭初的想法。

对于徐钧来说,一个武将世家,长子不能习武,只安于一室之内读书,这是莫大的耻辱。

他逼迫徐修译每日练武,且比没受伤前的强度更大。

在自己上书讨伐北境的时候,他一并带上了长子徐修译。

纭初听到消息时,军队已经整装待发。

庄严肃穆的军营,旌旗飘荡在空中,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

纭初不顾一切闯入军营,进了主帐,见到了徐修译和父亲。

“爹,哥哥的身体你不是不知道,战场凶险,你怎么能让哥哥去呢?”

话一脱口,纭初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军营外众多将士,哪一个没有亲人?

纭初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可她还是想要自私一回。

“啪——”

一个巴掌落在了纭初的脸上。

脸火辣辣的疼,纭初被哥哥扶住身子,头都不敢抬。

一股热流正要往外流。

“军营岂是你一个女儿家该来的地方,你哥哥身为男子,去战场天经地义,轮不到你来这里指手画脚。”徐钧气得眉毛飞竖,手心还隐隐发疼。

这一巴掌,可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你平日里的礼仪和端庄都去哪了?”徐钧骂道。

“爹,令微已经做得很好了,她今日只是情急才出言不逊,还请爹恕罪,饶了她这一次吧。”徐修译松开纭初,跪在徐钧面前求情道。

纭初已经缓过来了,她默默抬起头,用手擦了一下鼻子里流出的血。

她看了徐修译一眼,缓声道:“哥,不用替我求情。”纭初把视线转移到徐钧身上,说:“这么多年,又不是没被打过。”

纭初所说,并无虚言。

这些年,每个月她几乎都会被徐钧打,不止她,还有徐修译、继母和弟弟。

在徐钧的权威下,没人敢反抗他,也没人反抗得过他。

徐钧嗜酒,每次喝完酒就开始辱骂她们,这时全府上下都战战兢兢。

但徐钧又好面子,他知自己饮酒后性情暴戾,便只在家中饮酒,不许任何人谈及此事,更不许外传。

曾经有下人不小心在外说了一句,回到徐府时,徐钧便命人将其活活打死。

此后,再也没人敢嚼舌根了。

因此,在外人看来,徐钧是慈父良夫,可在纭初看来,他不过是个爱打子女妻子的暴徒。

那日,大军出征在即,徐钧没有打她,而是罚她回去跪祠堂。

纭初回去后便再也没有父兄的消息。

直到那日,大军得胜归来。长安十里长街夹道欢迎,全长安城的百姓都来迎接他们的大将军——武安侯。

纭初也不例外,她欢喜着去迎兄长。为了早点见到兄长,她特地跑到城门外迎接,她还怕兄长看不见她,为此还穿上件红色衣裙。

可纭初没看到兄长的身影,直到看到了队伍最后的棺椁。

大雪漫天,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到棺椁上,黑色的棺椁上覆上了一层白。

纭初失神地站在那里,迟迟发不出一点声音。

周遭仿佛静止了,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纭初觉得全身像是灌了铅一样,不得动弹。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纭初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再次醒来时,家中挂满了白帐,一切都很安静。

她换了衣裳,独自走到堂前,看到了今日在城外看到的棺椁。

已是黑夜,纭初屏退众人,独自跪在地上,为哥哥烧东西,希望他在天之灵能用上。

火盆里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纭初麻木地烧着手里的衣物,在衣服烧到一半时,纭初陡然停住,把衣物从火盆里拿出来。

那件衣服里,写了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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