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占地占地面积甚广,江濯灵和两个丫鬟赶到松风院后,宫中来的两个嬷嬷已经在赵继业和江明月道陪同下开始品茶。
见到江濯灵后,冯嬷嬷周全的行礼,如果说赵清仪的礼仪是优雅,冯嬷嬷的礼仪就是周全严谨,每一个动作都好像经过丈量一般,一起福身的时候,江濯灵误以为她们是双胞胎。
冯嬷嬷约四五十岁的模样,身材清瘦,容长脸。
自我介绍的时候,她眼神一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江濯灵,那种被当作一种物品的感觉又来了,只是这次,江濯灵觉得自己不是被当作花瓶看,而是被当作一棵疯长的树木,继续被修剪。
她的动作逐渐在这种审视的视线中变得僵硬。
和冯嬷嬷回菡萏院的途中,她坚持走在她的后面,江濯灵觉得自己的脊背要被她的视线灼穿,脖子僵硬地随时会落枕。
好不容易到了菡萏院,安置好冯嬷嬷嬷嬷后,冯嬷嬷立时就和她商量明天就正式开课。
“虽然有昭王殿下的面子在,但宫中毕竟有所定数,奴婢们只能在此呆上一月有余,女婢观赵小姐礼仪,大体上无从疏漏,但细节上还是有所缺失,此外,昭王殿下特别交代,要教您学厨艺。赵嬷嬷便是太后小厨房中得用的人才,时间紧,任务重,还望姑娘海涵才是。如此,便是辰时和末时开始上课如何。”
她的语气虽然恭谨,但已经将一应行程都安排完毕,江濯灵只能哭哈哈的答应,但当晚就做了李昭追在自己身后让她抄《礼记》的噩梦,第二天醒来时整个人都恹恹的,兰溪狠心用冰冷地手帕为她净面,冰凉地触感刺激的她立时就打起精神。
授课在书房进行,虽然冯嬷嬷名义上是她的老师,但还是坚持让她坐在上座。
冯嬷嬷一见她就蹙眉,待到安置好后,斟酌着说:“赵小姐今天这身打扮,颇有仿古之风。”
江濯灵不明所以地打量自己今天的装扮,浅蓝色的交领襦裙,头发是她惯常梳的发型,用发带把头发拢好编在后面,为了表示尊重,她还特意在两鬓带了两个金流苏,难道是先夸她一下方便授课,想到阿爹每次在每次上课前都会先夸奖一番她的课业,她坦然接受了冯嬷嬷的夸奖。
冯嬷嬷僵硬地脸上有一丝裂痕,意识到这位赵小姐对这种宫中常用的寒暄没有丝毫敏感度之后,她换了个说法:“请赵小姐下午换一身穿搭如何。”
“为何?”
“宫中行走的贵人们,打扮皆有定数,虽然皇后娘娘如今推崇简朴,但贵人们打扮还是追求豪奢,明贵妃娘娘在上次的千秋宴中,因为戴了百女送福冠而被争相模仿,据说京中的首饰铺那段时间接客都要按照官爵高低来排。”
江濯灵听得津津有味,似懂非懂:“所以嬷嬷的意思是我需要换上贵人们日常的打扮来学习礼仪,成效才更好吗?”
冯嬷嬷点头,但上午还是正常教学,期间无数次纠正江濯灵走步的仪态。大到脖颈和脊背的配合,小到手臂摆动地弧度,都要一一纠正。
一上午下来,江濯灵很快就吃完了一碗饭。她正要盛第二碗的时候,就看到冯嬷嬷不赞同的表情,但想到下午的艰苦卓绝,她还是颤颤巍地又给自己盛了半碗饭,还在上面压了两块肉。
她注意到冯嬷嬷只吃了半碗饭并一些简单的素材。不明所以地问:“嬷嬷为何不多吃一些。”
冯嬷嬷立刻咽下口中的饭,又拿手帕捂住嘴:“奴婢现在正在当差期间,不好多食,恐怕多食会影响了小姐的兴质。”
江濯灵一再表示她不在意,但冯嬷嬷还是坚持不肯多用,也不肯食用味道大的菜。
看到她的样子,江濯灵也没有了食欲,匆匆地吃完饭就回去休息了。
下午,冯嬷嬷看到她的装扮仍是蹙眉。
江濯灵百思不得其解。
她下午特意要求兰溪重新为她梳妆,打扮得也算隆重,又是哪里出错了呢?
冯嬷嬷无声叹息:“不知老奴可否为小姐梳妆。”
冯嬷嬷不愧是宫中呆过的嬷嬷,手法利落,很快就盘好了一个云髻,打量梳妆盒片刻后,依次拿出金钗、发饰以及步摇,这些饰品都是她来之前国公府就已经备好,初见到时,她亦是觉得什么惊艳,但在佩戴一会儿后就嫌重,如今竟是要戴上这许多吗?
她向冯嬷嬷说出她疑惑。
冯嬷嬷动作未停,笑道:“京城中贵妇们社交,若是两个人不相识,第一面看得必定是穿着打扮,即使两个人相熟后,若是有哪位贵妇戴了便宜的钗和穿了重复的衣服,也会为人耻笑。奴婢如今为小姐这般装扮,也是为了国公府的颜面。”
她边说话边一件件往发髻上佩戴饰品,每增加一件,江濯灵就觉得自己的脖子更往下缩一寸,等到她全部佩戴完毕时,江濯灵已经要被镜中珠光宝气的自己恍花了眼,她不适应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髻。
“京中都是这般先敬罗绮后敬人吗?我昔日随阿父读书时,曾听闻大诗人白无放浪形骸,尝尝衣冠不整,但京中各户仍以和他相交为荣。”
冯嬷嬷笑容不变:“即使是白无,也要拿出自己的名帖,证明自己是白无才有此等待遇呢。”
她的笑容微敛:“小姐,时间不早了,我们继续学吧。”
下午的礼仪教学较之上午更难,江濯灵总是走着走着就不自觉地低头耸肩,然后被冯嬷嬷轻轻拍肩纠正。
晚间的时候,江濯灵照常多用了一碗饭,冯嬷嬷仍是半碗加素菜。
江濯灵劝她多吃:“如今不是在宫中,晚间回去也无需教学,何不多吃一些。”
冯嬷嬷婉拒道:“由俭入奢易,若是在小姐这里满足了口腹之欲,奴婢回宫之时难免会克制不住,还是不开此等先例为好。”
第二日午时用饭时,冯嬷嬷在餐桌上发现了一道清蒸鱼。
江濯灵笑道:“这是清梧的吃法,青梧气候炎热,饮食多为清淡,调味也少,嬷嬷不妨用些,总吃青菜身体不免会守不住。我思量宫中也会有一些其他清淡的做肉食的方法,嬷嬷若是知道,也一并告诉小厨房即可。总不好嬷嬷来我这里教学,反而亏待了嬷嬷,那可是我的大罪了。”
她一直言笑晏晏,这俩日她冷眼旁观,发现不仅是对她,即使是对待院中的粗使丫头,她也始终态度温和,即使院中的丫鬟偶有偷懒,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冯嬷嬷微怔,仿佛看见了她自己还是个小丫鬟时,那双温和的眼和伸过来的素白的手。
不是故人之女,但胜似故人之女。
所以她撇开眼,只夹青菜,不看她失落的眼神:“赵小姐不必讨好奴婢,奴婢既然来了这里,就会全心全意的教导赵小姐,宫中规矩不可破,还望小姐以后不用再废这等心思,奴婢消受不起。”
饭毕,狠心不看江濯灵惶惶不安的表情,转身即走。
当夜,冯嬷嬷的屋内,她坐在昏黄的灯光前,喃喃自语:“您请放心,不会有人再重复您的命运了,我没能救下您,一定会救下这位。就当全了您对我的恩情。”
江濯灵发现,冯嬷嬷好像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是那等爱走后门之人。
下午授课的时候,她对她更为严苛,她这才知道,前两天已经是冯嬷嬷对她放水的结果了。
她对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要仔细地纠正,即使只有微小地不合格,也要求她不断重复的练。除此以外,还要求她背皇室谱系图,这些谱系又乱又枯燥,每每上完相关的课,她都会和冯嬷嬷一样只吃半碗饭。
她一开始还有精力在睡前例行骂李昭霉运兆头,后面甚至没有精力骂李昭,每每都是倒头就睡,很快就不省人事。
除了对她要求更加严格,冯嬷嬷还会偶尔给她透漏一些宫中密辛。美听到这些时,江濯灵就会短暂地逃离沉重的躯体,短暂地精神起来。
但冯嬷嬷讲得比较多的都是太后娘娘的喜好,或是皇后娘娘的一些往事。
对于李昭的生母皇贵妃娘娘和抚养他长大的太后娘娘几乎闭口不谈。
到如今,有关这两位在李昭生命中占据重要角色的女人,她知道的只有一个子初堂。
有一天,她实在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疑问,问完后又有些后悔,怕冯嬷嬷又训斥她。
但冯嬷嬷却出奇地温和:“那您可是问对人了,我便是出自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宫中,皇贵妃娘娘还在世时,也曾在宫中见过她,您有什么想问的请问吧。”
想到李昭冷酷扭曲有善变的性格,和他提到《女戒》时的反应,江濯灵谨慎地问:“她们是什么样的人。”
“不是她们喜欢什么,和谁的关系好,或是出自哪个家族,我想问,她们是怎样的人,有怎样的品性呢?”
对不起,只能更新三章了。还是很难过,尤其是看到这期的编推线后。想要休息一晚,然后再重新出发。
谢谢观看至此的各位,我尽量在这周把欠大家的一章补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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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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