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世昌看着眼前的女人,心里莫名惊慌不已,护着怀里娇小月儿的手也忍不住抖起来,只有金老夫人横眉倒竖:“你想做什么?还想打人不成?”
“于家是廉州城有名的武学世家。”李天驰轻声对身边两人道,“这位于轻衣上头有四个哥哥,听说当年她非要嫁给金世昌的时候,家里人都不同意,只是她一意孤行……我还听我爹说起过,她可舞得一手好鞭子。”
谢修悯看着侍女小步跑过来,将刚刚从房中取来的鞭子双手递给于轻衣,不由得低声道:“这鞭子是个好东西。”
精牛筋混着金刚丝线编织而成,手柄并不硬,却能让使用者握得更紧——也就能发挥出更好的威力。
李天驰点点头,听着耳边炸雷一般的声响,赶紧捂住耳朵:“厉害,平日里竟然看不出她是个这么有劲儿的。”
金老夫人被这动静吓得捂住了心口,身边的下人赶紧上前来将她扶住:“老夫人!”
“于轻衣!你这是什么意思!”金老夫人虽然被吓到了,气势却丝毫不减,戴着金扳指的手指指着于轻衣,“你自己不能生也就罢了,这么多年我们也没亏待过你……”
“他当年承诺过我,绝不纳妾。”于轻衣站在原地,只觉得脸上的巴掌印似乎在嘲笑她这几年的“寄人篱下”,她本就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家中最小的妹妹,父母哥哥当年都劝过她,落得今天这种地步,也是她自己的决定,怪不得他人,只是她也不是吃哑巴亏的主儿。
金老夫人也顾不得什么修养了,呸了一声:“我们金家三代单传,怎么能断在你这样的毒妇这里!现在谁家不纳几个小妾,你都不能生,有什么底气在这里提要求!”
程君才握紧了手,却记着谢修悯和程李天驰方才的提醒,忍着没上去替于轻衣理论。
“我不纳妾。”李天驰嗤笑道,“此生只得小九儿一人便足矣。”
谢修悯笑道:“李兄倒是想得和我一样,我有夫郎便够了。”
金世昌怀里的女人这个时候娇滴滴地哭了起来:“世昌我肚子疼,定是那贱..人吓到我了,怎么办……”
金老夫人虽然看不上这个青..楼里出来的女人,可看中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听金世昌说,这段时间月儿一直是被他单独包下来的,想必这孩子也一定是金家的种。
此时一听见月儿的话,她也紧张起来,忙吩咐身边的下人:“去,去镇上找大夫来,记得开些安胎药!”
金世昌也赶紧把月儿抱进院子里,好一番哄才出来,于轻衣看着他脸上的提防,笑道:“这么宝贝这个女人啊?你难不成还怕我能吃了她?”
“你手中拿着鞭子,我怎么知道你会对月儿做什么。”金世昌安置好了月儿,心中也有了些将为人父的底气,看着于轻衣也没那么害怕了,“将鞭子放下,你我还能坐下好好商量商量……”
“商量?”于轻衣忽然提高了声音,手中鞭子指向金世昌,“你金家人的承诺也不过这么一回事!想必现如今也不止是要抬一门小妾进门,恐怕你是想让她与我平起平坐吧?”
围观的人群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此时都安静了下来,双溪村有头有脸的也不过金家和李家两户,李家好歹有人在朝中为官,可那李家长子如今也还是只有一个正妻,将来要纳妾也是正妻下头的人。
金家这事儿若真成了于轻衣口中所言那般,金世昌可就不止是名声不好了,连带着整个金家都会被说成是糊涂玩意儿。
周围人的视线丝毫没有影响到金世昌,他冷笑道:“那又如何?就和娘说的一样,你又不能为我金家诞下一儿半女,我还让你坐在大房的位置上便已经是对你恩尽意至……啊啊啊!”
于轻衣收回鞭子,看着被她一鞭子抽在腿上,倒在地上哀嚎不已的金世昌,突然觉得当年的自己简直是被猪油糊了脑子,才会放弃一切下嫁给金世昌。
“你这个毒妇!贱..人!不知感恩的小人!”金老夫人扑在儿子身边,看着几乎深可见骨的伤口,嘴里不停地骂着脏话,遣词用句简直让周围的人都叹为惊止。
“这一鞭子,就当是断了你我之间的感情。”于轻衣扬起下颌,居高临下看着金世昌,“我要和离。”
金世昌忍着疼爬起来就要给她一巴掌,于轻衣却后退两步,看着他脚下不稳再次跌倒在自己面前,继续道:“你家的家产我一分不要,可我要带走所有属于我的东西。”
“你这个小贱蹄子还想带走什么!”金老夫人心疼不已地把儿子连拉带拽地扶起来,听着他连连喊疼,只好让他坐在门前台阶上,也顾不上家丑外扬了,“金家哪里有你什么东西!”
于轻衣轻声笑了起来,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看得金老夫人从脚底升起一股凉意,终于想起来眼前的女人会些什么本事。
“我的陪嫁铺子就当是赔给你治伤了,可铺子里的人我要带走。”于轻衣数着手指,一笔一笔清算过去,“还有家中两套桌椅,都是当年我兄长专门送来给我的,哦对了还有娘房间里的金钟金树……数起来还真不少呢,我回头写个单子,再让于家派人来一件一件取吧。”
金老夫人脸色一白,她这短短几句数下来,金家怕是要被她搬空了,可她忘了金家当年就是靠着于轻衣发家的,还在不停谩骂,金世昌也火上心头,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简直陌生得可怕。
他的犟劲儿上来了,也管不了疼不疼:“好!和离就和离!你的东西要拿走就拿走,放在这里我还嫌你晦气!”
“取纸笔来。”于轻衣对侍女道,侍女早就被吓傻了,她看着气势汹汹的门房侍卫,也不敢进去,想起来主仆俩方才去街上取回来的,要给金老夫人的寿辰礼物,直接去马车上取了来。
于轻衣看着手中昂贵的宣纸和狼毫笔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借着马车刷刷写下了和离书,一般和离书是需要男方来写的,可眼下也无人在意了。
轻飘飘的一张纸落在金世昌手里,他堵着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吩咐下人速速送去官府盖印,这才咬牙切齿对于轻衣道:“从此以后,我与你这泼妇便一刀两断,互无瓜葛!”
看着于轻衣脸上的淡然,金世昌又觉着不服气,嘲讽道:“你这样的,就算与我和离,将来也找不到别的男人!谁会娶你这种女人……”
“我娶!”
一声怒气冲冲且颇有底气的喊声从人群中响起,众人都被惊了一下,互相你看我我看你,都在眼中看见了疑惑。
然而下一刻,从人群中大步走出来的男人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程君才脸憋得通红,袖子像是被什么人大力拽过,还皱巴巴的。
“……没拉住。”谢修悯抽了一口冷气,“他平时也没这么大力气啊。”
李天驰抹了把脸:“我就没见过人家还没和离就出来要给大家发喜糖的……”
“这是谁?”人群中有没见过程君才的,拉着身边的邻居问道。
“通州城程家知道吧?就那个给宫里做船的,这位就是程家的独子!”
金世昌是知道他这号人的,上个月运来双溪村的那只大船,他也是去看过的,专门派人去打听了消息,这时看见程君才走出来,脸色更加苍白——他本以为于轻衣离开他定然会过得人鬼不如,却没想到人还没走远,她就已经得到了更好的。
“好哇你个小贱..人,我就说今天怎么非得和我过不去!”金老夫人瞪大了眼睛,“原来是你早就和这人暗通曲款,外头有了情..夫!”
于轻衣却仿佛没听见金老夫人的话,怔愣地看着程君才,后者被金老夫人的话气得不行,正要上前理论几句,就听不远处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这是在闹什么!”金老爷手中还拎着刚买回来的草鱼,瞪着眼睛看着跌坐在地上丢人现眼,不成样子的娘儿俩,“闹什么!”
金老爷在村中还是有些威望的,围观的人也不敢再私语,都静静地看着他走上前,啪的一声甩了金世昌一记耳光:“你想闹什么!”
金世昌捂着脸狠狠道:“我已经同这毒妇和离了,爹你怎么可以为了个外人打我!”
“去,去给我把送和离书的人叫回来!”金老爷呵斥道,“没有我的允许,这亲不许离!”
于轻衣却在此时主动拉住了程君才的手,没管后者被惊得耳尖通红,上前一步道:“爹,和离书应该盖了印正在回来的路上了,这亲就算我死也要离,反正你们家中也不缺我一个——金老爷,这么多年只有你护着我,所以这一声爹,我就再叫最后一次。”
金老爷哆嗦着胡子,他手里拎着的,于轻衣最爱吃的鱼落在地上蹦哒个不停,尾巴拍击地面的声音,就像是在打他的脸。
程君才不由分说地握紧了于轻衣的手,心都快跳出来了,却还是强装镇定高声道:“今日..我便派人回去请我爹过来,三日之后我会迎娶于轻衣,届时村中镇上皆会摆流水席,各位记得来捧场!”
于轻衣脸上淡然有些挂不住了:“不必……”
“我要风风光光地让你进程家。”程君才坚定道。
谢修悯转身就走,李天驰忙跟上去,又忍不住回头去看程君才:“谢兄你这是去做什么?”
“没听见吗?”谢修悯转头笑道,“流水席呢,得赶紧让海川楼准备起来才是!”
程公子厉害!!
程公子请各位喝喜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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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写和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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