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十年。
清远县杏花村。
春日里,后山路边的杏花都如数开放,走在路上,孩童的嬉闹声,妇人的交谈声,时不时的灌入耳中,去年村里大旱,不少人家都遭了灾,只盼着今年能够风调雨顺。
村里百余户人家,如今都盼着春种呢。
“去年大雪,俗话说的好,瑞雪兆丰年,今年咋们村里收成一定好”。
陈深在书院食堂用饭,一旁同村的学子,嘴里念叨着。
他们都是村里来的读书人,比不得别人,家境也不富裕,去年遭灾,今年的生活费都快没了,过得紧巴巴的。
陈深闻言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个说法,去年前半年还好,风调雨顺,可到了后面,差点要了人命了,连着一个月一滴雨都没有,地里干旱,庄稼都枯死了。
“对了,陈兄,最近我找了个活计,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陈深闻言放下手中的饼子,开口问道:“去哪里啊,干什么的”?
“在码头帮人卸货的,累是累了点,不过都是傍晚到半夜那个时间,银钱倒是不少,一天下来能有个五十文,干的是苦力活,大概能有半个月,你愿意不”。
“只要靠谱就行,没什么不能干的”,陈深开口说道。
他家里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父母兄弟都是务农,供着他这个读书人,家里嫂子也不是那么心甘情愿,能自己挣点银钱是一点,好歹也能自给自足。
“放心,绝对靠谱,都是日结,干完了就给银钱的那种,你放心”。
陈深闻言点了点头,第二天傍晚,二人就结伴出去了,他们在的这种偏远县城,人们生活也大多不是那么富庶,先生和院长也还算是通情达理,在不影响读书的情况下,还是准许二人去了。
第二天微微亮,杏花村村里有些人家的烟囱里已经开始冒烟了,如今正是春种的时候,村里的人都忙了起来,刘子曦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着,这家里的活计都是她的,后娘和亲爹除了地里什么都不管。
至于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更是靠不住。
一家人吃过早饭后,父母下地去了,弟弟去了村里办的学塾,刘子曦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开始喂鸡喂猪,打扫院子。
在现在这个时代,士农工商,读书人是排在第一位,一旦有了功名,那便是一生的荣华富贵,说不定还可以改换门庭,还可以做官,从此以后那就是官宦人家了,在也不用去地里种庄稼了,即使家中并没有多少银子,生活的也不富裕,杏花村的刘二山最终还是答应了要送儿子去读书认字。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只有读书高的年代就是这样,万一将来儿子有出息考上了功名,到时候一家子的好日子就来了。
去年大旱,粮食收成不好,整个村子里的人今年都不好过,现如今,家家都是勒紧裤腰带的过日子,有些人家饭尚且都吃不饱呢,如何能供得起读书人,一人读书,全家受罪,这可都是有例子的。
想他们杏花村百年才能出个举人老爷,秀才公倒是有不少,可秀才公在村里也只你呢个比一般的人生活的好一点。
成了秀才公说得好听一点也算是有功名在身的,可那有什么用呢,又比不上举人可以发家致富,要是家境不好,还不是个穷酸秀才吗?要不怎么说穷秀才,富举人呢?
他们杏花村现如今也就出了一个秀才,是陈家的二小子,可他也只是个穷酸秀才罢了,毕竟他一人读书,整个家里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
要说这刘翠花啊,是人前一副脸,人后一副脸,人前对刘子曦那是笑嘻嘻的,刚才送饭过去,不停地称赞她能干。
人后吗那就是基本上能干的活都让她干,如果不是村里没有小姑娘出来种地,只是在家里做些洒扫的活,她是绝对不会让刘子曦在家里干哪些轻松的。
在她眼里刘子曦不过是个女儿,更别说也不是她亲生的,左右只是个继女罢了,现在不用,难不成还等她嫁人以后用啊。
她进门那年,她已经能记事了,大姑娘家的,更别说她迟早是要嫁人的,将来也是人家家里的人,没必要对她有多好。
这不除了种地,她什么也不干。全部让刘子曦干。
还美名其曰的锻炼她,现在不会干这些家务,以后可是要嫁人的,什么都不会干可怎么办啊,岂不是要被婆家嫌弃死啊,万一因为懒被休了,那可更让人笑话了,更是让家里人没脸了。
什么话都让她说了,一副为她好的样子,现在在她手下讨生活,刘子曦也没有办法,只能期待也许有一天就嫁出去了,到时候什么也就好了。
在刘父的眼里,刘子曦完全就是个赔钱货,她娘因为生她难产伤了身体,在她出生没有几年就去世了,刘父随后就娶了刘翠华做填房,没过多久就给他生了个儿子。
自从刘二山有了儿子,刘子曦在他眼里就更不重要了,时下男子传宗接代,女子自是比不得。
刘子曦的娘也不是个普通的农家妇人,她爹以前是个秀才,以前还教过她读书认字,刘子曦这个名字就是她取的,要刘父来取的话左右不过小草,小花之类的,看刘狗蛋的名字就知道了 。
对乡下人来说,名字越简单越好养活。
当初生女儿难产,整整生了一夜,差点人都没有了,等看到女儿的时候,有阳光照在女儿身上,又是自己的孩子,一合计就叫子曦了。
傍晚,忙完了一天的活,躺在床上的刘子曦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她如今生活虽苦,但她终归年纪大了,过不了多久也就出门了,眼下只要藏好娘亲去世时候给她的嫁妆就好了,要是让后娘知道了,肯定会要去,卖了银子给弟弟读书的,到时候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至于那个亲爹,还是算了,靠他还不如靠老天爷,其实她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那天也不知怎么回事,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
回也回不去,那就只能先活着了,过了这么长时间,在这里她也慢慢习惯了,人还是得顺应时代,她相信总有一天会回去的。
刘子曦又想到了嫁妆,连忙去墙底下挖出来了一个罐子,里面有三两银子的碎银,还有一个银簪子和一个银镯子。
这也是母亲去世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她要保管好的,以后出嫁了用来傍身的。
母亲去世以后,外公外婆也是接连去世,舅舅软弱,舅母刻薄,自此在也没人关心她了,亲爹靠不住,她日后也是只能靠自己了。
人最终能靠的还是只有自己,可偏偏自己只是一个女子,大环境下,纵然她有千般万般的本事,那也没用,性别就决定了一切,有时候刘子曦也会不甘心,可她没办法,真是应了那句话,人的命,天注定啊。
傍晚,陈深和同窗在一次去了码头,码头的管家,见二人来了,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这二人都是书生,家境不好,虽很卖力,但也没别人干的多。
“今儿一来,日后你们就不用来了”。
管家这话一出,陈深和同窗瞬间愣住了。
二人也不傻,自是知道为何,他们干这些苦力活自是不如那些庄稼汉子。
“管事放心,别人能干的,我们也能干”。
陈深这话一出,管事的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读书人能拉下面子来干苦力已经不容易了,若不是没有办法,又有谁愿意来呢。
“那就今天在看看”。
陈深和同窗对视了一眼。
二人并不是什么娇生惯养出来的,扛着麻袋,身上都是红痕,今晚,陈深更是铆足了劲的干。
“还可以,那明天继续吧”。
半夜,管事的说完后转身就走了,陈深闻言嘴角微微上扬,苦点累点,他不怕,只要能赚钱,当初他一门心思的想要读书,不也是为了改换门庭,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吗。
揣着工钱,陈深和同窗一起回了书院。
今儿,二人都没少干,同窗感觉自己浑身酸痛,走路都难受,陈深也差不多,不过他从不抱怨,这也是自己选的,等忙完了旬休回家,日后后的是时间休养。
陈家,此时并不太平。
家里地窖里就那几袋子粮食,前几天陈母弟弟来借粮食,被拒绝了,如今又带着家里人上门了,看着是想耍无赖。
“大姐,当初爹娘去了,你可是答应了要好好照顾我,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陈弟弟带着儿子女儿和媳妇,说完后直接坐在了陈家门前,大有耍无赖的样子,前年他就是这样,从自家姐姐这里要了两袋子粮食。
别家他不知道,但自家姐姐,在家里那是有绝对的话语权。
“今年陈深读书,束脩才交了,家里也没多少粮食,你先带着家里人回去”。
陈母说到这里,十分心烦,一旁的陈父倒是没说什么。
李氏在屋里听到后,嘴里在骂舅舅一家不要脸,这个时候,谁家不可怜啊,怎么好意思上门。
村西头的刘子曦也失了眠,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去年,后娘的亲娘想把自己嫁出去,后来家里活计多,在加上那人刘二山看不上,就此作罢,但刘子曦知道,这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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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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