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仇家

洛成玉缩在被窝里,默默思考江蝉的问题。

他似乎并没有很想得到答案的样子,还没等到她回答就不知怎么地收了笑,似乎是不太舒服的样子,退几步离开了,但是洛成玉心里还是没底。如果江蝉知道了她就是玉溪公主会做什么呢?是继续像现在这样若无其事地生活下去,还是捉了她交给端王求赏?

哪怕心底里觉得江蝉不像是贪图富贵的人,毕竟她包裹里价值连城的金玉之器他连多看一眼都没有,但是人心难测。洛成玉见多了宫里前一秒信誓旦旦,后一秒为了上位而背弃多年姐妹之情的人,对萍水相逢的江蝉还是没办法完全信任。

想着想着,洛成玉也困了,正要入睡,却在万籁俱寂之夜听到一声闷哼。

洛成玉一下子撑起手臂,侧过耳朵去听厢房的方向。

听错了?

洛成玉正犹疑要不要起身去看看,却猛然闻到一股异香。这香来得古怪,洛成玉越闻越觉得头脑昏沉。

‘啪’一声,一旁柜子上的瓷水杯被打翻,碎了一地。

洛成玉手上被已经冷掉的茶水沾湿,意识恢复几分,眼下不像刚才那般思绪萦乱。她忙用袖子捂在口鼻处,小心翼翼地披了件衣服推开了门。

明月高悬如镜,皓白的月光比烛火还亮几分,照得本就苍凉的冬日大地愈发寂寥。

洛成玉借着月光打量了四周,并没有瞧见有什么人出没,心下更加疑惑——这股异香似乎是厢房传过来的。

可厢房里只住着江蝉啊。

“江蝉?”洛成玉小声叫他,也不知对方听到了没有。

没得到回复的洛成玉壮壮胆子,自己顺手捡了脚边的一块锋利的石子握在手里当武器,提着裙摆小步到了厢房门口。

这香味就是这里传出来的。

洛成玉一靠近门口就觉得香味浓了几分。

并不难闻,反而有一钟沁人心脾的冷意,像雨后深秋的溪畔,冰雪初现。

“江蝉?”洛成玉放大音量。

略压抑的声音再次传出来,很浅很轻,被刻意压抑着的。

洛成玉听了不再犹豫,把门推开一条小缝,借着月光见江蝉只身蜷缩在角落里,便钻了进来。

厢房阴冷,里面连炭火都没生,只有光秃秃的一套高低不齐的桌椅,可怜得很。

“你怎么了?”洛成玉声音关切地走上前去,因为她看见单薄衣衫下的人在颤抖。

莹莹月光笼罩在江蝉周身,却不能给他带来丝毫温暖。

洛成玉一时被对方月下的容颜与异香迷惑,竟没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径直冲着江蝉的方向弯下身,想要扶他起身去她屋里的炉火旁暖和暖和。

甫一碰到江蝉衣角,就见一道银光乍现。金属冷冽非常,划出比月光还无情的冷光。

“啊!”轻呼从洛成玉唇齿间泻出。

转瞬,她已被江蝉侧压倒在地上,那把宝剑就架在她颈间。

原来他方才一直将剑抱在怀中。

“谁?”江蝉并未睁开眼,他歪了歪头,将耳朵轻轻侧在洛成玉唇间。

好冷,像是被一堵坚冰抵在身下一样。

明明雪天里浑身还像个火炉一样的人,眼下却突然浑身冰冷,连心跳都很难听得到了。

他是人是鬼的杂念竟又浮现在洛成玉心头。生死危机之时,洛成玉的脑子停摆了一会,任各种思绪在脑海里翻腾。

许是洛成玉呼出的热气让江蝉感到了一丝温暖,他忍不住压近了两分。刀剑随人而动,在女孩娇嫩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洛成玉吃痛,忙道:“江蝉是我!洛……是我玉儿啊!”洛成玉差点脱口而出真名。

“玉儿?”他声音疑惑。略长的额发擦过肩头,垂落到洛成玉脸颊一侧,带来些痒意。可洛成玉一动也不敢动,只能任心跳急促,眼泪滑落进尘埃。

玉?

程玉。

江蝉混乱不堪的脑海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凄惨的、绝望的声音。

是谁?

江蝉皱眉,一时思考不清。

他睁开眼,但是眼前模糊一片,只能看到身下压着一个人,似乎有血色划过。

失去的五感在慢慢恢复。

江蝉一顿,忽而起身。

他动作不像之前迅速,身影还摇晃一下,像是随时要昏倒一般。

洛成玉管不了那么多,连忙爬起身退到门口,和江蝉拉开了距离。她手指摸了摸脖子,指尖被鲜红的血液染红。

“江蝉,你……”

洛成玉瞳孔瞬间缩小,眼中被放大的剑刃占据。刃风划过,斩断她鬓边几率碎发。

江蝉的剑刚刚擦着她的脸颊飞了过去,差点要了她的命!

还没等洛成玉害怕,就听身后有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一回头,院子里站着个手拿双弯刀干瘦精悍的男人,他双眸染了光似的,射出精明而锐利的光,削瘦的两颊挂着小麦色的肌肉,长脸细眉。江蝉的剑就插在这男人身旁一寸的位置。

“呵,要不是这股异香,我都要怀疑你究竟是不是毒发了。”男人冷笑,咬着洁白的牙齿恨恨道。

方才他两刃已经在瞬息之间架在了洛成玉的脖间,眼见就要斩下她的头颅,却被江蝉打断,反而差点被江蝉一剑毙命,心下对江蝉的实力又明晰几分。

怪不得阿蕊会说此去怕是不会再回。

男人想到阿蕊,恨意瞬间爆发,大叫一声,后腿一蹬,借力而发,几乎是挥舞着双刀飞过来。

江蝉几乎同时而动,一把推开立在中间的洛成玉,迎着双刃躲过,敏捷地飞至自己插/入木桩的剑身旁。双脚短暂地停留在木桩上,借力拔出剑身而后朝着正在再供来的男人刺去。

嘶拉一声,长剑连着衣服划开了血肉。

江蝉眼神冷淡,可手下的剑却偏了一分,没伤中男人要害。

“当日你趁我受伤才能占些上风,如今再来,只能是找死。”江蝉一脚将男人踹开,顺势拔出剑。

男人显然没想到自己连江蝉一招都接不过,挣扎着又要起身。

见他不死不休的架势,江蝉头痛非常。当即拉起还懵在地上的洛成玉,忍住心口持续的痛,上下扫视了洛成玉一番,见她是惊吓大于皮肉之伤才转过头对地上的男人道:“你方才何故要伤她?”

江蝉尽管看不清男人方才的举动,但萦绕在洛成玉身边的杀意他却能感知到。这是作为剑客的本能。

男人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忍住五脏六腑移位般的痛意,叫嚣道:“你杀了我的妻子,我自然也要你的女人偿命。”

“……”江蝉无言地叹了口气,“她不是……”

“我从前只以为你是狼心狗肺的畜生,想不到你还如此懦弱!真是苍天无眼,竟让你练成这逐月剑法。”男人再次架起双刀想要冲上来。

江蝉无奈,“后退。”

洛成玉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江蝉是在和她说话,顾不得问清楚,就乖乖退到墙根。

今夜之事已经超出她的认知范围,但是洛成玉很清楚她不想死,尤其是不想在大难不死之后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一场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寻仇波及到。因此把江蝉的话奉为保命圣旨。

江蝉没去看她,只是抬剑至眉间齐平的位置,手指擦过剑身,霎时寒气外泻,如雾气弥漫,大有遮月之势。

男人冷汗直流,身体在强者面前不自主地想要后退,根本不是意志力能完全控制得住的。

江蝉凝神,全身内力汇聚于丹田。

此时毒发未完,并不是催动全身内力使出逐月剑法的好时机,但是江蝉别无选择。他不想再杀死师姐的丈夫,但是对方不死不休。四日前他几乎报了死的决心,任男人打掉他手中之剑,对自己下杀手,但是人在面对死亡时往往是身不由己的,他的身体替他躲过致命之刀活了下来。

于是他躲进了密道,遇见了洛成玉。

方才如果不是洛成玉将他唤醒,或许他真的会在毒发中死在男人的索命刀下。但是偏偏她来了,偏偏男人也要置她于死地。

江蝉很清楚,如果放任对方复仇,洛成玉也会成为男人刀下的亡魂。他心一冽,闭上双眼。

强行发动的逐月剑法只有七成功力,可是对付对方足矣。

男人被内力震晕,万剑归于一影,虚虚停在男人额头三寸的位置。

江蝉垂眸,目光在男人脸上停留片刻。

其实他们之间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剑拔弩张。新年的时候,师姐扬着甜蜜的微笑唤他‘七哥’,哪怕谢七是个武学庸才,也不影响师姐满眼的崇拜。谢七第一次见江蝉,还请他喝了一杯热茶,茶里放了蜂蜜和红枣。

记忆力里笑起来有些呆的男人慢慢和地上面目狰狞的男人重合,带着无尽的血色。

“江蝉,你们……结束了?”洛成玉等了好久,见江蝉一动不动地蹲在双刀男人身侧,跟入定似的,才忍不住出声。

“嗯。”江蝉目光空洞,下意识回了一个字,而后漆黑的瞳孔一转,恢复了神志道:“去把你的东西带上。”

“我们要离开这里吗?”

江蝉沉默一会,“对。记得戴上这个,街上到处都是缉拿追捕你的告示。”江蝉轻描淡写。

一条洁白的面纱从他怀中拿出。

大雪之后的路面堪比滑滑梯[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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