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你们下地牢来找我……”
三人沉默的寂静中,萨克埃尔轻声开口。maixi9
“是为了当年那把被改造过的断龙者——而你一直在暗示,我们的不幸,都源自那两位不能言说的至高魔能师。”
瑞奇回头一笑:
“命运之下,谁不是呢?”
萨克埃尔没有为瑞奇避重就轻的回答所迷惑,他冷静地追问道:
“所以,灾祸之剑的存在目的是与名字反过来的:为了对抗灾祸?”
在萨克埃尔的问话下,泰尔斯突然意识到,比起追问瑞奇身上的神秘,他所领导的组织是个更好的突破口。
瑞奇啧声摇头。
“更正,”瑞奇流露出不屑的神情:
“我们是塔外传承者,不是什么‘灾祸之剑’。”
萨克埃尔牢牢地盯着瑞奇。
“你要我加入你们,但我却对你们一无所知——唯有秘科存着你们的备案:无论是那些奇特的终结之力,还是你们长期以西荒雇佣兵的身份活动。”
可萨克埃尔却摇了摇头:
“但让我很奇怪的是:秘科一直对你们睁只眼闭只眼。”
听见秘科的名字,泰尔斯心中一凛。
想到了什么,他望向萨克埃尔,但是后者只是轻轻摇头。
瑞奇微微一笑:
“如果这能打消你的疑虑,骑士——我们与星辰秘科的关系,比你想象得要亲近。”
听到这里,泰尔斯提起了警惕:
他想起了六年前的“龙血”。
那时候,秘科与伦巴的关系,也比他想象得要亲近——如果泰尔斯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话就好了。
也许是萨克埃尔口气的松动让他感到了希望,瑞奇笑着继续道:
“一百多年前,走出终结塔的丘·克拉苏为了躲避追杀,来到星辰王国:彼时正值‘红王’怒征锋刃谷,是星辰与终结之塔关系最差的时期。”
“那时,克拉苏与‘红王’约翰二世做了一个交易,他获取了国王的允许和庇护,得以用雇佣兵团的名义,藏身西荒。”
萨克埃尔与泰尔斯双双一怔。
瑞奇笑了笑,向着周围的人示意了一下:
“这就是‘鲜血鸣笛’的起源,也是你所看到的,今天的我们。”
一百多年前,克拉苏与红王,灾祸之剑与星辰王国,交易?
泰尔斯的心头闪过一个念头。
“什么交易?”
萨克埃尔凝重地追问道:“国王自有王室卫队与一众臣仆效劳,又何必去向一个外来的……”
“说服你的下属们一起加入我们,骑士,我会告诉你更多,”瑞奇自信地打断了萨克埃尔:
“相信我,我们与你钟爱的王国并不冲突,甚至素有渊源。”
“而我能帮你们。”
瑞奇的语气里尽是蛊惑。
但让他失望的是,萨克埃尔只是低头沉吟了一会儿。
“但终结之塔把你们称为‘灾祸之剑’,这是有原因的吧?”刑罚骑士轻声道。
瑞奇叹了一口气:
“更正,我们从未承认我们是灾……”
他似乎非常在意这个。
可萨克埃尔却在此时突然抬起头来,双目灼灼。
“按照你的说法,一百多年前,第一代克拉苏以雇佣兵的名义建立了你们的组织,藏身西荒。”
“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吗?”
瑞奇挑了挑眉,做了一个“所以呢?”的表情。
下一秒,萨克埃尔的语气严肃起来:
“巧合的是,正是那时,某个从西荒贩运私酒起家的地下互助会,也在永星城,在许多权势贵族的默许下逐渐壮大,直到掌控整个地下世界。”
瑞奇微微一愣。
听到这里,泰尔斯却心思一动!
成为王子之前,那些在地下世界里摸爬滚打的见识,重新回到他的脑海里。
从西荒贩运私酒起家的……
地下互助会……
权势贵族……
在永星城,逐渐壮大……
掌控地下世界……
那岂不就是——
“血瓶帮?”
泰尔斯下意识地道出了这个名字,忍不住心中的惊讶。
那一刻,瑞奇的脸色难看起来。
泰尔斯突然明白了许多事情:萨克埃尔为他连接起了一座情报的桥梁。
“当然。”
萨克埃尔用生冷的语调确认了泰尔斯的猜测:
“后来,我们都知道血瓶帮的幕后是谁了。”
血瓶帮……
泰尔斯的脑海里再次忍不住浮现那两个奇异的身影:一者飘逸文雅,一者甜美可人,然而……
瑞奇眉毛紧蹙。
恶魔突然意识到:
他小看了眼前的人类。
但萨克埃尔就像一个乘胜追击的骑士,冷冷道:
“然后,在血瓶帮蓬勃兴起的时刻,克拉苏和他刚刚建立的塔外传承,却被终结塔称作‘灾祸之剑’?”
那一刻,瑞奇脸色铁青。
泰尔斯想起来了。
罗尔夫曾经告诉过他:六年前的黑帮斗争,血瓶帮曾经雇佣过有着奇怪终结之力的剑手,而且直接听命于……
艾希达。
不仅如此,泰尔斯看着表情越来越糟的瑞奇,回忆起了另一个细节。
在龙霄城里的时候,艾希达临别时说过……
他要去终结之塔。
泰尔斯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
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想要见到血瓶帮的幕后脑:
艾希达,以及……
嗯,也许只有艾希达。
“跟血瓶帮共同建立,与灾祸们一齐出击,”萨克埃尔的语气里满布着看穿谎言后的嘲讽:
“是啊,来,再告诉我一遍:你们不是‘灾祸之剑’?”
瑞奇沉默着。
泰尔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的对峙。
不知何时起,咄咄逼人的瑞奇与屡屡语塞的萨克埃尔两人,已经互换了位置。
现在占据攻势的,是刑罚骑士。
“你并不打算加入我们,对么,骑士?”
眼神渐寒的瑞奇终于抬起头来:
“你顺着我的意思走,只是为了套我的话。”
“就跟刚刚猜测我是恶魔一样。”
萨克埃尔冷哼一声。
“你们来找我,绝不仅仅是为了招募我。”
萨克埃尔咬牙提高音量:
“十八年前的动乱,血瓶帮和灾祸都有一份——而跟它们关系这么好的你们,当然也在其中,对么?”
瑞奇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
恶魔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态度都变得无比冷漠:
“看来你擅长的不仅仅是战斗,骑士。”
“我只擅长战斗,”萨克埃尔怡然不惧地面对着瑞奇的眼神,乃至针锋相对:
“但战斗不一定只能用剑。”
两人彼此对视,眼神如剑,来回交击。
看得一边的泰尔斯背后一寒。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对峙后,瑞奇转过头。
“塞米尔!”
瑞奇冷冷地高声道:
“我想萨克埃尔坐得有些腿麻了,你能好心地陪你的老长官去散散步吗?”
塞米尔从远处走来,疑惑地看了一眼几乎要打起来的两人,点了点头:
“乐意之至。”
萨克埃尔嗤声摇头。
刑罚骑士不等塞米尔来搀扶他,就自己站起身来,拖着伤重的躯壳,一瘸一拐地走向远处。
“所以他能自己走。”
瑞奇冷冷盯着萨克埃尔的背影,眼中涌起深深的警惕:“刚刚不过是对我示弱,故意套话。”
这个男人不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
相反,他的洞察力敏锐,理解力惊人。
哪怕在战场之下的对话里,他也会欺敌、示弱、设套……
获取他想要的情报。
刑罚骑士……
瑞奇握紧了他的剑。
“他让你紧张了。”
瑞奇回过头。
泰尔斯眯起眼睛,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恶魔:“在语言的交锋里,你输给了一个人类,被他套出了不少情报,是么?”
瑞奇面色一沉。
泰尔斯轻声叹息:
“但你刚刚说,真正的恶魔,毫无人性到让你以为有人性……”
听着少年再复述一遍的话,走神的瑞奇皱起眉头:
“什么?”
泰尔斯抬起头。
“‘真正的恶魔’?”
泰尔斯狐疑地开口道:
“这是什么意思,瑞奇?”
“意思是,你并非真正的恶魔?”
瑞奇的脸颊微微一动。
但是泰尔斯还未结束。
“而且,之前在酒馆里,我试着复制了你的终结之力,对么?”
泰尔斯轻声道,注意着瑞奇的脸色。
“我知道,终结之力是人类的骄傲……而我也知道,无论是血族还是兽人,他们的力量都与人类的终结之力大相径庭。”
泰尔斯严肃起来:
“如果你真的是活在地底,活在地狱里的恶魔之躯,瑞奇……那为什么,你会拥有终结之力呢?”
“难道真的如萨克埃尔所言,是你附身他人?”
“如果是,那你的这具身体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瑞奇的表情再次难看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少年,也许不比萨克埃尔来得更好对付。
“我说过了,殿下,此世曾有种种神奇,”瑞奇深深地看着他:
“而我的存在,比你所想,还要复杂上那么一些。”
复杂一些……
泰尔斯正在思量要怎么套出更多情报的时刻,瑞奇却突然插话了。
“所以,用狱河之罪来复制其他的终结之力,对么……”
瑞奇眯起眼睛:
“这是你自己体悟出来的,还是某人教给你的?”
泰尔斯隐隐知晓对方是在转移话题,但不得不承认,他用来转移话题的事物吸引了少年的注意。
狱河之罪。
泰尔斯的眼前浮现出黑剑的样子。
“这重要吗?”
瑞奇笑道:
“当然。”
“如果是你想到的,那你很不错。”
但瑞奇的表情随即一变,仿佛寒潮来临:
“如果是别人教给你的……”
只见瑞奇煞有介事地冷冷道:
“那他就是存心要害你。”
“或者根本不想让你有所进益。”
有那么一刻,泰尔斯彻彻底底地楞了一下。
害我?
想着对方的恶魔身份,泰尔斯正要不屑地反驳,但他突然想起与黑剑分别时的情景。
【关于狱河之罪……过了今晚,你最好不要再用它了。】
不会吧?
少年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头。
想到这里,泰尔斯即将出口的嘲讽之言顿了一下,最终变成反问:
“害我?什么意思?”
瑞奇深吸一口气,不慌不忙——泰尔斯怀疑对方要的就是这种看着别人迷茫而他来解惑的惬意——地靠上后背,摇头笑道:
“因为狱河之罪的变幻特性有那么多用处,要提升自己也有那么多的路子……”
“但你却偏偏选了其中最愚蠢、最低效、最费事、最无聊的一种。”
瑞奇眼神一闪,一脸深邃:
“模仿。”
泰尔斯皱起眉头:
“有什么问题吗?”
瑞奇冷哼一声。
“当然有,第一代克拉苏曾经论述过这个问题。”
泰尔斯心中一动:第一代克拉苏?
就是那位……
“我知道,它一开始也许很有效,很有趣,听着还很威风,”这一次,瑞奇一反常态,认真而严肃地盯着他道:
“‘万能的终结之力’是么?”
听见“万能的终结之力”,泰尔斯的脸色就变了。
没错,他确实知道些什么。
看见泰尔斯默认的神情,瑞奇冷笑一声:
“所以你就认为,你以后的路途就是见到强大的高手,遇到好用的终结之力,就开启你的狱河之罪,把它模仿复制出来,轻而易举地收作你的囊中物、战利品,作弊也似地获得他们的力量?”
少年一愣。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娅拉的奇异刀法,怀亚的无回之锋,尼寇莱的命运之折……
他多年来模仿过的对象不算少,但是……
“所以,终结之力于你而言,就是一个苹果或一把剑,”瑞奇的表情越见严厉,在周围的轰隆声里也尤其清晰:
“送到你嘴里就能吃,放进你手里就能用?”
泰尔斯被他突然凌厉的语气逼得有些懵。
瑞奇随即轻哼了一声
“告诉我,泰尔斯。”
这一次,要么疏离地称呼他为殿下,要么戏谑地喊他“亲爱的”的瑞奇,居然一反常态地喊出了泰尔斯的名字。
只见瑞奇冷冷地道:
“你觉得,这就是狱河之罪的意义,甚至是终结之力的真谛了吗?”
泰尔斯挑了挑眉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额……不?”
他当然不会蠢到说“是”。
但泰尔斯有种感觉:无论是之前与巴尼和萨克埃尔对决,或者说起自己属下们的故事,还是现在跟自己说起狱河之罪,似乎一遇到某些话题,瑞奇就变了个人似的。
仿佛那是他仅存的……最后的尊重。
而此时此刻,瑞奇直勾勾地盯着泰尔斯,仿佛要看透他的内心。
“巴尼——如果我没记错他的名字——你模仿过他的终结之力么?”
正在想着瑞奇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泰尔斯顿时一愣。
巴……巴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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