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请柬

第二十二章请柬

傅季夏温声说:“常家郎君着实是个妙人,此次踏雪寻梅宴,若是没有郎君,倒不知要少了多少乐趣。本宫这儿,尚有两张请柬,有意想邀常郎君和重郎君,正月十五,前来万梅园,赴景大学士的宴。”

她虽然已经算是极力地表现出温和来了,但是眉宇间的冷色和那股高高在上的傲意,还是不经意地泄露出来几分。

傅季夏回眸看了眼身侧的婢女,婢女便上前来递上两份请柬。

常徽还未曾动作,坐在他身侧的重锐意,已是不知何时站起身,面色怔然,很有几分拘谨的模样。见到婢女的动作,他忙要躬身去接,随后似想起了什么,面色通红,看着常徽,不再动作。

常徽觉得傅季夏口中的踏雪寻梅宴有几分耳熟,想了片刻,才想起来此前,他无意中得了梁韫青的一枚请柬,赫然便是这宴会的。

怎么,这永安如今是怎地了,这些权贵子女们,不是一向都避他而远之的么,如今却是个个要来邀约了?

一旁的傅玄序,不知从何处跑来,凑上来,咧开嘴笑道:“快接了去,快接了去呀!”

他见常徽不动弹,直接上手,夺过两份请柬,用力塞进重锐意的手中,阖了他手掌,又拿手上的扇子,拍了拍他手背。

傅季夏见状,冷然的面容有几分和色,点了点头,招呼也不打一下,直接转身离去。

背影颇有几分随心所欲的高傲感。

傅玄序又说:“我阿姊无论见谁,都是这副欠揍的样子,她方才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两位兄台海涵。我这做弟弟的,还给两位赔个不是才对。”说罢,手上折扇被他转动着倏忽合拢,两手抱着,朝常徽和重锐意做了一个揖,很有几分耍宝的意思。

他面上笑意盈盈,非但没有给人嬉皮笑脸的不庄重感,反而给人一种很好接近的亲近感。

傅玄序这人也是很有意思的,同为国子监的众多纨绔之首,身为安王世子的他,在宗室中,家世背景也算是排得上号的,很有几分混不吝的模样。

按理来说,能和程显这么个走在街上狗见了都要撒泡尿的存在相“媲美”,他的恶霸名声也该更胜一筹才是,但是偏偏,众人记得的,有他的不学无术和不拘礼法,却没有仗势欺人或是触犯律法的传闻。

常徽以往也觉得他这人一眼望到底,不过就是永安纨绔一个,后来经了傅季夏的事才晓得,安王这一家子,只怕各个都不能小瞧了去。

傅玄序是个很容易就能和周围人打成一片的纨绔子弟,他出手阔绰,为人风趣多识,又容貌俊美丰姿怡然,虽然有时候显得很是放诞不羁和不学无术了些,但是放空脑子和他相处的时候,谁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一句不愉快。

偏生,今天的这两个,常徽和重锐意,都多多少少叫傅玄序有一种触壁的感觉,甚至到了后头,愈发地有种自己在唱独角戏的感觉。

他看得出来,常徽虽年少,却是个心机深沉之辈,面上总是摆着一副看淡红尘、无悲无喜的冷脸,偏生又因为他长得着实有几分谪仙模样,眉眼之间,谈话或深思的时候,有时候竟然能叫人看出一两分的除了冷嘲和旁观以外的悲悯。

联想到此人之前的种种行径:设计伤了程显,又不知用什么办法压了柳家和郑家不为这件事出头,又在傅玄序面前特意点出他身上的顽疾……

傅玄序以他那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躯干和脑子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这件事,背后必有蹊跷之处。

傅季夏在傅玄序心目中是少有的聪明之人,他想不明白的事情都得问问他亲姐,这次关于他身有隐疾的事情,自然也不能瞒了过去。

常徽,就是这样在傅家姐弟二人面前挂了名的。

&&&&&&

前几日,这次的踏雪寻梅宴的请柬刚刚出来的时候,安王府就是第一批收到的。

以安王府的权势地位,收到的也不仅仅只有那么几份。除了府上的世子和郡主的请柬外,还有几份空白的请柬,用于安王府的幕僚或是亲近晚辈,又或是他们看中的市井或是学院之中的才子才女。

这算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外面的寒门子弟或是庸碌之辈,抢破头都没有抢到的请柬——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连这“鲤鱼跃龙门”的机会都未曾听说过——在这里,不过就是他们手中可以随意拿来拉拢人心的东西罢了。

这,就是上位者。

是曾经的常徽,心心念念想要成为的人。

傅季夏围炉拥裘,摩挲着手上的请柬,眉头微蹙。她心中对于常徽的定位着实有几分难以定夺。

她看了一眼身侧的傅玄序,这傻子弟弟还在火炉旁拿着弓弩在比划,手上快速转动弓弩,劈啪作响,嘴中还不时地“哇”、“嚯”几声,显得很有几分傻样。

傅季夏越想越气,拿了手上请柬就朝着傅玄序的脑袋啪地甩下去。

一声脆响后,傅玄序捂着额头,十分夸张做作地询问她到底想干嘛,是不是想谋杀亲弟,夺取家产。

傅季夏道:“你口中的这位常徽郎君,虽然指出了你身患隐疾一事,但是很明显,他不想将此事大肆宣扬,所以才会这般隐晦地提及此事,甚至事后也并没有找你挑明此事。”

傅玄序听了直点头。是他身患隐疾被常徽点出,随后因为发现得尚早,所以未曾酿成严重后果,甚至好好休养调息,还有十分大的痊愈可能性的。这件事于情于理,都是他欠常徽一声谢。

但是这等救命之恩,一句谢谢,似乎,未免有些太轻了。

傅季夏遂问:“他于我们傅家有大恩,却碍于种种未能挑明一切。于情于理,我们都该给他一份答礼才是,只是他同胞长姊既是宫中宠妃,自来钱财不缺,又在国子监中,聪颖好学,想来也是前途大好。我思来想去,唯有一件事,觉得许是他暂时够不上的。”

她摩挲着手中的请柬。

傅玄序煞有介事地跟从自家姐姐的思路:“我看得出来,常家郎君绝非池中之物,甚至可以说是潜龙在渊,想来未来的某一日,就有极大的可能一飞在天。也许,咱们傅家,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个开胃菜罢了。”

他说话,惯常是夸张惯了的,此时也不例外,只是这次,傅季夏却没有和以前一样笑着附和又或是阴阳怪气他,反而很是沉默了一下子。

傅玄序觉得稀奇,他抬头,就见了往日里似是谁都瞧不上的阿姊,此时眉眼低垂,面上很有几分苦恼之色,而后恍然大悟似地,狠狠地蹂躏了一下他的头发,道:“想不到,你也有这样有眼光的时候!”

只是,无论如何,傅季夏和傅玄序二人也没有想到,他们白天还在说常徽在国子监前途大好的事情,晚上,就得来消息,说是常徽被国子监退学了。

自然,国子监祭酒孔甲的一干倒炤事,傅家姐弟也就知晓了。

以傅家的权势地位,出手干涉这样一个国子监学子退学与否的小事,根本动不了分毫,更何况如今还是孔祭酒丑事败露,他自身难保,此前做下的种种决策,自然也会被后来人多番考量思虑,再来考虑做不做。

无论怎么看,叫人带一两句话的事,就能让国子监放过常徽,让他安心地回去读书,这都是一场极好的“知恩图报”的戏码。

谁料,带话的下人回到府中,带来的又是一桩叫两人意外、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的话语。

府中下人道,常家郎君的事情,早已有贵人护了。

傅季夏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来这人到底是谁。

“若是宫中昭仪,此等小事,倒是不必惊动大内。若当真惊动了大内,想来也不会是今日这样风平浪静了。”程保保是动了毁了常徽入仕途的想法去做这件事的,若是宫中常昭仪知晓这件事,岂能容他得逞?

“可除了宫中,到底还有谁,能称得上是有‘贵人相护’的名号的呢?”傅季夏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

想到最后,她得出结论,是和自家那混不吝的似乎完全不动脑子的弟弟一样的结论。

“常徽此人,必有后手!甚至很可能,此次他前脚被退学,后脚孔祭酒就出事,这其中就少不得他出手!”

傅玄序说:“常家郎君,此前在国子监的两年,确实是很受程显的欺负。”

“孔祭酒此人最是前倨后恭,看碟下菜。他在我的面前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私底下对着那些家世不显的学子,却是正眼也不瞧的。想来上有下效,他这般德行,国子监中少有正直之人,多是趋炎附势之辈,像是重锐意这样顶有才名的永安学子,也只能是勉强求上进罢了,更何况是新来没多久的常家郎君呢?”

傅玄序虽顶着草包的名号,但是身处高位,许多事,耳濡目染之下,经历得多了,看得多了,也懂了不少。

傅季夏越想,越觉得常徽此人心机深沉,又睚眦必报,堪称可怕。

若是他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当真是个劲敌,但是幸好幸好,看在他提点了傅玄序隐疾的份儿上,想来他对傅家,即便没有善意,也是绝对没有恶意的。

这份请柬,她送得心甘情愿,甚至,还犹觉不够。

末了,听傅玄序口中重锐意也是颇有才名,也加上了他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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