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进来时便见叶扶瑰在书房里面，他说他正好负责在这里清点，手里还摸了个册子出来，看着当真是在做登记。

虽然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太对劲，但是容华也没多想。

毕竟方才见面就问过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他要是喜欢金银财宝，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至于隐瞒不说。

于是容华也就没让他出去。

抄家可耽误不得，人家是在替她工作，何况他又不是没见过她治病。

容华走进叶扶瑰，看向他望着出神的方向。

也不是什么金书嘛。

容华将其抽出，余光愣是看见叶扶瑰的眼珠子就这么直愣愣地跟着她手上的书转。

“参合锻造。”容华故意念出封面上的名字，见叶扶瑰睫毛都颤了两颤。

这得是多在意？

他这回办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要任何奖赏，刚刚问他，净回些“臣之本分”、“不敢居功”的场面话。

说起来，她还真没看过他如此看中一件东西的模样。

“喜欢？”

叶扶瑰闻言，才终于将视线挪到了容华脸上，只是容华却看不懂这张大概率是假脸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既然喜欢，赏你便是。”不过一本书而已。

看起来就不像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她还不至于这么抠。

女帝的手将父亲所著之书递于眼前，叶扶瑰下意识接过，愣了愣，才想起来要谢恩：“多谢陛下赏赐。”

容华拍拍叶扶瑰的肩，语气听起来满是欣慰和鼓励：“曹爱卿乃朕之爱卿，为君分忧，行事妥帖，合该奖赏。”

叶扶瑰看向容华，眸中明灭闪烁。

……

对视半晌后，容华扯了扯嘴角，转身不再看叶扶瑰。

白瞎。

他明明看起来就快要感动哭了，但是忠诚却很老实地一点都不涨。

一点、都、不、涨。

罢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还是看看这些值钱的宝物吧。

这些才是她能安身立命的重要道具。

“巴总管，你来看看这是什么？”侧头呼叫巴章烨的一瞬恍眼看到沈玉初还在那边候着，容华才忽然想起来这茬：“啊沈太医，你可以下班了，回吧。”

沈玉初没料到容华会突然想起自己：“下班？”

“…朕是指，你现在可以回家休息了，不用在这儿候着。”容华略心虚地笑了笑，“回去好好休息，别忘了，明日早朝开始还要劳烦你随侍。”

虽然她现在的健康值回满了，但她不能保证明天早朝之后会被搞得还剩多少。

谁知道呢。

“陛下……陛下切记要好好休息。”无奈，沈玉初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面上却也只好安静告退。

明明她的身体已经好转，为什么还会继续要他随侍。必然是她自己又要折腾自己。

沈玉初一走，书房里便只剩下容华和巴章烨、叶扶瑰三人。

巴章烨走进容华，仔细端详了半晌她手中的物件儿。

容华见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出来，心里小小惊奇了一下。

作为东厂首领，她还以为巴章烨是无所不知那种类型的NPC来着。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没有立即回答上她的问题。

容华好奇地又翻来覆去瞧了瞧手里的富贵小玩意儿：“一个……华丽又没用的梳妆盒？”

看着像个碧玉梳妆盒，但里面却是金子做的实心儿。

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动了巴章烨的反应系统，容华只听他恍然一声：“回陛下，奴才若没记错的话，这应当是金妆玉扇。”

“…扇子？”容华拿着它在面前摇了摇。

巴章烨读懂了容华的潜台词：你看它像个扇子吗？

他抬手微微朝某个地方点了一下，对容华说到：“奴才听闻金妆玉扇的扇骨设计有机关，可以折叠成梳妆盒的模样，您看看这里能不能展开？”

容华照着提示操作了一下，手里的小东西还当真变成了一把黄金为骨玉为面的小扇子。

嚯。

容华顿时很有些佩服这里的工匠，她好奇地摆弄道：“有什么用？”

这么精巧的设计和做工，难道是什么暗器？

巴章烨笑笑：“只是富贵闲人们喜好的小玩物罢了，并无什么实用之处。”

容华：……

她要跟这些有钱人拼……拼命鼓掌。

这东西好啊，一看就能卖不少钱，她的国库一定很快就能摆脱赤贫状态。

书房里简直琳琅满目，多的是类似的金镶玉的小玩意儿。

容华一步一停东看西瞧，高兴又好奇地问个不停：“这又是什么？”

不知是不是有了思路，巴章烨的作答技能又回到了他的一贯水准：“回陛下，这是金鳞玉波，合则可作随身香球，分则为一对鱼形耳坠，鱼身设有旋转机关、可藏匿药丸密信。”

哟……

精巧精巧。

“这个呢？”

“玉瓶金泉。合拢是一个瓶形摆件，用来插花或直接观赏都是极好，若以巧劲打开，还可以将其化为一座仿若飞泉击石的造型摆件。”

啧，牛逼牛逼。

……直到一连问了六个，容华才终于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金妆玉扇”、“金鳞玉波”、“玉瓶金泉”、“玉锁金匙”、“玉璧金缘”、“金玉藏针”。

什么情况？

她知道它们都是金镶玉，但也没必要每个都这么直白地点明吧。

一个是大雅，一堆就是大俗了。

容华抽了抽嘴角：“这些名字风格怎么都这么……统一？”

巴章烨回到：“陛下有所不知，您方才询问的那些珍品，恰好全都出自同一家之手，故而名称风格比较相似。”

“同一家？” 容华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那些小东西实在精湛，虽都是金镶玉，但有的造型大开大合、有的却是细腻婉转，风格迥异，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出处。

巴章烨点头：“是。金镶玉制作工艺最高水准要属当年的凌州叶府，奴才瞧着这书房中的金镶玉制品，几乎都是叶府手笔。”

随即他又解释道：“不过叶府制品早已绝迹，奴才也未曾想到还能看见，是以陛下初初询问时，奴才还犹豫确认了好一阵儿。”

早已绝迹？那为何这里这么多？

容华总觉得这前后哪里似乎有点逻辑圆不通，想了想又问到：“为何绝迹？既是最高水准，叶府没有继续传承吗？”

这种精品，不得收进非遗文化里面好好保护起来？

再说了，这些玩意儿看着就贵，应该不可能因为支撑不了生计而断代吧。

见容华问起，又似是对这些东西有点感兴趣的样子，巴章烨便跟容华解释起了叶府的事：“说起来也是令人扼腕。当年……”

凌州叶家，原本是传承了上百年的武学世家，一开始也没有做什么金镶玉。

学武一途着实辛苦，弟子又尤为求精，以至门下学徒越来越少，有日渐凋敝的趋势。

叶家家风素来直爽，阖府上下又侠义心肠，经常接济左边救助右方，在民间口碑甚是不错。

只是这样一来，钱财就散得格外快。

于是后来叶府家主接起了锻造的生意。

起初只是造些民间常用的农具、武器之类，到后来他们发现在普通人手里根本没办法赚钱，反而还经常亏钱贴补农民，于是便转换思路，渐渐开始接触富贵人家所需的佩剑长枪。

他们的工艺实在精湛，很快便有人找上门来定制就需要精巧的饰品摆件。

如此日积月累，叶府财富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大，但人员却严重不足，很多生意做不了，却又不好厚此薄彼。

叶家主一合计，最后决定对外只做金镶玉的制品，这样既能筛选客户、减少工作量，又不会耽误继续挣钱。

然而就在叶府金镶玉手艺举国闻名、最是鼎盛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叶府就那么突遭横祸，一夕间便阖府上下全都死绝。

当天还莫名起了场大火，不仅一个活口没留，连叶府的一草一木也化为了灰烬。

容华：……

听起来怎么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她略显犹豫地问到：“什么横祸？”

巴章烨：“回陛下，是江湖寻仇。”

容华不禁默然。

哦，叶府是武学世家来着，混迹江湖又古道热肠，这种搭配本身就很危险。

逻辑上也勉强说得过去。

罢了，可能她是电视里的狗血灭门惨剧看太多了吧，所以习惯性阴谋论。

摇摇头叹惋片刻，容华便不再纠结这些金镶玉小物件儿的事情。

旋即她往一处角落走去——那里有个黢黑的大物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