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落葑菲总是心存芥蒂，在她多次证明自己后依旧对她能力存疑。落葑菲可能也察觉到了。主动提出直播方案，不就是想证明她可以吗？
明明落葑菲才是那个受害者，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说话都不敢大声。
这一刻易姜忺真觉得自己很刻薄。
易姜忺抓着椅背将落葑菲拉到身边，椅子轻飘飘的。“去医院。”拖着落葑菲离开。
她真瘦，隔着衣服握着她手腕都松松的，没什么肉感。
医院里，医生不耐烦地批评易姜忺，“知道芒果过敏还吃？家属不会控制一下吗？”
落葑菲不知道怎么回答，尴尬低头。
易姜忺听着，没解释，“以后不会了，麻烦赶紧开点药处理一下。”
“现在知道急了。”放大镜照了照落葑菲黑红的脸，“过敏可大可小，严重的呼吸道水肿会导致窒息。”
打印机咔咔响，医生扯下来签字，“先查个过敏原，再去药房拿药。
“好。”易姜忺接过单子应下。
抽血在二楼，落葑菲从等叫号开始就心跳加速，她害怕所有尖锐物体。从小就是，她宁愿吃一百天苦药，也不想打一次针。
叫到号时，落葑菲安慰自己，查一下也好，以后尽量避免接触。
磕绊着坐到窗口时还是不自觉深呼吸。
易姜忺拿好药过来，远远就看见落葑菲，紧闭双目伏身趴在抽血窗口，脸撇得老远拳头捏得发白。
“放松点，正常握拳就行了，肱二头肌都让你捏出来了。”护士一边扎橡胶管，一边拍打落葑菲胳膊。
针头扎进皮肤那一刻，落葑菲没忍住“嗷呜”了一声，太疼了。麻麻的，仿佛整条手臂的精血都被抽干了。
“这么大人还怕抽血？”
易姜忺走到落葑菲身旁，伸出装药的袋子，隔在她和针管之间。
余光撇不见，倒真多了几分安全感，落葑菲难得贫了句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易姜忺倒是动了动唇，这不挺机灵。
眼前是平整挺括的西装，鼻尖萦绕着微不可查的香水味。
从落葑菲的视角看过去，就像被易姜忺环在怀里。
心脏跳的更快了，打桩机似的，捶得咚咚响。
抽完血易姜忺送落葑菲回家。
她现在是半个病人，易姜忺没有立刻离开，征求落葑菲同意后，进门看看能不能帮点忙。
“这两天的直播你先别管了，让菲利克斯顶着，她能搞定。”
易姜忺掏出冰袋单手捏碎，man到炸，递给落葑菲，“护士说先冰敷十分钟，再涂炉甘石洗剂。”
“谢谢。”落葑菲乖巧接过。
楼下响起午间新闻的伴奏，易姜忺看了眼落葑菲问：“饿不饿。”
“还好。”
接着一阵咕噜声出卖了落葑菲。
这姑娘是真怕他，什么实话都不说。
易姜忺脱了外套搭在沙发上，解开手表，又单手挽起衬衫袖，“我给你做吧，医生也说要饮食清淡。”
说罢往厨房去，小冰箱打开后空空如也，连个青菜都没有。
落葑菲刚涂好炉甘石，从卫生间出来，脸上深一块浅一块，跟个小花猫似的，“底下有饺子。”
易姜忺皱了皱眉，不知道速冻水饺算不算清淡。
下厨的事易姜忺不太擅长，每个动作都透出一股笨拙和不熟练。
但他态度很好，动手能力也强。每一步操作前都先问过落葑菲，还挺虚心学习的。
看着落葑菲吃完，易姜忺又很绅士的带走垃圾。
出门时还跟落葑菲强调要多休息，两天后再来接她去医院复诊。过敏源测试报告要过几天才能拿到。
落葑菲躺床上看着天花板，脸上传来阵阵火辣，心理祈祷这次的过敏反应温柔点。不知不觉睡着了，她已经连播十天，要说不累是假的。
睡醒后天已经黑了，落葑菲捏着手机去取快递。
回来在楼道里碰见章阿姨，章阿姨是这栋楼的人形摄像头，平时就爱坐在门口晒太阳聊天。
“哟，落落，你脸怎么啦？”
“有点过敏了。”
“那吃东西要注意点哦，荤腥刺激要忌口的。”
“嗯，我知道，谢谢章阿姨关心。”
落葑菲父母生前人缘好，小区里老邻居都很照顾落葑菲。每次碰见都要关心她几句，落葑菲也会笑着回答。
“你是不是谈男盆友啦？有对象一定要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哦，替你爸妈把把关。”
落葑菲脸色一红，“工作太忙，哪有时间谈男朋友。”
“哎？那个又高又帅的小伙子不是你男盆友啊？我看见好几次了，开那么好的车，要把握好了。”
真是够巧的，易姜忺只来了小区两次，都被章阿姨看见了。
“那是我同事！”落葑菲丢下一句话狼狈逃上楼。
刚睡醒，也不会这么快来困意。这几天一直在说话，此刻窝在沙发里倒觉得有点安静得无聊了。
便用平板登录小号，进了自己账号的直播间。
菲利克斯利索干练，虽然是第一次直播，场子也控住了，就是对各种功能不太熟悉，稍微有点手忙脚乱。
要说落葑菲的直播叫垂直度高，那菲利克斯的直播就是发散思维。
天南海北的聊，网友们嗨的不得了。
到连线打卡汇报时，落葑菲加入了直播间主持。
试用期过去十天，护肤效果已经初见成效。
今天随机分享试用感受的网友里，七成都是正向反馈。有说感觉皮肤变细腻的，有说感觉细纹舒展的，有说滋润度很高的。
也有觉得无功无过的，但大多是油痘肌或者城墙皮，这款面霜足够温和，对她来说见效可能没那么快。
二三十个网友里，没一个说用了过敏烂脸的。
这几天没看见骆玖柒有动静，可能事实胜于雄辩，她也知道造谣不能永远蒙蔽双眼。
连线临结束时，有网友关心落葑菲的脸。比早上看起来还要红，甚至开始有点肿。
落葑菲耐心回答，“已经去过医院了，一会睡前还要再补涂一次药。过两天看下护肤情况，要是满脸疹子就不出来吓唬大家了。这几天先辛苦菲利克斯咯，大家要对姐姐温柔一点哦。”
留言板上有网友发言，“应该让菲利克斯姐姐对我们温柔点。”
菲利克斯是职场老人，三十五岁未婚未育清醒独立，怎么可能被欺负。
她早上接手直播间时还一脸懵逼，半小时就跟网友混熟了。
直播间里大胆开麦，说对网友的平均学历存疑，怎么别人随便放个消息出来，就跟苍蝇见了屎似的一哄而上，也不管是真是假就喷品牌方。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还让网友们下次再遇见这样的事情，麻烦先去外网扒清楚原文件，核对下数据无误后再喷。这件事都惊动总部那边的老板了，让大家别给中国网友丢面子。
逗得直播间里哈哈大笑。
......
一只猫楼下，安娜看着视频里的落葑菲脸色铁青。狠狠抽了口烟，问阿尔伯特，“跟品牌方那边沟通得怎么样了。”
阿尔伯特也在吞云吐雾，“要处理50%的退货。”
“草！”安娜两指捏灭烟头。
VC面霜有批临期货，安娜答应帮品牌方清掉库存，所以要了很高的佣金。谁知道哪个傻逼发货时候也不动脑子，好歹跟日期正常的掺和一下，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还有那个落葑菲，老老实实做自己的直播不够，装好人来坏她财路，“臭婊子，搞黄老娘的单子，你也别想好过！”
阿尔伯特单纯问了一句，“不是说要跟她搞好关系？”
安娜把烟头往阿尔伯特脸上丢，“你傻逼吧，她那么刚正不阿，能指望她给什么好处。还他妈不是因为你，发个货发成屎一样。”
“以后放机灵点，再这么蠢就别怪我独自美丽了。”
夜色里，阿尔伯特满脸怒意，终究没发作。
安娜和阿尔伯特并不是真情侣，只是在镜头前扮演异国情侣戏份，他们之间所有的甜蜜互动都是演的。
镜头里，阿尔伯特是恋爱脑中产白人独生子，镜头后，阿尔伯特更像安娜助理，需要对接品牌方，沟通脚本，甚至直播间发货把关都是他。
落葑菲的脸并没有因为睡了个好觉而立即恢复。
每一刻，皮肤状态都在越变越差，唇角的小水泡蔓延到鼻翼和耳垂。水泡似乎每一刻都在爆裂，摸起来黏糊糊的，整张脸都发硬。
落葑菲在家休息了两天，也吃了两天清淡饮食，嘴里没一点味。晚上实在没忍住，就戴着口罩，去楼下打包了份酸菜鱼。
酸辣味隔着打包盒都直往鼻孔里钻，急得落葑菲脚步都轻快了。
“这你能吃？”
身边冷不丁传来个声音，有点空旷，吓得落葑菲一哆嗦。
转头看马路对面站着易姜忺。
“易总？”落葑菲诧异，也不忘把打包盒往身后藏了藏。赶忙摘下口罩，借着路灯让他看，“我没偷懒，是真的不能播。”
身段优越的男人双手环胸斜靠在车旁，隔着双向车道，依旧能看出他身上的西装价值不菲，“所以你能吃这个？”
落葑菲尴尬笑笑，“帮人带的。”
易姜忺哼笑，都懒得点破。
“这么晚，易总您怎么来这了？”
绿灯亮，易姜忺单手解开西装纽扣，长腿轻松跨过围栏，吐着白雾道：“明天上午接你去医院，记得预约挂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