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姜忺说话算话，第二天接到利安集团面试通知。

给落葑菲激动坏了，拉着潘芮絮叨了好久，做人一定要有信念感，上天自有安排云云。

平安夜那天，落葑菲去公司楼下等潘芮吃饭。

上次过敏之后她一直在家，现在双十二结束，公司也不强求博主坐班了。

“咱们吃完第一波再去喝点吧，刚好明天礼拜六。”潘芮裹着加长羽绒服，围巾在脖子上绕好几圈。

她一个东北人，在南方冻成狗。

这里的冷湿哒哒的，刺骨。但凡有一点缝隙，冰刀就会钻进去把身上的热气全刮走。

“不行，我得回去复习。”落葑菲这几天在狂补专业知识，恍惚有种在考研的错觉。

利安集团有圣诞假，面试时间在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

她想利用好这段时间能多学点就多学点，那天易姜忺的意思就是，只给一个面试机会，能不能过看她自己本事。

落葑菲倒没有埋怨易姜忺不开后门，她只是觉得担了人情，就不想给别人丢脸。

两人打车去火锅店。

店里热闹非凡，头顶响着《jingle bells》，服务员却操着四川口音喊：“麻辣牛油锅~”有种破次元的滑稽感。

两人坐在过道等位，落葑菲随手点开小红书，她习惯有事没事的刷一下，算是跟进数据吧。

要是发了广告，她“跟进”的频率会更高。数据跑得好就积极在评论区互动，反之就忧心忡忡。

点开小红书后台，消息99 ，评论99 ，满屏的私信红点，但没有新增关注。

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落葑菲出门时眼皮狂跳，似乎暗示这个平安夜并不会平安。

点进评论，跳转到一条艾特自己账号的帖子。

首页是一张触目惊心的烂脸照片，皮肤溃烂，成片红肿的痘痘，视觉冲击力极强，再血腥一点就过不了审的程度。

配文：

[半年前关注的博主，一直很信任她，之前推荐的护肤品都不错。现在有了粉丝就开始恰烂饭，她最近推荐了这款精华，说适合敏感肌，我无脑冲了。结果才用一个星期，脸烂成这样。查了下成分有柠檬酸，根本不适合敏感肌，怎么这么黑心啊！]

翻了翻照片，除了几张烂脸特写外，还有护肤品成分表，以及关于柠檬酸会剥脱角质的百度截图。

评论区全是骂她的。

“把话放这，是个博主都会恰烂饭。”

“上礼拜刚关注，这就塌啦？”

“现在的消费者真的很无脑，不赚钱的事情别人会做吗？推广越厉害的东西越不能用！”

点开私信，骂得更加难听。

“贱女人你是不是整过容啊？毁了别人的脸你就心里平衡啦？”

“坏种，诅咒你一辈子不涨粉。”

“你爸妈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情，生了你这么玩意。”

“取关，本来很信任你的，现在太失望了。”

当博主这么久，第一次遭遇网暴。

要说情绪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毕竟有的人连爹带妈，骂得不堪入耳。他爸妈都过时十几年了，还要被拉出来羞辱，谁能不生气。

每年都会上演大博主互撕的戏码，她围观过，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潘芮看落葑菲捏着手机不作声，伸头过来，“看什么这么投入。”扫到满屏不堪入目的脏话。

“靠！她怎么知道是你推荐的精华有问题，还是用了什么三无产品，真他妈张口就来！落落你别怕，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落葑菲比潘芮冷静，“你帮我联系下王姐吧，明早我要加更一条视频，问问有没有棚子能用。”

这段时间经历了不少，落葑菲也不似以前那样怕事。她现在想的是如何解决问题，没心思内耗。

要是在第一时间回应网友质疑，能为自己挣得一些路人好感。再心平气和解决问题，会容易些。

潘芮见状也收了气势，“行，我让他们先把景搭起来。再联系下精华品牌方，看看能不能提供些有用的资料。”

“嗯。”落葑菲点头，将手机收进包里，这顿饭是吃不成了。

两人在火锅店告别，落葑菲抢时间回去写脚本，直接打车离开。

时髦的街头，年轻男女穿得像韩剧一样好看，到处是“merry Christmas”的祝福语。

今年的平安夜特别应景，路灯照着片片雪花轻盈飞落。虽不如预期的那般鹅毛，但在南方已经很难得。节日氛围浓到极致。

早上醒来看了眼后台，所有消息99 ，不用点进去，落葑菲知道一定是骂自己的。

主页昨天粉丝量还是7.3，现在只有6.9了，一夜掉粉4000.她基数不大，这个掉粉量已经很吓人了。

经过一夜，外面有了薄薄一层积雪。落葑菲收拾好就去了公司，视频要赶紧拍出来。

为了不影响情绪，昨夜新增的评论和私信她都没看。

到公司楼下时，看见安娜和阿尔伯特在花坛边抽烟。落葑菲赶时间，不然肯定会打个招呼，再问问VC面霜的事。

她和安娜好像有段时间没打过照面了。

阿尔伯特跟安娜面对面站着，“哎”了一声，冲安娜身后抬了抬下巴。

安娜裹着毛绒大衣回头，落葑菲半个身子刚进大厦。

嗤了声，“婊子。”

“她昨晚掉了4000粉。”

“才4000？再多找几个通告群，我要她狠狠地掉，我要她在这行混不下去！”

VC面霜的事让安娜吃了血亏，刚进口袋的坑位费全吐出来了，还自掏腰包堵了二十万的窟窿。

她现在跟落葑菲势不两立。

烟抽完一根，又点一根。

“逆龄面霜的直播带货敲定了，我要先做个脸，之前那个美容院，你去联系下置换。”

安娜吞云吐雾，眼里有种不属于二十岁的老练。

置换就是各取所需，安娜发小红书帮美容院做一次宣传，美容院提供一次免费护理。

阿尔伯特应下。

元旦直播要带货逆龄面霜，安娜开始提前准备。

早上也通知了王姐，当天直播间要布置得高级一点，匹配得上逆龄面霜的咖位才行。

这次是她贵价合作的敲门砖，表现好了，以后会有复投，也会接到更多贵妇品牌的橄榄枝。但要是再搞砸，她的咖位就定死了，很难再接到贵妇品牌。

*

易姜忺知道落葑菲的事是在圣诞节当晚，放大假他回美国陪家人，消息还是周聃转发给他的。

壁炉里木柴烧得啪啪响，火光照得整个屋子温暖明亮。

暖黄映着深邃五官，易姜忺坐在摆满圣诞装饰的长桌上回消息，【我先看看。】

利安生物这么大的集团，每隔两年就会被卷进一次舆论危机。

有些是对家的黑手，有些是管理疏忽，像落葑菲这种小范围的网暴，在易姜忺看来也就蜻蜓点水。

但事情发生在落葑菲身上，没有专业的公关团队，处理起来可能不会那么轻松。

易姜忺花十分钟了解情况，定论是陷害无疑。因为一切看似合理却又很单薄。

“鸡汤来啦！快拿碗！”赵律师直接把铸铁锅端上桌，嘴里念念有词，“火鸡又大又老真吃不来，还是文火鸡汤好喝。”

易姜忺父母早年移民，都是生意所迫，骨子里还认自己是炎黄子孙。美国家里的装饰和饮食习惯都和在中国时一样。

易姜忺受父母影响，对自己的华人身份认同感很强。

赵律师嘬了口鸡汤，烫得直吐舌头，“儿砸，你都回国工作了，有没有遇见喜欢的姑娘？”

易姜忺似乎对这种提问习以为常，“我是去工作，不是去择偶。”

“那又怎么样，工作归工作，生活总要有的。律师想到什么，汤勺指着易姜忺，“你不会又天天加班吧！”

“加不加班不是我说了算。”易姜忺回得心不在焉，指尖点进“落落爱护肤”头像。

账号主页背景是一张落葑菲的照片，相比现在虽略显青涩，但圆溜溜的小鹿眼里灵气十足。应该是大学时期。

头像是她抱着一只猫咪的合照，脸上不施粉黛，但清新脱俗。

除了第一次在酒店贵宾室里，易姜忺好像没再见过落葑菲化浓妆。她简单的样子其实挺清甜可人，但全妆的样子更惊艳。

“我不管！你必须给我找个中国儿媳！那些假装听不懂中文的ABC短视得很，为了融入资本主义连根都不要了。我就喜欢中国姑娘！”

易姜忺父母教育理念超前，从小跟孩子相处更像朋友。赵律师平时跟儿子说话就像要糖的小孩撒泼，安全不似她辩护时强势，易姜忺也见怪不怪了。

“这个你无权干涉。”语气不带情绪。

“忙点事一会下来。”易姜忺假装忽然来了工作，手机锁屏往楼梯去，赵律师也没法说什么。

去了书房，易姜忺再次点开“落落爱护肤”的头像，

这次看见她的个性签名：坐标沪城，大干皮，敏感肌，人生唯二爱好→吃美食&做美女。引路小号→落落是吃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