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难眠的，整个城市好像静止般，气温骤降，路上无行人，零零星星的车鸣声，偶尔打破时空的痕迹。

唐婳在床上翻了几个身，睡不着。

唐婳换了身衣服，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割过一样，她拉了拉领子。

医院就像格格不入的另一个时空，大厅里有哭声，有迷茫的眼神，有在走廊里不知所措的身影。

江丞妄这层挺安静，她没进去，透过门缝看着病床上静躺着的他，应该是睡着了。

他强大的气场下她看出了警惕和孤独。

那么多人想让他死让他疯，唯独她想让他肆意的活，有生命力的在最炽热的光下，骄傲的活下去。

她坐在走廊的位置上，刚好能看到他的病房。

安静的走廊针落可闻，她的心不停的跳动着，脑袋晕晕沉沉，思想却是坚定。

天渐渐亮，她无声的离开医院，一切回归事情的原本，她没来过一样。

眼睛熬夜熬的疼，路上打了两个哈气，

走到常买的咖啡店门口，在门口拉了个凳子坐着，点了根烟。

消息一直响吵的她头疼，直接把手机关机。

咖啡店放着节奏感强的音乐，她眯着眼睛，店员端着餐盘放在桌子上动作轻但唐婳还是听到了，慢慢的睁了眼。

喝了一口，微苦，但她还是皱了皱眉头。

路边的车喇叭响了两声，车窗渐渐摇下来，唐夜拿着一盒小蛋糕。

“哥哥？”唐婳觉得自己恍惚了，声音很软弱，亲人面前她的坚强，脑袋里紧绷的弦也松了松。

“嗯，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在这看到你了。”唐夜推了推金丝眼镜，很让人安心。

唐婳的脸色并不好看，一夜没睡，“出什么事了？”

唐婳硬是扯出个笑，“就是没睡好，你怎么回来了？”

她打了个哈气。

“抽空陪陪你。”

唐婳笑道，“谢谢哥。”

唐婳又变了，生活的磨难让她变来变去，像所有人唯独不像她自己。

可这张脸这张皮还是她自己。

唐夜下车拉了她对面的凳子坐下。

“走吧。”

唐夜笑到，“不急，慢慢喝。”

等她喝完，她把烟摁灭，一块上车。

唐夜把车停到车库和唐婳一块坐电梯，唐婳直接在唐夜家客房睡了，李杏然还在她家唐夜去不太方便。

唐婳睡醒已经是晚上了，唐夜在客厅开视频会议，挺忙的，她绕过摄像头。

工作的唐夜完全是上位者的姿态，这是多年的积累而成的。

他骨子里同样留着独属于唐家人的血。

她去冰箱把小蛋糕拿出来，拿着叉子吃了几口，是她常吃的那家，一般得提前预约，很久没吃了。

味道和以前的一样，甜而不腻。

唐夜那边视频会议结束，给她沏了一杯蜂蜜水，她给自己的加了几块冰块。

唐婳问，“你回老宅了？”

“嗯。”

“祖父没为难你？”

唐夜又加了勺蜂蜜，“没。”

唐夜把蜂蜜水放到桌子上，“高考完，公司转交给你。”

“知道，这是祖父的意思？”唐婳摊了摊手，“他可没那么好心吧。”

唐家是个讲利益的地方，他恨不得唐夜累死，倒在公司。

唐婳不愿被控制的心，祖父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是唐夜为她争取的，祖父不会过早的把公司交给她。

只要有利益，什么他都会不顾。

唐夜没说话，就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唐婳喝了一口，冰的她脑仁疼，“我怎么不信他是心疼你。”

“你就不心疼我？”

“就是因为心疼，所以知道他没安好心。”

没安好心指的是唐夜等价交换的代价。

“10点约了火锅。”唐夜看着腕表的时间提醒唐婳。

唐婳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白色长大衣，围着个红色青蓝色挑染的围巾，挺反差的，唐夜送的。

两人坐在二楼露台的位置，火锅的锅底特辣，唐婳吃的满头汗，唐夜拿着纸给她，她擦掉汗。

唐婳问，“哥你说生在唐家是幸还是不幸？”

唐夜刚和她说祖父要求她回老宅。

唐夜单手开了罐啤酒，又给唐婳点了瓶汽水帮她把盖子拧松给的她，“你可以不回去，我帮你压着。”

“不用，他只是觉得我在他掌控之外，给我施压，唐凌他管不了，有你在他还不放心。”唐婳一脸无所谓，麻木了。

“你想要自由，哥能给。”唐夜给唐婳夹菜。

只要重新迈进那扇门，她很难不被控制。

所以只要她不回去，唐夜就能想办法拖着，但她回去唐夜也帮不了，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这个家唯有唐夜和唐凌是真心想要她自由的。

“我知道你能给，但我不想要了。”

她往好的方面想把韩昼那帮人引到B市，也不错。

自由这种东西早就不是她能奢求的了，她只要自由一点，刀剑就会更近一分，只会让身边的人越来越痛苦，这样的自由她不要了。

她笑的开怀，眼泛红，不知是辣的还是内心真正的释然，“没准老爷子孤单，让我陪他老人家过年。”

唐夜看她这样，心里苦涩，等他稳定了公司，他就能彻底保护好他的弟弟妹妹了。

只是这天太大，只手遮天的人大有人在，棋子也好蝼蚁也罢，不过是利益之下的产物，胜任者留，败者从来没有话语权和抗争力，你所有的都是上位者手缝里流的资源，你视为珍宝也有人视为垃圾，现实就是如此。

唐婳赶快说，“就这么定了，快吃。”

两人干了杯，“愿以后快乐幸福。”

早日摆脱束缚。

楼下吵吵闹闹，唐婳下意识往下看，是小孩子的好奇声，毛绒绒的衣服像只小白兔，后面跟着一大家子人，充满了爱。

小孩子趴在父亲身上，正抬着头，看到她，口齿不清的喊，“姐姐。”

唐婳没听清，但看到口型，也被这副可爱模样逗笑。

旁边的母亲指着唐婳的方向，教小孩子，“这是姐姐。”

又指了指唐夜，“这是哥哥。”

唐婳朝小孩子招了招手，唐夜也朝着小孩子笑。

小孩子一下子乐了。

快乐的童年，唐家人从来没有体验过，哪怕也是唐凌也是上了初中才撒手不管的。

唐婳问，“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

“我送你。”唐夜继续说。

“不用，我自己回去。”

唐婳终于想起手机，李杏然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李杏然：你去哪了！】

【唐婳：我哥回来了，吃火锅呢。】

【李杏然：好吧。】

【唐婳：我明天回B市。】

【李杏然：行吧行吧，我送你回去，正好我也没事干。】

【唐婳：嗯。】

**

唐婳给李杏然带了烤肉，李杏然接过，“你真行啊，自己吃火锅给我带烤肉，还想着我，真够意思。”

李杏然注意到唐夜，“这位是？”

“我哥唐夜。”

唐夜笑了下算是打招呼，“走了。”

“嗯。”唐婳把门带上。

李杏然拉了个椅子，两手撑着脸，“我见过他，太带劲。”

“在哪见的？”

“一个酒局，不过他应该不记得我。”

唐婳扬了扬眉，八卦的味道。

“哎哎哎，你给我讲讲你哥呗。”李杏然拉住唐婳。

唐婳解鞋带，“讲什么？”

“他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

“那他喜欢什么样的？”

这可难住唐婳了，他身边很少会有女性。

“你自己探索吧。”回了句。

李杏然撇了撇嘴，接过烤肉，“算了，男人哪有烤肉香。”

吃着烤肉，问了句，“你不带行李啊？”

“不带。”

隔天一早，李杏然就准备好了，唐婳正给面包抹蓝莓酱，手上打着字。

唐婳倒是不紧不慢，穿了件白色卫衣，正要拿黑色外套，李杏然皱了皱眉，“你就穿这个啊。”

李杏然回了自己房间，拿出个紫色的外套，“穿这个。”

唐婳也没拒绝，直接套上。

李杏然倒是特满意，“真好看。”

李杏然路上放着节奏感强的音乐，时不时还接唱两句英文，车内正嗨。

唐凌一个视频弹出来，对面穿着宽松T恤，满头汗，能看出这个视频是挤时间打的，“你回老宅了！”

唐婳嗯了一声。

“你这是自寻烦恼。”

“早来晚来都得来，难逃一劫。”

“理是这个理，我怕你吃不消。”

他又说，“等我回国，我跟你一块回去。”

比起唐婳，唐凌更抗拒这个地方。

“你们也得活，你们也有自己的人生，不能总为我打算。”唐婳嚼口香糖吹着泡泡。

“行。”

“我自己能处理好，不然我也不会回来。”

“知道了。”

唐婳直接挂断。

李杏然问，“怎么都不让你回老宅？”

“唐家是不允许自由的。”没有逻辑的一段话，其中的苦只有感同身受的人懂。

天高任鸟飞不撞南墙不回头，年少时总幻想美好的未来，年少轻狂不知天地多辽阔，美好的结局有几个人能拥有，每天呼吸的空气都算是苟活。

“你们家可真复杂。”李杏然点评到。

唐婳看着窗外，没有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