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奉火

奉火仪式在冥界忘川岸边的祭坛举行。

果然如妙颜荞所说,她换上了一身火红的纱衣,在祭坛火池边翩然起舞。火池中的火苗随她的脚步肆意跳动着,像是也能感受到鼓点的节奏。

不知为何,沈临一看妙颜荞跳舞,就觉得头晕得更加厉害,他再次揉了揉太阳穴,悄悄往擎涳身后稍了稍,开口道:“这妙馆主究竟什么来头?”

擎涳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感兴趣?”

沈临无语:“冤枉啊!我再不济也不会如此不堪吧?”

见擎涳不说话,沈临忽然明白过来,神主大人应该是被醋到了,于是忙笑着拉住擎涳的手,在他耳边低语道:“更何况,三界最美之景已入我眼,又怎能纳下其他平庸。”

被一瞬哄好的神主大人,默不作声地抽回手,故作严肃地望着前方祭坛,忍笑道:“老实点儿!别动手动脚的!”

沈临轻笑:“是,神主大人,小的知道了。”

一曲舞毕,只见妙颜荞面向祭坛,往火池中洒了一捧细沙样的东西,瞬间,祭坛的火苗卷起三丈高,还泛着淡淡紫光。

“火神灵显,众魂祈愿,奉火仪式,起!”

妙颜荞话音刚落,围在祭坛边的亡魂们纷纷将头上的面具摘下来,扔进了火池中,然后跪在地上虔诚叩拜,祈求火神保佑自己转世顺遂。

随着火池中被投入的面具变多,火苗也越烧越旺,几乎漫过了祭坛边,将冥界黑沉的天映得通红。

就在此时,有人投了个不知什么面具进火池,那火苗突然失控般,顺着面具投来的方向席卷过去,险些将那人卷入火池。

这一突然的意外,吓坏了祭坛边叩拜的人群,大家纷纷后退,生怕被火焰伤到。可越是如此,这火焰却越是肆意妄为,漫过祭坛,向着人群步步紧逼。

霎时间,奉火仪式乱成一团,冥界亡魂们四下逃窜,可人群越是躁动,那火苗就越是猖狂,仿佛有生命般追赶着人群,甚至还卷了两个亡魂,瞬间将他们烧得只剩一缕残魂。

沈临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火神发怒了?”

擎涳面色微沉,他眉头紧皱看着混乱不堪的祭坛,突然一簇火苗朝着他二人的方向袭来,擎涳忙拉着沈临闪到一旁,谁知这火焰竟也会转弯,一直追着他们不放。

沈临看到那微微泛着紫色的火光似乎不是在追逐擎涳,好像是在追着自己,为了验证猜想,他趁擎涳不注意一把将他推到一边,谁知那火苗果然没有朝擎涳的方向燎去,而是转了个方向,向自己袭来。

火苗围绕在沈临腰间,形成一个火圈,并渐渐缩小,眼看就要将沈临也卷入火海之中。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擎涳动用神力,掌心唤出一条火蛇,火蛇快速将沈临周身的火苗拦截,顺势包裹着起那团紫色的火焰,将它死死困住。

擎涳手腕一转,火蛇便卷着那发狂的火苗迅速收回到祭坛的火池中,然后擎涳动用神力唤出更多的火蛇,这些火蛇像是穿行在黑夜中的巨龙,将肆意猖狂的火苗全部阻挡,及时救下了冥界的众多亡魂。

神主大人力挽狂澜,骚乱渐渐平息,众亡魂慌忙叩拜擎涳,妙颜荞也忙行礼道:“多谢皓涅神主出手相救,不然今日不知要有多少亡魂惨遭不测。”

擎涳收了法力,先急切地询问沈临有没有事,见他无碍便放了心,转身问妙颜荞:“火池何故突然失控?”

妙颜荞道:“这我也不太清楚,以往的‘奉火仪式’从未出现过这样的问题,许是方才有谁趁乱向火池中丢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惹怒了火神,所以才会如此。我定会禀明神尊和厉王,将此事彻查到底,给神主一个交待。”

擎涳道:“不用给我什么交待,一切无恙就好,劳烦妙馆主告知神尊和厉王,逆界还有要事处理,我们就先回去了,感谢神尊的盛情款待。”

二人刚要离开,这时,沈临突然感觉头晕目眩,他下意识扶着擎涳的胳膊站稳,却脚步虚浮,闭着眼睛晃了几晃。

擎涳吓了一跳,忙扶住他:“你怎么了?是不是方才被火伤到了?”

沈临摆摆手:“不是,我好像…酒劲儿上来了,突然很晕。”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沈临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他的意识便像是被这白光吸纳进另一个空间,他看到许多漂浮在空中的彩石,闪烁着各色光芒,那些透亮的彩石似乎在循着一个规律旋转着,沈临不禁感到诧异。

“有人吗?这是哪儿?”

无人回应,沈临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他发现这个遍布彩石的地方,似乎没有边际。沈临以为是自己方才头晕时,意外启动了双印之力,所以来到了一个不知是谁的记忆空间,像之前那些前生幻境一样,只要及时抽离便可。但当他闭上双眼打了个响指,再睁开却发现自己竟然还停留在这奇怪的地方,双印之力似乎并不起任何作用。

沈临百思不得其解,这里难道不是某人的前生幻境,而是一个更诡异的空间?

这时,沈临看到前方有一个被彩石围成的圆圈,那圆圈闪着耀眼的金光,光圈正中央,是一颗像血一样鲜红无比的宝石,那颜色极为罕见。

沈临缓步接近那光圈,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想要拿到那血色宝石,就在触碰的一瞬间,宝石突然炸裂成无数碎块,散落在空中。

沈临险些被迸裂的碎块划伤,他一边用手臂遮挡住脸,一边弯腰曲背穿梭在这碎石乱飞的空间里。他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爆裂的红色碎块,与之前怨灵坳爆发的红石极为相像。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待碎裂的石块渐渐平息,沈临忽然听到那光圈里传来一个诡异的声音:“召令…速归…”

声音似幻似真,虚无缥缈,沈临听不太清,隐隐约约只听到了这几个字,他小心翼翼地往那光圈的方向走着,诡异的声音却越来越弱,到后来,便只能听到不断重复的两个字“速归”。

沈临走近了才看清,这耀眼的光圈其实是一个发光的金色圆环,那些围绕在周围的彩石,实际上是圆环镶嵌的几颗不同颜色的宝石,有些像君王的冠冕,又有些像价值连城的金手镯。

沈临不敢再轻举妄动,他怕万一把这圆环也碰炸了可如何是好。于是他只能仔细观察,突然发现圆环内侧似乎还刻着一些字,但这些字沈临并不认识,不知是不是来自邻国的部落文字。

正当他想要记下那些文字的时候,突然脚下的地面开始龟裂坍塌,整个空间摇摇欲坠,沈临不知发生了何事,便只能朝着没有塌陷的方向一直跑,可奇怪的是,但凡是他踏足过的地方,便会瞬间碎裂塌陷,他就像是一个极端破坏者,所到之处,无一幸免。

就在他掉入地陷的瞬间,忽然又一阵头痛袭来,眼前出现一道刺眼的白光,他下意识闭上眼睛,本以为会掉落深渊被摔得四分五裂,可当他再次醒来,竟发现自己躺在落苑的床上,床边是满脸焦急的擎涳,屋子里没有什么奇怪的光圈,也没有浮在半空的彩石,地面也不再龟裂。

方才的一切,竟像是一场梦。

“我……回来了?”沈临疑惑地开口道。

擎涳见他醒了,忙上前急切地询问:“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临愣愣地摇摇头:“我这是…怎么了?”

擎涳拿丝帕帮他擦干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叹了口气道:“你在冥界祭坛边晕倒,我把你带回来,叶先生说你无碍,只是酒喝多了的缘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酒喝多了?

沈临记得喝下妙颜荞的酒之后,是有些不适,可没想到后劲儿竟这么大。此时他的头是有宿醉后的晕胀感,但他还是觉得,他在那诡异空间中看到的一切,并不仅仅是场醉酒后的梦。

“我没事,你别担心。”沈临安抚了神主大人,从床上起身,站在地上试探着走了几步,还回头看了看脚下。

擎涳问:“你在做什么?”

沈临道:“我若是说,我方才进入了一个诡异的空间,你相信吗?”

擎涳沉了片刻,说道:“你的话我自然信,那是什么地方?”

沈临摇摇头:“我不知道,但在那里,我碰到什么都会瞬间碎裂,就连地面也是一样,但凡是我踩过的地方,全都会坍塌陷落。”

这话叫擎涳摸不着头脑,他想了想开口道:“自从你在祭坛边昏倒后,是我亲自将你带回逆界,也一直守在你身边寸步未离,所以你本体并不可能离开这里去往某地,除非是梦境。”

“若是梦境,那也太过真实了,如此身临其境的梦,我倒是曾做过,就是那次梦见我回了家,娶了亲,但那是受了夜游魂的影响,而现在并无夜游魂,为何我还是会做这样的梦?”沈临不解。

擎涳道:“那便只剩一种可能,就是你元神离体,只有意识进入了那个空间。”

“我为何突然元神离体?”沈临道,“该不会是那酒里有什么猫腻儿吧?”

那晚的酒,并不只有沈临喝了,宴席上的其他人也喝了,包括厉塭和夜溟,所有人都无事,却偏偏只有他出了问题,想来不应该啊。

擎涳道:“会不会是妙颜荞递来的杯子里有什么问题?”

妙颜荞递的酒,沈临替擎涳挡下,所以他喝了两杯,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也是喝过那两杯酒后,他便开始头晕的。

“那就是妙颜荞想害我?可我又不认识她。”沈临道,“况且我也没什么损失。”

确实如此,擎涳也只是猜测罢了,毕竟叶沐笙说沈临的症状就是醉酒,而自己也用神力探过他的心脉,一切正常。

“也许是我们多虑了。”擎涳道。

“也许吧。”

此时逆界已天光大亮,沈临刚睡醒所以一点也不困,他在冥界折腾了这一趟,身上除了酒味儿就是祭坛的火燎味儿,实在不怎么好闻,连自己都十分嫌弃。

于是沈临拽了拽衣摆,说道:“我想换个衣服。”

擎涳一时没领会到他的意思,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沈临被神主大人的呆萌样子逗笑了,便坏笑着作势就要解腰带:“没想到神主有这等爱好,我肯定是乐意至极,你想看便看吧。”

擎涳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转身就往外走,嘴里磕磕巴巴地说着:“…那你换吧…我先去……”

话没说完,就听身后的沈临惊讶道:“奇怪,我的玉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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