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这般骄傲,从没有人,所有人见他都如见到神明般恭敬谦卑,这才是该有的姿态。
凌引看这她,笑了笑。“你这般费尽心思,皆是为他?”
寒烟笑而不答。
凌引看着她此刻的笑容,只觉得分外扎眼。“那好我就如你所愿。”
寒烟道:“谢谢。”
“这次我就放过他,不过你最好看好他,我不确定我会不会......”凌引脸上的笑意乍起,并未继续说下去,可未说完的话,寒烟已然知晓。
寒烟默然,似是对他刚才的话置若罔闻。
雪,今日才停的雪不知从何时,又下了起来。天地一片苍茫,一眼望不到边际,满目都是纯粹的白。等寒烟回过神,身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原来自己已经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他是何时走的,自己并不清楚。
只是有些人,有些事,即使想要掩埋,不愿再复见,但终归还是躲不开,逃不掉。当旧的伤口被扒开,到底还是要面对鲜血淋漓。
寒烟看了眼手中的饮雪剑,只觉得冷。路还是得自己走,不管愿不愿意。只是不知前路到底是怎样,但她却隐隐能感觉到自己每走一步,就离死亡近了一步。
可是于她而言别无选择,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因为生而为人,已是不易,她不想再去在意别人如何抉择,只是觉着不能辜负了自己的心。
今年长安的雪,似乎比往年更加频繁了些。这雪到底是人间最纯粹的天使,还是只是为了掩盖,那些恶贯满盈之人的行径。谁,又能知晓?
或许这大地早已是满目苍夷,肮脏不堪了。白雪之下或许早已是鲜血淋漓,累累白骨。
想到这些,寒烟的眸又冷了几分,感觉到雪落在肩上,凉意升起。原来天已经这么冷了。
不在多想,转身,径直走向屋内。只是才走了一步,身上似有什么东西滑落,寒烟低头,看了眼。
原来是那人的披风,他是何时将这披风披在自己身上的,自己怎的忘了。对了,想起来了。
那时,他对着自己说道:“总也不知照顾自己。”伸手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了她身上。
她本欲拒绝,已然伸出的手,却生生停在了半空中,如同被冻僵了似的。因为那一刻,她碰到了他的手。
片刻,她本能地放下自己的手,如同木偶一般,任他为自己披上披风,一言不发。
只听他开口,声音冷然,似乎是被这天所感染,可那感觉声音中隐藏的却分明是不容拒绝。“明日,我在望江楼等你。”
寒烟未置一词,这在他看来即是默认。其实她本也没想拒绝,既然避无可避,那就无需逃避不是吗?
明日会如何,今后又当如何自处,她茫然。因为她未曾想过那么多,只是走一步算一步。毕竟她是只为今天而活的人,至于明天等待她的是什么,她并不太想知道。
因为有时候,即使知道了也无济于事,相比于对未知的恐惧,她更加痛恨明明知道结果,却无法改变的无力痛苦。
这便是命运吧,是的,她想掌握自己的命运,从来都想。她的命运本就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不是吗?
翌日,雪霁初晴。
寒烟来到望江楼门口,目之所及,是一个女子的倩影,走近几步,才发现原来是许久不曾见过的冰梦,她似乎比往日更加温婉了些。
不过看样子,她似乎早已在此等候。“烟姑娘,别来无恙。”冰梦看着她,轻声问候。
寒烟对着她,笑了笑,算是回应。
冰梦会意,轻声道:“楼主让我在这里等你,请随我来。”
寒烟微微点头,跟随着她的脚步。她们走的是偏门,只是经过主楼时,隐约可以听见里面议论纷纷,寒烟瞥了一眼,里面似乎高朋满座。
很快,寒烟便随着冰梦来到了雁楼。看着雁楼内一切如旧,寒烟只觉得奇怪,却也没做多问。
此时,只听见冰梦开口。“烟姑娘似乎更加缄默了些。”方才她带着自己回到雁楼,便不知踪影。寒烟还以为她离去了,此刻方才明了,原来她是去泡茶。
寒烟并未回答她,只是轻启薄唇,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冰梦听到她说话,手中的盘子停滞了下。“烟姑娘是指楼主。”
寒烟没有否认,默默地点点头。
冰梦将盘子中的茶杯放在桌上,走近寒烟。“烟姑娘应该清楚,楼主现在比较繁忙。或许等他处理完楼中事物,自然会见您的。”
寒烟轻声道:“我知道了。”
冰梦轻声询问。“烟姑娘,要不要试试今年的碧螺春。”
寒烟看了眼,径自走到桌前,端起茶杯,欲饮。只是,又似是想起了什么,重新将茶杯放回桌上。转身对着冰梦说了句“你恨我,是吗?”
冰梦立刻跪在地上,一脸恐惧。“烟姑娘说哪里话,冰梦怎敢恨您哪。”
寒烟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微笑。可这微笑并不让人觉得温暖,只觉得残忍。像极了在地狱中被囚禁千年,终于挣脱出来的恶魔。
一字一句,声音冷然。“是吗?虽然你方才掩饰的极好,可假的真不了。虽然我知道,你我从来都不是一条心,可我并未想过要杀你。”
寒烟脸上的笑意不再,说出了那句让冰梦更加心如死灰的话。“不过,既然你想死,那我也可以成全你,反正我杀的人也够多了,我并不介意再多一个。”
冰梦花容失色,连忙哀求。“烟姑娘,饶了我吧,我并不是真的想杀你吗,那茶里不是毒药,我只是想你离开望江楼。”
寒烟一脸嘲讽,冷笑,似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你以为,我想留在望江楼吗?”若是可以,她才不想留在这里,没有自由,任人宰割,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茶无毒,寒烟自然是可以分辨的,好歹也曾读过几本医书,那些常见的药材味道还是认得的。只是,她不能一再容忍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行为。
她的声音柔了几分,目光却更加嗜血。“不过,若你真的想杀我,那你也活不到现在,我更不会和你在这里废话。”
冰梦听此,如蒙大赦。“谢烟姑娘不杀之恩。”声音有些颤抖,但终是说出了这么句话。
此刻的冰梦早已虚汗淋漓,象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再无半分不轨之心,只定定的跪在那里。她知道,这是寒烟的警告。
从雁楼出来,冰梦仍是心有余悸。她只是隐隐觉得烟姑娘有些不一样了,这种压迫感让她不敢再靠近她。
寒烟告诉她,这件事就此作罢。不过,从今天起,自己无需再回雁楼侍候。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可是,她能去哪?楼主吩咐自己照顾烟姑娘,现在她已经......,她不能再回雁楼,也不能去见凌引。
她知道楼主的手段,没有做好事情的下属,都只有一个结局。可自己不想死,她还不想死。
她不明白,明明是寒烟背叛了他,为什么,为什么楼主对她就是特别的。他这样做,又将紫宸姐姐置于何地?
对了,紫宸姐姐。唯一能救她的就是紫宸姐姐,那个高贵典雅、面容绝美的女子,那个唯一能与楼主并肩而立的女子。冰梦似乎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向紫楼赶去。
望江楼,紫楼。
紫宸身披一件淡紫色披风,站在庭院之中。一头青丝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许是经过这几个月的修养,本就绝美的面容,此刻更加容光焕发,头上的珠玉更衬得她娇美可人。
她拿着根小棍,正在逗着笼中的小鸟,脸上笑容可掬,只是这一笑,便可动人心魄,倾国倾城。
凌引来紫楼时,恰巧看到了这幅画面。他看着这样的她,微微一滞,被这样的她深深吸引。
只是,蓦的想起昨日的画面,那个在漫天的雪白,一树寒梅下傲立着的女子。那女子一身红衣,明艳至极,他本觉得太过鲜艳,不甚喜欢。可他却惊奇的发现她的眼神却似乎能够摄人心魂,只一眼便再也不能够忘却。
他从未想过,她这双眼竟是如此美丽。以往见惯了她冷冰冷的眼神,原以为那只不过是双再普通不过的眼,可那日他才明白什么是摄人心魂。
只可惜,她的脸庞太过消瘦,想必这半年她过得并不很好。思及此,他蓦的有些心疼。只是,这种感觉不是他所熟知的,他不自觉地想要摒弃。
紫宸转身,看见了不远处的凌引。一身白衣胜雪,潇洒飘逸,自信从容,宛如天人,这世间,拥有天人之姿的能有几人。
他看着她,她对他微微一笑,如同寒冬的积雪在顷刻间化为乌有,万物复苏,生机勃勃,早长莺飞。
紫宸走向他,先一步开口。“引,你是来看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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