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堂主夫人

裴腴懒得瞪他,只道:“快点让我进去。”

相无津收起了逗她的心思,侧身让她进屋。

裴腴和相无津面对面坐着,她眼皮子垂着,“把袖子挽上去点,你就不怕黏着皮肉了么?”

相无津没回答,不过很听话地把自己的袖子挽了上去。

看着被水泡得边缘发白的狰狞大口子,裴腴心梗了一下,艰难道:“你连水都不避一下的么?真是……活该死你了。”

话是这么说,她心口还是慢慢爬上了酸涩的痛意。

越发恨今天那个东西了。

相无津是真没把这口子当回事,哪知道裴腴这么在意。他懊恼地想,早知道裴腴会这样,他就注意一下了。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我下次会注意,嗯?”

“还有下次!”

“行行行,没了没了。”

裴腴一整颗心都被酸水泡得稀巴烂,闷着声,“今天抓伤你的人是什么东西?感觉怪怪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相无津抹了药上去,接着用纱布缠好。

末了,忍不住吹吹。

相无津垂眸静静看着她专注得不行的侧脸,明明眼下还挂着两团好笑的乌青,但眸子就是黑亮得不可思议。

自从十六岁以来,他很少会在哪个瞬间感到幸运,但就在此刻他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提前透支了未来十年二十年的好运,不然怎么会遇见裴腴这样好的人?

而这个这么好的人现在就在他面前,不仅出现了,还爱他。

怎么会有人一出现就带着大大方方的爱意,受众还只针对他一个人。

裴腴半晌没得到回应,抬头去看他。发现那人像是累了,在发呆一样。

“你困了么?”

相无津揉了揉眉心,“没。”

“你说那东西啊,我觉得像从河里爬出来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的了。”

裴腴想了一会,“你觉不觉得被它杀死的那个人的样子很像是那些被河妖吸干了的村民?”

她顿了下,“或者说,它就是河妖。”

*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但天色还是阴得可怕。

裴腴早起之后没等相无津,自己御剑去了殿椿堂。

多睡会对他的伤也有好处。裴腴想。

至于为什么去找管艽吟么……自然是为的赏金的事。

她得想个办法说服一下这位堂主把赏金降下来,最好是撤掉,但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得让他意识到赏金已经没用了。

如果管艽吟答应了,敛琅阁这边也不难搞,只要搞定了这两大头,别的大门派小门派也就不算什么了。

其实裴腴也知道这些修士变成作那样并不全怪赏金,也有那么点别的什么在引诱他们一样。

想了下那些血丝满布的莫名的眼珠子,裴腴简直不寒而栗。

多半是受到了那条河的影响。

不过如果管艽吟真不答应她的提议的话,她就换一个目的——比如,试探一下这位堂主。

相无津之前说过的话她还记着呢。

还要早去早回,连着相无津找温闻善一趟。

那些活下来的村民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

还有相无津的伤……

裴腴皱眉,加快了速度。

因为之前也见过裴腴,带路的弟子也没多问,只找了和弟子去通报一声,他则是领着裴腴慢慢走。

裴腴跟在他身后,不急不缓地走着。

她静静地想,真是难得,无论外面都么乱翻天了,这里面的气氛仍是安宁无波的。

似乎外面投射进来的石子对这里起不了一丝丝的影响,相互隔绝。

原也应感到慰籍平和的,但裴腴就是没这种感觉,上次没有这次更没了。她总觉得这里与其说是古井无波,还不如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寂静。

蛰伏。裴腴在心里精准点评道。

听见弟子告诉她可以见到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可思议,本来以为管艽吟挺忙的,希望应该不大才对。

可能是运气好吧。

裴腴没再多想,因为她已经见到管艽吟了。

管艽吟似乎清瘦了许多,身上的白色华服都有些松松垮垮了。更别提他浓重的眼袋和苍白的脸了。

裴腴呼吸一窒,顿觉不好意思。

管艽吟显然累极了,一副倦怠的模样。感觉比上次看起来还疲惫。

但奇怪的是除了疲惫,他的精神气似乎足了许多,脸也不再苍白。

裴腴正想说话,被管艽吟抬手制止,“不必在意那些虚礼,裴小姐这次是为什么来找在下呢?”

他说话内容不管是什么,总先存上三分礼节性的语气。

谦恭有礼。

都到这了,裴腴也只好把自己一路上打的腹稿都交代了出去。

管艽吟没立即回绝也没立即答应,而是端着茶,出神地思索了一会才道,“这当然是可以的。只是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真是抱歉了。”

他冲着裴腴歉笑。

裴腴也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快,但面上也只是淡淡回以一笑。

“多谢堂主。”

这时一位丫鬟模样的女子上前在管艽吟面前低声了几句。

管艽吟脸上仍然是儒生般的浅笑,“让夫人等会,你先去厨房端点夫人爱吃的糕点。”

丫鬟应下,后退离开。

裴腴客套一句,“可是夫人那边有急事?”

管艽吟笑着摇摇头 “倒也不是,只是婉婉听说你来了,想和你说说话。不知裴小姐能否满足我夫人的这个心愿呢?”

他说都已经到这了,裴腴再不答应就有些不礼貌了。

裴腴点头,“自然。”

管艽吟起身亲自在前面领着她转到了后院。

在门口时,管艽吟停下了脚步,佯作苦恼,“裴小姐,我就不进去打扰你们了。免得夫人又要生我的气了。”

裴腴淡笑。

房内。

裴腴嗅了下,房内的安神香有些过重了,哪怕窗户是开着的。

桌边只有苏知徵正悬壶沏茶,随着茶液的流淌,袅袅热气腾腾而起。

“来啦!抱歉啊,我最近有点失眠,所以味儿比较重。”苏知徵指了指一边做工精巧的小铜炉道。

说起来,裴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夫人。

传说中殿椿堂堂主貌若天仙,温婉贤良的夫人。

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但确实美丽。苏知徵的五官小巧精致,一双杏眼尤其灵动可爱,显得十分活泼年轻。

裴腴简单地介绍了自己,落座。

出乎她意料地是,苏知徵并没有承这个礼,“我只是一介柴家女子罢了,可实在受不起裴姑娘的礼呀。”

她语音娇俏可爱,又有一种后天养成的“一板一眼”。

有点不贴合她那双澄澈灵动的眼睛。

而上一个让裴腴有这种感觉的还是假扮梨骊的詹灵媚。

那边管艽吟离开后,长廊上。

秦沁忽然出现在他身后两步地方,“堂主,查到了。”

“嗯,夫人昨日去哪玩了?”管艽吟似乎没受到秦沁周身气压沉重的影响,有些好奇似的笑问。

“夫人去了岐岭那个遭到河妖偷袭的村子。”秦沁说得用力。

“知道了,难怪今天这么晚回来,不知道婉婉累不累?”管艽吟皱眉担忧地说。

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秦沁着急说,“可……”

管艽吟侧眸过来,瞥她一眼,“你最近是怎么回事?越发多嘴多舌了。”

秦沁迅速低头,“属下知错。”

管艽吟没再说话。

秦沁咬了咬牙。

*

苏知徵对着裴腴歉笑,“如果我要是耽误了裴姑娘的事,我先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了。”

“主要是今日梨骊有事拖着了,我找不到人说话又无聊得很,正巧听人说你来了……”

裴腴摇头,“哪来这么多急事?都是瞎忙活而已。”

苏知徵抿唇,颇为不认可地道:“我可是有听说外面的事的,现在那只妖都还没落网。还是要靠你们啊。”

裴腴心里也摸不准这位夫人到底是想跟她聊什么,一时只好顺着她的话说了几句。

“听说现在已经闹到岐岭去了,怎么样了?裴姑娘是从那边来的吧,有没有什么收获?”

“收获么?目前的线索也还不明确,我也不好妄下定论。”

“那你有没有见到过什么特别神秘强大的绝世高手哇?”苏知徵的语气忽然憧憬起来。

神秘强大?强大是没有,但说到神秘……倒让她想起了那个戴斗篷的消失了的女子。

裴腴垂眸想着,眼光自然落到了苏知徵放在桌上的手上。

露出肌肤细嫩光滑,纤纤十指一看便能猜到是没沾过阳春水的。

十指尖尖,养得极好。

裴腴抬头对上苏知徵透亮的眼瞳,无奈一笑,“似乎是没有的,要是有就好了,村子里的人也不会看起来如此低迷戒拒了。”

话毕,她又道,“不过我听一个村里人似乎是有讨论过一位披着斗篷的修士,他们说一看他就是个厉害的,可惜后来就没见过他了。”

苏知徵呼吸轻轻一窒,几乎是马上接话,“不会的,这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裴腴无奈说:“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又随便拉扯了几句,裴腴主动请辞了。

苏知徵也没有强留,只让她路上小心。

裴腴离开屋子时,正巧和一个捧着托盘的女子擦身而过。

那女子进门问苏知徵,“夫人,您还热么?今天还吃药么?”

裴腴觉得这苏知徵真的是个极其怕热的,刚刚聊天的时候就拿帕子擦了好几回额汗。

不过这也不是她管得着的事,惦记着相无津的伤,她脚下飞快。

走出殿椿堂,她找了个无人的巷子唤出了无绝,御剑回去了。

顾忌着这里的习惯,她行得很快,一路上也没人闲得没事往天上看。

南方的修士真是……讲究得不行。裴腴想。

据相无津透露,有些人的剑穗是早中晚都要换一回的,家里挂了一面墙的也不少。

而泠疆么……至少泯裴门上上下下难得有几个有装饰习惯的,都是无一例外的光秃。

裴腴很认真地对比了两边人们的风俗习惯,最后只能感叹一句地大物博。

裴腴很快回到了客栈,相无津已经起了。

“这么早又去哪了?”相无津懒懒地打一个哈欠问说。

裴腴一五一十把刚刚去殿椿堂的事说了,包括对苏知徵的猜测。

“你现在还怀疑管艽吟吗?”裴腴问。

“他倒是挺爽快的。”相无津耸耸肩,“不确定,有可能他真是个无心的也有可能他目的已经达到了,赏金高不高也就无所谓了。”

只要那群修士来了,就算没了殿椿堂的赏金,不还有别的吗?

那他出不出手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裴腴又好奇,“为什么你看他这么不顺眼?”不顺眼到她都看出来了。

“不知道,可能是直觉吧。不过不顺眼倒是真的,我记得你还夸过他来着。”

裴腴很快想起了第一次见管艽吟的时候。

她无奈,“我什么时候夸过他了,我就是听完梨骊的话点了个头而已。”

相无津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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