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黄陂恶鬼

除了早已封闭了浑身灵脉的温闻善、詹灵媚、相无津和梨骊,其他人的眼珠很快血红一片。

管艽吟微微勾唇。

他很快注意明显正常的几人,有些玩味地看了会才下令。

“杀死他们。”

那些眼珠血红的修士迟钝地停下,转身,开始围向他们。

几人瞬间被分散开了。

但由于被控制住的修士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还得顾及他们的性命,几人对付得有些吃力。

梨骊尤其,其他人都被拖得死死的没法来救她。

梨骊咬牙坚持着没出声。

就在她要被一个修士的剑刺穿的时候——殿顶突然震响一声,霍然出现一个大洞!

殿内顿时飘起了雨丝,随着光线涌入亮了不少。

接着一群人从殿顶如游鱼般进入了大殿内。

梨骊不认识这些陌生的面孔,但看见了为首的楚知行。

楚知行显然也看见她了,见状面容瞬间阴狠,几乎是眨眼间就出现在她面前,逼退了那些呆滞的修士。

“有没有受伤?”楚知行低声。

梨骊微怔,看着他瘦削的后背,鼻酸,“没。”

楚知行放心了,“跟紧我,别出头。”

“好。”梨掌门乖乖地说。

“他们是?”

“泯裴门的人,找不到路,我带过来了。”

“……”

李东垣环视一圈,忽然瞥见了相无津,兴奋道:“妹夫!我们来救你了!”

众人包括管艽吟在内:……

殷桃头疼地打了下他的脑袋:“别比比了,干正事!”

詹灵媚心里缓缓浮起一个问号:论有娘家的作用?

又凉凉地看了眼不远处温闻善的后背……

一点都不知道保护一下她,她到底找了个什么玩意儿?

……

于是裴腴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东殿的顶不知道被谁撞穿了一个大洞,半边都塌了,殿里装满了水。

相无津和温闻善两人练手对付管艽吟,勉勉强强拖住了他往裴腴这边来。

詹灵媚身后缀了群被附身一样眼珠血红的各门派修士们,早已被打得灰头灰脸的,狼狈不堪。

而不远处的梨骊显然要轻松得多了,因为她身侧跟着个楚知行。楚知行简直是不离开她半步。

意外地是,裴腴还看见了泯裴门的人。

师兄师姐们也都在对付那些眼珠子血红的人,而其他修士则在尽可能地救普通民众,有的在对付一些不断从水里爬出来的人形怪物,十指尖长细锐。

估计这东西就是河妖了,受管艽吟控制的。

苏知徵先前说管艽吟不知道做了什么……

裴腴没能继续想下去,因为管艽吟似乎已经发现她了。

但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

殿顶上的管艽吟的视线冷冰地精准投向裴腴。

就像和裴腴有什么感应一样。

裴腴叹气,可不就是感应么?他们俩一人一半的苏知徵的精魂,肯定是可以相互感应的。

但裴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只有管艽吟单方面对她的,因为刚刚苏知徵献祭时禁制无效,本体联系自动落到了管艽吟那里。

管艽吟的目光像在看一个死人,机械的毫无感情的。

恶战一触即发。

裴腴有些狼狈地躲避着这些当头劈下的浪,她毫不怀疑如果真被劈中了,她脑袋估计要开花。

管艽吟似乎有些怒了,在高处不断指挥着河妖无休无止地淹没裴腴。

裴腴被困在屋顶上,管艽吟凝了个半圆的水墙锁住她周围。

裴腴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全是冰凉的水,不时有河妖摸上她的脚踝。

温闻善和相无津根本来不了。

裴腴看着又一批扑上来的河妖,咬牙挥剑,一股浪霎时卷来。

可它们根本就杀不尽,裴腴浑身疲软。

裴腴想跃起,可一时又破不开头顶的水墙。往往一跃起落下时,底下就站满了密麻的河妖。

这样不行。

管艽吟看着裴腴的举动,轻扯嘴角,“不自量力。”

视线回到他身后穷追不舍的两人,管艽吟视线冷冰。

他没耐心再陪他们玩追逐游戏了。

管艽吟干瘦的右手微抬,不远处顿时掀起一阵巨浪。

而巨浪之中淹着一个小孩,小孩莫名被卷入水浪里,正拼命挣扎,眼里是掩不住的惊恐。

温闻善眼神一凝,毫不犹豫抽身去救人。

管艽吟转过身来,看着相无津苍白的脸,微微笑,“现在,我们一对一。不过你先别急,还有一个人没来。”

相无津十指间的符箓遇雨不湿,在天地雨中闪着幽幽的蓝光。

闻言,他神色微不可查地一变。

管艽吟继续悠悠地说:“对了,一直忘记告诉你件事了——记得相宁修么?就是你那个走得早的父亲。”

听见那个名字,相无津的面容慢慢扭曲了。

管艽吟喟叹,“多么可怜啊,他所爱之人死在他面前,而他却被绑回去娶了另一个女人——哦,就是你娘,魏明裳。”

相无津的脑袋开始发痛了。

他又想起了儿时听过的大人之间的秘语。

少年英气长虹,无人不赞无人不晓,但纵使这样,也有生来就为困住他的笼。

有人告诉他,这是命。

命么?

相无津恍然,想起了些往事。

魏明裳和相宁修并不相爱,一个是从黄陂城大水中逃来的故人遗女,一个是烟花柳地里颓废的风流公子。

相宁修不学无术资质差劲,为其父相晏明深恶痛绝。相晏明老泪纵横地请求魏明裳嫁给相宁修,留在相家,这样他才能安心。

相宁修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被相晏明逼迫了大半人生,叛逆地与相晏明完全背道而驰。

一心只想追逐他的香草美人。

魏明裳沉默良久,最后还是答应了。相晏明救了她一命,没让她冻死在外面,她除了以此实在是没什么可以回报的了。

更何况相晏明只是想让她生下一个孩子,到时候她还可以回去的。

而相宁修勃然大怒,他决定带着自己心爱的姑娘私奔。

当夜,他们遇见了山匪,那姑娘坠崖而死,尸首都不见。

相宁修被抓了回来,浑浑噩噩地与魏明裳成了亲。

他似乎疯魔了,每日只是长久长久地坐着,不断喃喃自语。

相无津长大后有次看见隔壁有个小孩因为多练了半个时辰的剑,他父亲就笑得乐开了花。

笑声翻过墙头到这边来。

相无津没见过自己的父亲笑,他也想试试。

趁着魏明裳出门,他特地在父亲面前笨拙又坚持地舞着剑。剑很沉,他一直练到天黑,手臂又肿又痛也没换来相宁修的一个眼神。

相无津以为是自己练得不够,不精,他一连坚持了好几天。中间摔了好多次,身上磕得一片青青紫紫。

有天他终于鼓起勇气站到相宁修的面前,委声说:“我好痛……”

他没叫过那个字,一时也忘了喊。

相宁修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又了无生机地移开。

相无津一喜,犹豫了下干巴巴但饱含期待地道:“爹,你……”

然后,一切都发生得自然无比——

相宁修霍然站起身,暴怒地甩了他一巴掌,骂道:“你他妈的什么贱种?!别叫叫我爹!我恶心!”

贱种。

相无津不明白这个词,但巷子里不少小朋友也会这样叫他。他们脸上莫名的优越和嘲弄都让他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的格格不入与狼狈不堪。

他趴在地上,抬手一摸脸,一把湿漉漉的粘稠。

他流着泪把手上的红色液体蹭得到处都是,刺眼得厉害。

痛意贯彻了整颗心脏。

……

仿佛从梦魇中醒来,相无津浑身冷汗地看向管艽吟,“闭嘴,不然我不介意让你的死期提前。”

管艽吟微微挑眉,看着他爬上黑丝的眼瞳,有些意外。

他回头看一眼那边。

“等会裴腴来了,我们就正式开始吧。”

“对了,怕你还没全部想起来,我再提醒你一句——你母亲是因为你才死的啊……”

他话音刚落,相无津的瞳孔就骤然收缩,提着剑的手开始不停地颤抖。

*

裴腴隔着水墙,只能看见两个隐隐约约的晃动的人形。

她腮帮子发麻,再次踩着一个河妖的人头往上跃起。

这回有人从外面配合地击下。

两柄闪着锋利冷光的剑刃擦过,水墙顿时裂开了一道缝隙并飞速扩延整个水墙。

裴腴成功出来了,冰凉的雨瞬间毫不留情地打在她身上。

“二师兄。”

严雁略微点头,“你有对付管艽吟的办法了吗?”

裴腴点头。

严雁松了一口气,“那快去吧。”

“我们都在你身后,别害怕。”

裴腴眉眼弯弯,答应,“好。”

裴腴御剑避开滔天的巨浪,搜寻着两人的位置。

很快,她看着眼前涌现的成百上前的相无津,皱眉。

“裴腴,找到他吧。”管艽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不见踪影。

面对着密密麻麻向自己走来的相无津,裴腴没管,而是抬头平静地说:“苏知徵在我手里,你自己也能感觉到。你最好祈祷我能找到相无津。”

所有的“相无津”都盯着她,步步逼近着。

裴腴恍若未觉,“你用梨家的禁制切断了她和缅苍河的联系,起初是为了保护她但现在是为了你自己吧……”

“闭嘴,你想死吗?”管艽吟一直以来镇定的完美面具出现了裂缝。

“你代替她承受着数万万黄陂城冤死之灵的咒骂,精神反扑。你尝试了很多办法淡化不了他们的执念,有一天你受不了了,你发狂地吸食了第一只河妖的精魄,后来第二只第三只……而它们被困在缅苍河里出不去的躯壳都成为了你的傀儡。”

“我再说一遍,闭嘴,把婉婉交出来。”管艽吟的声音阴沉得可怕。

那些一模一样的相无津已经离裴腴很近了。

“在庐泉的那只阴女秽应该是趁着你差点被反噬的空隙逃跑的……它之所以这么暴动,应该是看见了你吞噬其他大妖。”

“此后,你一直在欺骗苏知徵。而她也在你所设的禁制下与本体失联,越来越虚弱。你却骗她说一切都解决了,但你变相控制了她的本体——也就是缅苍河!”

“分明就是你在作乱,却告诉大家都是河妖,这些河妖其实就是逃不出黄陂城,死在那场洪水里的无辜百姓吧!”

周围的浪翻涌得猛烈,天地间雨幕磅礴,一切哭泣、叫喊和咒骂声愈发清晰。

裴腴冷冷抬头,“我倒想问问你,你这么自私到底是为了什么?”

快完了,没几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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