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沐浴

十八章2

孟茴在正屋前迟疑了一下。

屋内,周老夫人、何夫人和二夫人在圈椅上聊天。

周老夫人穿着老色长袍,头戴麂皮抹额,嘴角八字纹拉得很长:“阿闻和孟家姑娘的婚事,你们上上心……今日阿闻来说,孟家那大姑娘怎么?”

何夫人说:“大姑娘带着郎君一块儿来了。”

这话好像就不用说了,周老夫人脸色很不好看。

何夫人对周老夫人的性子捏得最准,向来知道老夫人讨厌那些个攀龙附凤的亲戚,八竿子打不着,一个劲儿往身上攀。

她一笑:“婆母别气……”

“我气什么?”周老夫人拉着脸一乜,“她是孟茴的姐姐,来个生辰宴怎么?说出去好像我们容不得人似的。”

一门之隔。

孟茴站在小轩窗外,脸色平静得有些难看。

同这样的人说话?

太恶心了。

孟茴决计不要进去。

“婆母和嫂嫂说这么多,倒像是人家大姑娘攀着我们似的。”二夫人一哂,“我听下人说,这大姑娘来许久了,也没进来带人见见我们,你们这三言两语的,真是直直给人定了罪。”

孟茴离开的脚步很微地顿了一下。

她愿意多记一点二夫人的情。

国公府是高门大户,正屋外的长廊用色沉深,木雕栩栩如生,廊头聚风,吹过一路。

这是以前的国公府,前世,因着徐闻听新婚,国公府上下翻新重修了一遍。

孟茴沿着小路走。

她很迟疑。

应该能记得路吧?虽然前世一直是在翻修后的国公府住,但……她好歹也来了旧国公府这么多次,不至于不记得吧?

不过就是去前院找姐姐而已,一路朝南,总会找到路的吧。

孟茴沿着长廊走了一段。

很意外的,撞见了三个女子。

一个是孟知了,一个是上次在徐季柏马车里见过一次的宋穗,还有一个眼生,手里拿着一杯什么东西。

孟茴不认得。

三人显然也看见了她。

孟知了笑笑:“二姐姐。”

她打完招呼,又与宋穗说:“我这二姐姐上次就是坐三爷的车回的家……我没有说那车里的人是我二姐姐的意思,我只是想……若三爷当真有娶妻,或者与谁家姑娘走得近些,想来我二姐姐也许是知道一二的。”

宋穗上下打量着孟茴。

凭心而论,孟茴比她想得还要好看。

即便她在京中听闻,这孟家二姑娘阴鸷普通、性子怪异,可当真见到这二姑娘时,对着浓黛色的眉眼,她怎么也联系不上那些腌臜的词。

饶是她在京中享有盛名,面对这样的颜色,也很难倨傲。

她轻轻拢了拢头发,柔柔和孟茴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宋穗。”

孟茴点点头:“你好,我是孟茴。”

“好生疏啊,你和知了不知姐妹吗?要不和我们一块玩儿吧,等会就开宴了,要不要我安排人,将你的席位调到我旁边?我的席位应该还算靠前。”宋穗笑着说。

孟茴:“不用了。”

孟知了笑着说:“我二姐姐有点认生,肯定不是对宋姐姐有意见的,她对谁都是这样子。”

“没关系啊,我们一块聊聊天?”宋穗笑着说。

她笑得很甜,唇上像镀了一层蜂蜜。

宋穗:“随便聊聊。听说你和三爷走得很近……那你知道他有没有走得近地贵女吗?百姓也行……下人、应该不可能吧,那些东西……嗯,有吗?”

孟茴终于知道这些人找她的意思了。

她半挑眉:“你怎么不去问他?”

宋穗一愣,隋然有些怒。

孟茴是在挑衅她,说他们的关系好?

孟知了:“二姐姐,你也知晓的,我们不比你和三爷呀。”

孟茴笑了笑:“那我也不知道。”

她眼睛生得像猫,带了几分狡黠的玩味。

长廊很窄,孟茴伸手一拂:“借过一下。”

她从中穿行而过,把两人掠在身后。

可长廊很窄,仅仅两个成年男人肩宽,孟茴要经过,势必要从第三个人面前而过的。

她手上拿了一杯水液,在孟茴途径时,手一歪,酒液不偏不倚洒了孟茴一身。

夏季衣物轻薄,水液一浸,黏答答沾了一身,连身形轮廓都看得清晰。

这人面色无辜:“我不是故意的。”

宋穗则笑骂:“你怎么这样子啊,孟姑娘,我那儿有备用的衣物……”

孟茴随手理了衣物,平静问:“你今天见到徐季柏了吗?”

宋穗不明所以。

“三爷公务繁忙,自然没回……”

孟茴听罢上前两步,对着泼她那人猛的一搡。

“那我也手滑了。”

廊外临一汪人造湖,那人尖叫一声,险些跌出去,被宋穗和孟知了手忙脚乱地抓回来。

孟茴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身后夹杂几声闺阁女子无伤大雅的骂声,比起孟茴前世在见碟下菜的仆子那听到的,简直堪称夸赞了。

只是现在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她要去哪里,弄干这身衣服?

夏季衣物都是轻纱面料,她这一身肯定是没法见人了。

孟茴在一个拐角处站了一会。

她隐约记得,前世翻修后的国公府东面有个院子,是专门招待外宾临时休憩用得。

希望……

希望那个院子现在就在用。

/

“三爷,工部的图纸已经递到内阁了,您要看看吗?”一个官员看见回府的徐季柏,见缝插针地追上。

“重做。”

官员裂开。

“为为为什么……”

您不是还没看吗…………

小五走在后面,同情耳语:“昨夜三爷已经审过了,丑时看见的,你们绘图的横梁都标错点位了。”

官员:……

完了。

“参加宴会去吧,不必论公务。”徐季柏淡声道,“晚上早些回去陪妻子,刚生了孩儿的女子性子敏感。”

官员刚抱了小女儿,感激地抹了一把泪,一声谢还未说出口,就听徐三爷道:“下次再犯图面的低级错误,罚俸。”

徐季柏话落,便带着小五跨过二垂门。

这道门后,宾客就止步了,官员远远行礼,回了宴厅。

小五走在徐季柏身边:“三爷,要去迎宾吗?”

“大哥二哥呢。”

“在前院迎宾……”小五挠挠脸。

回竹苑在国公府东面,但离二垂门并不远,两人不过几句话间,便转角看见一看葱郁的竹林。

“烧水,我要沐浴。”徐季柏说完,两人正好走进回竹苑。

正屋是徐季柏的起居室,东屋是书房,西屋改成了湢室。

小五应下,在正屋前止住步子。

徐季柏推门进屋,关上门。

屋内陈设和上次徐闻听来时差不多,唯有一点,桌上的美人图挂在墙上,没有画五官,身段修长窈窕,很认真听旁人讲话的模样。

若是熟悉徐季柏的人,就认得出这笔触,是徐季柏的亲笔。

徐季柏一身圆领绯袍,站在这张美人图下半晌,他面色沉默而孤寂。

图像上人的姿态,和今日他在车里看见的场景,严丝合缝地重叠了。

即便他刻意地忽视、不在意,却总是忍不住妄图窥看不属于他的春色。

那是属于徐闻听的。

稍小一些的时候。

徐闻听和孟茴年幼,若是游玩,是需要长辈带着的。

但太长的长辈无趣,此时刚回京的徐季柏,就恰好担起这个指责。

那年徐季柏正要入宫,却被叫住,说侄子和孟二姑娘要上街买些东西,再去校场练武,因为和进宫走得一条路,所以叫徐季柏带过去,出宫时再从校场接回来。

徐季柏冷着脸,本想拒绝,视线一扫,从小姑娘怕生嗫嚅的面庞上划过。

他凝了片刻。

“知道了。”徐季柏应下。

去的路上,徐季柏坐在一侧,两个小辈挤在一侧。

徐闻听说:“我昨日很完整地使了一套长枪。”

孟茴侧耳听着他,认真地点头,回应很少。

徐季柏猜,她应该是听不懂徐闻听在说什么。

但徐闻听不满:“你好敷衍啊孟茴。”

孟茴懵懂地瞪着眼:“我没有。”

两个人就着这件事,争论一整路,其实都是徐闻听在说,孟茴偶尔小声辩解两句,谁也没注意到,旁边性格冷淡的长辈,视线一直凝在他们身上。

徐季柏看着小姑娘白腻的脸,被徐闻听气得泛红,也没舍得说出一句重话。

自小孟茴就待徐闻听百般包容,直到现在,孟茴依旧会认真去听徐闻听那些话。

徐季柏常常会钦慕徐闻听命好。

徐季柏思绪渐渐回拢,孟茴今日与徐闻听说话时的脖颈白得晃眼。

对着这幅美人图,他的下腹毫无征兆的发紧,鼓囊一团。

徐季柏的脸色难看得要命,却又熟稔地走到桌边,抄起一盏残茶一饮而尽。

可是那股火越烧越旺,几乎要把徐季柏吞没。

怎么会有人对自己的侄媳产生这种下作的**,这和牲畜有什么区别?

徐季柏刻薄地想着,无从发泄的欲.望,让他捏茶盏的动作越来越重。

骤然,砰的一声。

茶盏分裂四碎,飞溅的碎片将徐季柏的手心割出道道伤口,发暗的血液泌泌下坠。

那股恶心的欲.望这才渐渐退却。

徐季柏对此几乎感到如踩平地。

“三爷,水备好了。”外面传进下人的声音。

徐季柏淡声应下,旋身往西屋去。

/

孟茴显然是迷路了。

国公府太大,即便她知道东面也许有这么个地方,可是她记不太清,也记不得更多的细节。

只是好像隐约记得,那屋子前有……

孟茴一抬眼,撞见一片葱郁的竹林。

对了,那屋子前有片竹林。

其实是一间院子,但是前世的这间院,正屋是上了铜锁的,宾客都在西屋换衣整理。

孟茴试探地走进院,因为她也不确定,这里到底是不是她记忆中的地方。

院内,正屋没上锁,但寂静萧条,一个人影都没有。

应该…没找错?

孟茴这么想着,脚上缓慢地走进院。

她更确定了她的猜想,因为里面确实一个下人也没有,国公府这种地方,除非是主人家特地交代,否则宴席这种特殊日子,每个地方都会安排下人。

除非这里是宾客整理的偏院。

孟茴放下心,提起裙裾往西屋走。

她踏上青石板台阶,走到西屋前,里面隐约有个人般的影子。

但孟茴没有多想,只当是下人备的衣物或者毛巾之类。

孟茴伸手一推门。

完全出乎意料的,她和一个男人撞上了眼。

男人眉目挺拔,面色冷峻,身形高大挺拔,一双眼睛戒备敏锐地盯向孟茴。

他好像方才沐过浴,身上只凌乱披了一件中衣。

“谁!”男人冷喝一声。

孟茴却愣住了。

她眯了眯眼,隔着一片热气蒸腾的水汽,她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和大片蜜色的胸膛。

孟茴脸色陡然爆红,她猛的尖叫一声,捂住脸背过身。

徐季柏怎么会在这啊……

明晚八点见。

谢谢篱篱、阿延的营养液。

这章点个题^v^有好宝宝看出来吗[抱抱]

徐季柏:赚。

孟茴: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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