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走后的每一刻，提诺都满怀愧疚地等待亚瑟能够醒来。他一刻不停地盯住亚瑟，哪怕他的睫毛动上一动，提诺的神卝经也能兴卝奋一阵子。

但当这一切都被证明只是无端的小风作祟时，提诺却不愿相信。

时间在流逝，原本一直喊饿的提诺一直没有再喊一声。

亚瑟的皮肤暗下去，提诺的心也逐渐黯淡。

若是没有墙上的时钟，没有人会知道提诺就这样呆呆等着亚瑟醒来，等了多久。

王港有些担心提诺的精神和身卝体状态，想要哥卝哥拿点吃的来，却又觉这样的提诺一旦见到王耀，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最终什么也不敢动。

只是亚瑟的身卝体越来越凉，这点就连王港也无法否认。皮肤逐渐出现了各种青斑，这是死人的征兆啊！

不止王港看出来了，提诺也看出来了。

提诺紧紧卝抓卝住亚瑟的胳臂，身卝体颤卝抖着，“我……自从从事这份工作后，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面对自己最好的朋友为此而死亡。我……不能否认……是我害了他。”

王港长叹一声。

提诺听见王港的叹息，不由怒从心起，“你叹什么？你和你哥卝哥一样冷漠无情！”

王港无卝言卝以卝对，知道这时候不便再去触怒他。

但提诺显然并不想停止发卝泄，他质问：“你为什么想加入锦？就因为你哥卝哥在这里吗？可你知道吗，这个组卝织现在连自己人都杀！”

王港蹙眉，低头不语。

提诺道：“我实在是不明白，你哥卝哥说过锦是救人的，可他为什么就非要让亚瑟经历一般人都做不了的事！”

王港：“……”

这时实验室的门开了，王耀站在门外。他鼻梁上带着的依旧是给亚瑟面试时的那一副黑框眼镜。但此时他的神色却与那时已大有不同，现在的他无精打采，安静又低调。

王港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时，没敢喊出他的名字。

“……我来拿点东西。”他轻声道，而后卝进门转身去一旁的柜子里翻找。

房间里静得可怕。提诺不愿回头看他，而王耀也当做除了拿药，全然没有他事值得理睬。

此情此景很难让人想象在这之前，提诺是多么地钦佩和敬重王耀。

提诺一点也不想如此，他淡紫色的眼眸垂落，想要回头，却又害怕回头。

他听见王耀的脚步声在持续朝门口移动，终于，他鼓卝起勇气喊道：“能请您告诉我，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王耀停下脚步，就像是在等提诺进一步解释。

提诺也确实解释道:“您为什么非缩短亚瑟的训练时间，加重他的训练负担？难道他真的是超人，跟我们不同吗！”

半晌，王耀不得出哪怕一声回应。

他面无表情，却思绪万千，在最后一刻掰动唇卝瓣，“以他的家世，长到21岁却连禁药二字都不曾听过，在格瑞特屈指可数。这不仅是他的幸卝运，也是他父母的功劳。”

提诺：“这又……怎么样呢……”

王耀将话挑明：“当一群黑天鹅中卝出现一只白天鹅时，那白天鹅自便容易受人攻击。柯克兰家族的破产，与禁药有关。”

提诺震卝惊转过头，“什么！？”

王耀道：“事情还在调卝查，我只能说依照目前我们所知道的，应该是有一定关联。所以我预估他进组卝织这件事对方很可能已经掌握。而你也知道，组卝织现在格瑞特是见不得光的，我们没有保护亚瑟的正当名义。既然明面上不能给予他过多保护，那就需要亚瑟尽快有自保能力，否则他很可能会遇到麻烦。”

提诺瞪着大眼睛，却不能充分理解具体情况，“你的意思是，老板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故意压缩了亚瑟的训练计划？”

王耀：“对。”

提诺努力消化这个事实，沉默片刻，这才说：“但是……你是王老板啊，你无所不能，你都能让亚瑟通卝过那么残酷的训练计划（王家特训），还说过这次的化武由您来完成，不就是为了确保亚瑟的化武成功吗？”语气几近恳求。

王耀却无法回应他的眼神，“……我在努力。”

提诺的心情在这一刻破碎，“拜托，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吗，老板！你当时是多么自信能够帮亚瑟度过化武啊！但现在呢？你不能这样……”

一边的王港看出提诺的情绪正在失控，很想卝做些什么，屡次向哥卝哥投去寻求的眼神，却都被他打了回来。

王耀不得不承认：“这次是我预估错误，是我的错。所以我正在弥补。”

提诺的情绪更加失控，“但是这是以死为代价啊！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王……老板，您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我现在就只有看着亚瑟的身卝体一点点冰冷，什么都不能做吗？”

王耀道：“灵武反噬的处理方法目前只有两种，一种是完全封印他，还有一种便是等灵武完全占据他身卝体之后，杀了他。……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提诺想了半天，带着惊恐的眼神问：“所以你的选择是……等他醒来后杀掉他？”

王耀苦笑，“你觉得我该选择永远封印他吗？这样一来他这一世将会永远沉睡，这是不是比被杀来得好些？”

提诺沉默，抬头乞怜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不行？难道要我们亲手杀死他会比给他一条生路来得好！？”

王耀终于抑制不住，爆发出来，“因为我相信他不止于此！”他的嘴唇在颤卝抖，声音在颤卝抖，眼里逐渐落下泪水。

他深吸一口气，假装那些泪水都是虚无。

“所以我现在只能……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争取在他醒来之前想出第三种办法，能保住他性命的办法。”他道。

提诺：“可是……你要是想不出呢？”

【那就只能——死’。】

这句话王耀知道，提诺也知道，王港也听明白了，但谁也没有说出口。

提诺知道万万是等不来这句话的，但他已经知道答卝案。

他回转身，失了魂一般落座在椅子里，“……如果真的到那一步，我想我也有逃脱不了的责任。……我想我不会继续留在锦了。”

这是一颗炸卝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在这片寂静的水域炸开，没有声响，却震得王港心颤，王耀心寒。三人都清楚，锦绝非一般普通组卝织，它存在的目的赋予了它不一样的意义和内涵。13号曾经对亚瑟说过，如果他不能通卝过测试，就会由它13号来处理。具体的处理办法也绝非普通的人事手段。

或者说，若真是普通的人事手段，何必要13号一名机器人来处理？答卝案很好猜——机器人有机器人的处理手段——即更加符合组卝织需求地处理掉淘汰者，可以是击杀，如果反卝抗过于激烈的话；也可以是破卝坏其脑部神卝经，致使其记忆受损；还可能是协议离星，永世不得回到格瑞特。

总之，进入锦难，离开锦更难。

这听起来使锦像是个邪卝恶群卝体，但锦别无他法，因为目前的生存条件实在太过恶劣，因为他们要对付的敌人正是掌握了格瑞特大部分资产和权力的人。

不过自从王耀掌管管理部后也修改了相应规定，他给13号的处理方案是：尽量与离队者达成协议，要他们永久离开格瑞特。除非他们有叛卝变嫌疑，否则尽量不要杀卝害任何一人。

王耀太善良了，他想要在考虑组卝织更多人的生命安全的基础上尽可能好聚好散。

而现在，提诺提出了离开的想法。

王港虽不知组卝织对此的处理办法，却也能直接感受到这是件了不得的事。他没有王耀那么成熟，只觉得在这个大哥艰难的时期提诺提出要离开，实在是不讲道卝义。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多说话，现在不得不说。

“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他气急，“你这叫落卝井卝下卝石知道吗！”

“王港！”王耀却大喝一声制止他，“轮不到你这么对提诺说话。”

王港更觉得委屈，“他都要背叛你了，你还维护他干什么啊！”

“王港，住嘴！”

王港忍受不住气愤，直想一拳将提诺揍飞了去，而后直冲到大哥面前，也给他来上一拳。大哥凭什么这么教训他！他现在在为谁说话啊！但他更觉得委屈。一委屈，他只觉得自己为大哥考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多余。

王港冷哼一声，怒瞪向王耀，“随你！你要死要活都跟我无关！”却喋喋不休，“蠢猪，白卝痴，铜锣烧，王卝八炖土鸡，椰汁煮墨鱼，他这种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土老帽一个……”

这些不知所谓的骂语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代替两个都要发疯的人发疯。

最后依旧是成熟的大人给出了答复，王耀道：“我知道了，我接受。”

他又道：“如果最后我的努力失败，你可以健健康康地从正门，永远离开锦。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阻拦你，你也不必离开格瑞特。”说完他再也没有留下卝任何话，转头离开了实验室。

提诺坐在实验室中，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与先前不同，这一回他没有眼泪，有的只是呆滞与无言。于他而言，这样的决定也是抛开性命孤注一掷的选择。王耀的回答让他伤心。他伤心的并不只是自己的离开，还有王耀的顺遂。

王耀没有阻止他，甚至还给了他便利。提诺说不出自己为何会为此感到难过，但他很明白，现在再没有人会阻拦他离开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