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走两步就感到气喘，他忘记了刚才告示牌上说的话：这里空气相对稀薄。娜塔莎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跟也跟不上。

到了更近的地方，守卫机器人果然出现了。这些机器人并不大，但十分迅捷。它们很快朝两人聚集过来。其中一台拦住他们，为他们进行全身扫描。

伊万也知道这一扫他必将被堡里的人所知，但既然来了他总要进去，他不允许在这种时候被赶出去。

机器人很快表明了态度：[欢迎来到雪狼堡，伊万.布拉金斯基先生和娜塔莎.奥尔洛夫斯卡娅小姐。请问你们就是代表奥尔洛夫家族来求助的使者吗？]

伊万笑而不语，他不喜欢说废话。

娜塔莎只要站出来回答：“是的，是我们。”

伊万对着机器人笑道：“帮我转告雪狼堡的主人，我已经一天都没吃东西啦，他是不是该给他的侄子准备一顿大餐和一张一触就能睡着的柔软大床~”

机器人将此话传输了出去，没过几秒，应道：[雪狼堡准备了午餐给两位，休息室也将开放给两位使用。只是这里空气稀薄，为了两位的安全，雪狼堡无法提供隔天的住宿。]滑向一旁，准备领路。

伊万知道自己既已在雪狼堡罩内，彼得若是不准他进入，自己便是冻死在这儿也不打紧。彼得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这回同意自是见推辞不掉，不得不接受而已。

眼见多年的愿望终于要成真，而彼得不得不见到他这张不讨喜的脸，他现在的心情可美好了。

两人一同随机器人来到雪狼堡门前。

大门打开的刹那，伊万的紫眸在稀微的晨光中成为一抹沉淀在湖底的物影，神情比以往严肃百倍。

一位又高又胖，满脸白胡子的老人穿着西装，挺着圆卝滚滚的肚子，粗声道：“谢廖沙.杜巴瓦，雪狼堡的第一管家，欢迎伊万.布拉金斯基少爷的到来。”

伊万还从未见过像他这般高大的管家，他若不说话，看着便是个干活的粗人，只他十分随意的一句话，中气充沛，便如一股劲风迎面扑来。伊万惊立片刻，心下已知此人绝非一般管家。

此时既已到了目的地，娜塔莉亚全身的紧张感一退，人再也支持不住，两腿一软，倒在了地上。杜巴瓦管家赶紧过来，将她搀扶起来，随即喊来一旁的侍者，要他扶好。

伊万道：“还请你们照顾奥尔洛夫斯卡娅小姐，她可是尊贵的客人~”

杜巴瓦管家道：“不用伊万少爷吩咐，我们自然能做好一切。”话中并不似蓝堡的侍者那般对伊万恭谨有礼，反似有一股平等姿态。

伊万心下暗自较劲，并未表现出来。他观察四周，抬头看向堡内大厅的屋顶，那里刻有一副巨大的壁画，虽然不像母星时期那般繁华，一眼也能看出依旧具有巴洛克的建筑风格。彼得的嗜好，依旧是如此传统。

伊万是从小长在雪里的冬孩子，折腾一天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他不想有人跟着，尤其是杜巴瓦，一见便知非等闲之辈，加之他也多少担心娜塔莉亚的身体，便索性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也有点累了~”

杜巴瓦管家道：“您可以在会客室——”

伊万道：“不，我要看着娜塔莎~”

杜巴瓦管家见伊万执意要与娜塔莉亚一起，也便不再执意要他去会客室，吩咐侍者将人送去客房，这边依旧陪在伊万身边。

伊万道：“你也来？”

杜巴瓦管家哈哈而笑，，“您是尊贵的客人，我是雪狼堡的第一管家，将军要我好好陪您，我怎么能不陪呢！”

伊万被他这笑声震得耳刮子都疼，笑道：“你也可以不陪的~”心想，“他（彼得叔叔）自己不出来，却派个人来时时刻刻监视我，是在小瞧我伊万.布拉金斯基吗？”当下也不作声，只与他一同来到准备的房间，见侍者将娜塔莉亚在床上放好。

侍者在安顿完娜塔莉亚之后，很快就退出了房间，只有杜巴瓦依旧立于此地。

伊万得想个办法将他赶出去。

他道：“我们的午饭准备好了吗？我希望娜塔莎一醒来就能吃到营养足够又可口的饭菜~”

杜巴瓦管家道：“放心，早已在准备了。”

伊万道：“我现在想要吃点东西。”

杜巴瓦走到室内的对讲机旁，说道：“送些点心来，伊万少爷想吃。”随即又来到伊万身边。

伊万见怎么都赶不走他，不禁气闷，一时怨气发散，身下的小凳也要被他浸染发黑。他也知道眼下若发了脾气，便更没有周旋余地，只是搭话道：“你到底在这座雪狼堡多久了？看着不是很懂管家这一行的样子~”言下之意便是在指他十分地不专业。

杜巴瓦又是哈哈一笑，却很实诚地回答道：“三年，伊万少爷。”

伊万道：“那么短吗？难怪呢~之前的第一管家又是谁？”

杜巴瓦管家道：“他已经回家养老了，他以前打仗的时候被雷爆震过，耳朵不好，心脏也不好，已经干不了这活儿了。”

伊万道：“……打仗？他以前……打过仗？”

杜巴瓦管家嘿嘿一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也是战场老兵，只是比起他多没了一条腿而已。”说罢提起裤管给伊万看，只见里面露出的不是一条肉腿，却是一条机械腿。

伊万惊道：“你们！”

杜巴瓦管家放下裤管，笑道；“我们能到这里来，也算是将军的一片好意，他说在这里养一阵子，总比回家养方便，这里离医院可近多了。”

伊万的心沉了下去，他想雪狼堡该不至于全都是伤卝残老兵来的侍者吧，难怪这些人一点说话的规矩也没有！这下可好，有这些人在，他想干什么事，只怕是不容易了。

杜巴瓦管家笑道：“我是迁址后才进来的。”

伊万道：“迁址？你是指雪狼堡吗？”随即一乐，道：“所以它原本是在罩内对不对，三年前迁到了罩外。你知道为什么要迁到罩外吗？”

杜巴瓦管家道：“伊万少爷，我想我必须纠正您话中的错误，雪狼堡并不是从罩内迁到罩外，雪狼堡本就一直在罩外，只是因为城市扩大了，防护罩也扩充了，原来的罩外被囊括进了城内，雪狼堡才又往外迁了一公里。”

伊万惊讶地瞪大眼睛，“……什么！？”

杜巴瓦管家虽是西装在身，却改不了当兵时的痞气，也喜见伊万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嘿嘿笑道：“少爷应该看见外面的告示了，这里是三年前新开拓的区域，所以条件不大好，住起来不像别的宅邸那么舒适。事实上将军说了，条件不好正适合他锻炼身体，磨炼自己，这正是他想要的。”

伊万震惊得无话可说。

杜巴瓦管家继道：“其实很多人，包括索斯省长和那些狗屁的政卝府官员都来劝过他，要他注意安全之类，但您知道的，毕竟罩外一出现什么情况，最先受到冲击的就会是这里。但将军，您的这位令人尊敬的家人却说‘他是将军，就是打仗的，就应该要面对这些’。”与伊万边说边是点头，道；“我想这就是他想要让雪狼堡一直在罩外的原因。您该知道，他是位好将军。”

伊万心中五味杂陈，干笑两声，道：“所以你们都称他为将军，而不是老爷，是吗？这我总没有说错了吧？”

杜巴瓦哈哈大笑，“这点没错。”

伊万呆怔不语。

彼得曾一直不允包括他在内的家人前往，他便一直觉得这其中必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这堡中有什么违法的设施之类，又有什么违法的勾当之类，却万没料到竟然是有这么一出。

或许他在踏上远东城土地的那一刻早就该想到。

想到这一路来他遇到的那些事，想到远东城与比十三年前相比的变化；想到便利店广告里的竞选免费的广告；再想到一个承担了边防和拓展重任的边疆城市居然第一个全省供暖，如此种种，雪还不够他预想雪狼堡这一出的吗？只是他先入为主，非要将雪狼堡往坏处安，才至脑袋里始终都是怀疑，始终都认为这里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就算是现在，他心中依然没有放下这般想法。

但他现在无法解释自己如此难受的心情是为何故。

他欣赏彼得吗？

不，他不在乎他！他很讨厌他！

可彼得对别人做的这些事，他却一件也讨厌不起来。

彼得做了许多他认可的事，解决了许多地方一直存在但又从来不解决的问题。如果没有某些事，如果自己不是那么靠近彼得，看得见他私下的一举一动，了解他那么多的事，他敢肯定，自己一定也会成为彼得的崇拜者！

他讨厌他，真的非常讨厌。

他默默掏出手机，给管家去了一条消息。过不多久，杜巴瓦管家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来电不知是谁，但他转身对伊万说了句抱歉，很快便走出了房间。

娜塔莉亚微微而醒，伊万附身在她耳畔轻轻说道：“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要去堡里逛一逛~。如果有人来问我去哪里了，你就说我去地窖找酒了。”说罢去到窗前，弯腰跨了出去。

他终究是不能相信，雪狼堡什么也没有，他必须要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