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打一个手势，示意王港继续。

王港道：“据材料上说，从杰府去布拉索夫调防的周期是半年，按照规定，调防任务会提前三日同时通知调防地和目的地驻地，我们现已查到当时任务发布的日期是9月30日，这也就是说按照规定失踪部队在10月3日启程，理应在10月5日到达。”

王耀道：“这些之前你已经通过资料整理得非常清楚。所以呢？”

王港看着资料，蹙眉抿嘴，“……10月5日该抵达却没有抵达，驻军却是到了6日一早才发出报告。要知道这可是军队，难道不应该最按条例行卝事吗，怎么还晚一天才汇报？报告里也没有写说‘试图联系过’或者‘尝试外出寻找’而是直卝接卝干脆利落地认定守军失踪，及时向驻地反映了，是不是也太干脆了一点？这里面……是不是有点问题呢，大哥？”

王港所提实是十分细微之处，若非专业人员或者经验丰富的人，很难看出。他之所以能发现，只怕与他挑剔和不驯的性格也有关。

王耀对他的回答很是赞许，但并没有直接夸奖，却是向托里斯问道：“你有什么看法，托里斯？”

托里斯这还是第一次与王港合作，只觉这孩子就跟王耀一样的聪明，调理也是极为清晰，尤其是他所整理的资料，真不像是个还没读大学的高中生会有的逻辑思路。他道：“王港分析得很好，正因为有他的分析，我们的疑点都被很好地列出来了。”

又道：“多亏了他的资料，我也发现了刚才那两处奇怪的地方。”

王耀：“你说。”

托里斯：“我一直在想，失踪军人到底是死了，还是逃了？如果是逃了，又能逃到哪里去呢？结合这几天来的观察和我对当地地形的了解，我知道我们东部驻军面对西方布置的火力点都在城市群外一百公里以内，之后是十二公里的缓冲带。假设他们都还活着，逃去了总督辖地，在驾驶军用吉普的情况下，最快需要一个半小时（按一小时90公里的速度）。据材料看，消失的足足有一个排的士兵，一个排的士兵如果在一个半小时内陆续越过防护带，我们的定位系统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可事实是，定位系统却没有任何提示，只是显示在5日突然不见。据此我有两种推断，他们不是自行转入荒野，再转入了西军辖地，就是还留在我们的防护带内。”

王港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托里斯道：“你看他们消失后有哪些去处，无非三地——东军辖地、西军辖地、荒野。假设他们主动逃往西边，那就必须避开总督辖地的防卫，因为总督辖地的防卫警报一定会有反应，而现实的情况是总督辖地毫无反应。”

王港：“所以他们没有去总督辖地？”

托里斯道：“至少没有直接过去，或者不是未经商量的偷渡。”

王港细细思索，“因为警报毫无反应，所以不可能是直接过去和偷渡，难道还有别的绕开警报过去的方式吗？”

托里斯道：“当然有。他们勾结总督辖地的驻军，或者被总督辖地的驻军劫持，警报都不会响啊。”

王港点头：“也是。只是我们向来都是跟西边有矛盾，总督的驻军独立于东西两地，他们难道会跟我们的军队勾结？做什么？没有动机啊。”

托里斯道：“这也是我认为他们不太可能逃去总督辖地的原因，我感觉总督驻军不会轻易与东西军任何一方主动制造矛盾，除非……大家私底下有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小过节？”

王耀所掌握的情报比托里斯多得多，他很肯定地道：“没有。没有大到可以让他们想要来找茬的矛盾。”

托里斯道：“那就是了。所以我觉得他们应该不至于跑去总督辖地。”

王耀赞许道：“你的分析很不错，还有吗？”

托里斯道：“第二就是假设他们可能去了西军地界。西军地界和我们东军地界中间隔了总督地界，但在南北两端被比总督地界还要宽广的荒野隔断，不过北面的西方城市群海潮向东面拓展得很快，现在已经几乎要跟我们格列弗西边的外围经济区接壤了。”

“如果他们主动逃去西边，就有两条路，一条是必须穿过荒野地带，这倒不是不可能；但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不是主动去的，而是被西军劫掠，先不管他们有什么价值值得劫掠，劫掠即意味着对方有所出动，一出动必会被监测。无论是总督辖地还是西军，如果真想瞒天过海这场行为，不是开电磁干扰，就是派隐形部队，否则雷达上一定会有记录。”

王港：“目前给到的信息显示，雷达没有这方面的记录，所以他们应该不是劫掠？”

托里斯道：“不是啊，他们可能开了电磁干扰或者派了伪装部队。但另外一点佐证了可能不是劫掠或者任何形式的火拼，那就是5号时雷达显示的军人信号的消失这件事。”

王港想不明白，问道：“怎么说？”

托里斯道：“无论是对方劫掠，还是他们强硬穿入西军地界，这两者都要大概率发生火拼，双方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照目前的装备技术和战术素养，真要被灭时怎会来不及发信号呢？可我们的信号却直到5日才消失，并且防区内也没有收到任何迹象证明发生过战斗！”

王港：“所以他们不可能没有与西军事先联络就去那里，也就是说他们一定通敌了！”

托里斯道：“不不不，这种情况首先能直接说明绝非在我们的管辖区域内和在东西接壤的地方被劫掠，但他们要是从南北两端的荒野绕去西边，那他们在荒野里打，我们也很难第一时间发现。”

王港的心都累了，道：“你也太严谨了，在我看来他们就不可能是被对面劫走的，肯定是通敌！”

托里斯哀笑道：“虽然我也直觉他们可能是通敌，但调查需要严谨，王港。”

王耀点头，教育王港道：“可以有自己的直觉，但报告不是让你汇报你的直觉，那么多天的信息是白看白汇总了吗？”

王港心有不甘，“我不是说了自己的见解了吗？那么详细！你凭什么只会骂我不好啊？”

王耀抬手做个打住的手势，让托里斯继续说下去，对王港瞪眼道：“之后再跟你吵吵，现在正事要紧。”

王港冷冷大哼一声。

托里斯坐在一边终有一些尴尬，心想着这两兄弟怎么总是吵架呢。不过既然王耀要他继续说下去，他的话也没有说完，自然也就说了。

他做出一个阶段性判断，道：“所以据我推断，这些人不是从南北两端辗转荒野，从荒野去了西军辖地，就是还留在防区内。而他们辗转去西军，也很可能是提前通了敌。”

王耀又问：“所以呢？”

托里斯道：“……所以？”

王耀：“所以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调查？”

托里斯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

王耀没有再为难他，借此指出他的问题：“你前面分析得很好，但要记住别漏了提供一个建议的行动方案啊，方案可以生涩不成熟，但一定要有。”

托里斯喏喏道：“是……”

王耀问道：“好，你们都说完了吗？”

王港和托里斯面面相觑，而后王港不做声响，轻声小哼，托里斯则应道：“我说完了。”

王耀道：“既然你们都说完了，那我来说说。”

两人皆是洗耳恭听，王港更是想知道大哥还能有什么高见。虽说他每次都被大哥的高见打败，但每次都是不服气，心存侥幸，时刻准备着嘲笑大哥拿不出高见时狼狈的样子。

王耀道：“你们的分析和想法都很不错，我没有太多高见，只给你们补上几条。”

还没什么高见，王港太熟悉王耀这套说辞，大哥总是过于谦虚！

王耀笑道：“托里斯，你说你觉得失踪军人的去向有两种性，一是穿越荒野去了西军辖地，二是其实还在东军辖地内。我这里给你一个小小的提醒，资料里写了，这些人的装备和干粮并不足以支撑在荒野里生存三日的时间。”

托里斯道：“啊！关于这点我看见了，但是……从南北两端穿越荒野，开他们的军用吉普的话，应该只需要七八个小时吧？三日之内肯定能到的。”

王耀道：“东西两端的荒野可比整个总督辖地都要大啊，他们开的军用吉普走城市道路的话，穿越整个总督辖地也需要八小时零六分。格瑞特的荒野是什么概念，你去过吗？”

托里斯摇头。

王耀道：“你没有出去执行过勘探花田之类的任务吗？”

托里斯道：“我……我一直都待在布拉金斯基少爷身边，执行的都是城市群际的任务，还没……没来得及去过罩外。”

王耀叹道：“那就难怪了。格瑞特的荒野很危险，路也很难开，需要有专业车辆才能前往。首先，他们当时配备的那辆军用吉普就不是专门用于穿越荒野的荒野越野车。这两者的差异在于安全性能级别的不同，以及各项材质的高低。他们开的军用吉普，最多只能在荒野里开上一小时，受不了那里的洪水猛兽。所以他们要想通过荒野去西边，就一定会在半途走路过去。”

托里斯：“走路过去……在荒野里走路过去……”只觉在几个省之间穿梭就已不简单了，走路穿越荒野，那人还能活着吗？

王耀从后视镜中看见了他自省的表情，笑道：“就算他们装了外骨骼设备，徒步穿越荒野这种可能性也很低，对吧？”

托里斯点头。

王耀又笑道：“就算他们真这么干了，现在估计也已经虚脱了。三天的干粮，现在已经过了几天了？野外生存能力再强，能有‘征服者’（征服者部队：格瑞特专门用于开拓土地的部队）强吗？他们都不会这么干呢。”

托里斯很是失落，道：“所以说……他们根本不可能穿越荒野去西军辖地了。”

王耀：“除非西军派人专门到荒野里接他们。”

王港急道：“说来说去就是，他们果然是通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