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这话听着就像是故意要触怒斯特芬，托里斯与王港听在耳里，都怕斯特芬因此火起，与王耀大吵一架，两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看向斯特芬。

只见斯特芬放下手中的活，认认真真答道：“我了解过，也学过一些，但我想说的是，王耀先生，魔法是另外一个世界，而我终究是这个世界的人，没有办法去到那个世界。我们在这个世界所耍完出来的东西，都只是皮毛罢了，也只能是皮毛。而巫术，那是愚昧的产物。”

“您说得对，这世上大部分人都认为它们是同类，但我想可能……东方人更能理解我。”说着低下头去，似是对王耀也如此看待魔法与巫术很是失望。

王耀听他能很清楚地区分魔法与巫术，心中已是欣慰，说道：“要能区分魔法与巫术，最本质的问题便在于一个人是以科学的眼光，还是以迷卝信的眼光来看待它们。诚然，我从没有去过魔法世界，但我们东方也有修仙界之类，仔细想想，当科学发展到一定程度，有些事也不是实现不了。”

“我们的现在是过去的魔法界，我们的未来也是我们现在的魔法界。世界之大，本就无奇不有。”

王耀的灵能与其他人的灵能都不同，正是来自于其神奇的氏族，但他从小相信科学，自认思想上偏唯物主义，所以对于魔法、修仙之类，其实矛盾得很，一方面难以认同，一方面又不敢否认其存在。

他如此说，也是凭他已有的知识来判断，并非就是真理。斯特芬若是不认同那也是正常，就看他们的思想是否能碰撞到一起去。

只见斯特芬抬头看向王耀，猩红的双眸再次透出深深的崇拜，点头道：“仙长的话果然至理名言，正是这样！”

看来两人是想到一起去了呢。

王耀其实心下也松了口气，笑道：“你曾经对别人也这么说过，对么？他们认为你是疯子？”

心既然已到了一起，斯特芬似乎也放下了心防，他点了点头，“是。因为我的红眼睛和我喜欢的事，他们都说我像个吸血鬼，都把我的一切打上奇怪的烙印，从小就是这样。”

“从小就是这样？”

“嗯，从小就是这样，还有我的父母，也不受他们欢迎。”斯特芬说这话时十分冷淡，好似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已不会再有多余的力气去生气，“他们只是不赞同爸爸的想法，就擅自将他所做的一切都归为巫术，是异端，就好像他们自己为了年轻，去吃那些看似能让人变年轻，实际却剧毒无比的药才是最正常的一样。”

说到此处，他的目光铮铮，语气坚定，“他们才是‘巫术’的实施者。”

此话显然另有隐情，不仅是王耀，就连王港与托里斯也听出来了。

王耀也放下了手中的活儿，“斯特芬，我听出来了，您一定有一些不同于常人的经历，尤其是在魔法和巫术这两件事上，你愿意与我谈一谈吗？我虽不是什么大仙，对某些东方‘神法’倒还有些了解，或许我能帮你解开一些误会，我们可以坦诚布公地一起讨论讨论。”

斯特芬呆怔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他目光游离，似是胆怯，但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还能说什么呢，你们……并不觉得我一个人住在这山上奇怪是吧？从开始到现在，你们没有哪怕一刻觉得我奇怪，也没有哪怕一刻怀疑我，我对此很感激，也很高兴。

“但是……我的确……不那么讨大多数人喜欢，虽然我对此没有那么在意。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看向王耀的眼神充满了期盼。

王耀早已看出他的用意，他害怕王耀他们也不喜欢他，也讨厌他。

王耀并不用等他说话，便镇重说道：“如果你问心无愧，那你就该相信我们也不是庸俗之人。如果我们的确无法接纳你，那只能说明我们与你并不同道，你也大可不必在意。”

王耀这几句话颇为拗口，但能听明白之人自然便能听明白。

斯特芬从话中听出了王耀非一般的自信与坦然，他的目光中隐隐透出崇敬之情，微微而笑，却是掷地有声，道：“你说得对！”

他很真诚地道：“我从来没有使过巫术，王耀先生。”

而后将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我的父亲，他是名外科医生，更不会什么巫术。他曾是布拉索夫当地的外科协会中的权威。但你知道，做学术研究的人之间总是有很多分歧，他就与许多人有分歧。”

“我那时候还很小，只有五六岁，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矛盾，只是记得那天晚上，爸爸回到家里时神情十分地可怕。他见到我就突然冲上来，按住我的肩膀要我发誓必须学医，因为他要我一辈子都不许在布拉索夫找人看病。”

托里斯奇道：“这也太夸张了！到底能为了什么事能做到这个地步？”

斯特芬道：“我当时还小，根本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问题，只能顺口答应。不过从那以后，爸爸的工作就非常不顺利，有时候整天呆在家里，似乎也不用去上班。不过他可没有闲着，他开始买很多书来看，各种医学书籍。我一直以为他的医书只集中在外科，最多内科，但是当我考入里海大学的医学部后，有一次请求进入他的书房查阅，发现那里面有大量的，大量的精神类书籍，以及生物学的书。”

他的目光一一从三人脸上扫过，确认他们是否也理解到了其中的怪异之处。

王耀道：“精神类……你爸爸并不是精神科医生，还有生物……我想学生物对医学…也不至于有太大的助力。”

斯特芬道：“正是如此，如果你是要作一名专业的医生，那自然是读专业医学书籍更合适，但如果他并不是想钻研医术呢？”

王耀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看这些书吗？”

斯特芬道：“我原先并不知道，但在我发现他频繁地翻阅一份名叫《人类移民康复计划》的原文，据我后来调查，这份文件是禁止公开的。”

王耀听见了一了不得的东西，他呆呆看着斯特芬，像是被禁止了一般，末了才吐出几个字来，“你父亲他……看过《人类移民康复计划》的原本？”

斯特芬道：“是的。我知道那东西在四十年前就已被封了，但我爸爸他以前是外科协会的会员，他为了他的理想……或许总能找到一些办法。他还在在上面做了很多标注，标注旁边写了很多的书籍名称，这些标注的书目后来都成为了他书房藏书的一部分。”

王耀不假思索便道：“你爸爸在研究这份计划。”

斯特芬点头道：“我也这么想，他真正想要研究的应该就是它。先生，你知道它吗？”

王耀惨然一笑，“知道一些。”他还不想就此展开过多讨论，便是问道：“不过你父亲研究它做什么呢？难道与他跟同僚们的分歧有关？”

斯特芬道：“啊，我……不能确定。不过他一直跟我说，说他不能同意在做脑部手术的时候使用LM，就算它产生于当年的《人类移民康复计划》，本身就是为了我们的身体健康才研制出来的药物，那也不行。听说，那份计划就好像当年我们格瑞特人的‘圣经’一样。”

在听见LM的那一刻，王港与托里斯身如电导，他们再次听见了一了不得的词汇。

王耀早该料到LM多半与《人类移民康复计划》相伴相生，只是他害怕自己有时候先入为主以至对某些事物判断错误，总是刻意将两者分开，如今斯特芬主动提及可谓为两者的关系做了印证。

王耀不动声色，只是继续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LM可以用于脑部手术。抱歉我对外科一窍不通，想问……用它是作麻卝醉用的吗？”

斯特芬也有些惊讶，但随后便道：“嗯，这种事一般人也确实不太可能知道。”

“现在格瑞特大约65%的脑手术都会用到一种叫做精神安定M53C的神经麻卝醉药品。这种神经麻卝醉药物的关键成分就是提取自MCA-1753——1953年产的一种镇定剂。不过不学麻卝醉的人应该不会了解，这种镇定剂的诞生就是为了用于应对LM-1750生命药剂出现的精神类问题。这种药剂的作用非常强，对于人类的神经可以做到100%的麻卝醉，甚至膨卝胀脑部神经，但问题也在这里，手术后病人有很大概率会因此出现精神疾病。”

说到此处，他忽觉所说过于深奥，忙道：“不好意思，我说得太多了。总之，爸爸他认为这种药物后遗症是明显的，甚至是一辈子都无法消退的，所以竭力反对使用。”

斯特芬只当王耀他们是不懂医术的普通人，再好一点，也不过是不懂这些的仙人，却万料不到站在他眼前的这位男子以及他带来的两名助手，正是来自格瑞特对LM研究唯二之深的组织之一——锦。那另外一研究LM的组织自然是LM的生产者了。

当然，斯特芬连锦的存在都并不知晓。

但这不妨碍王耀则被他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

是的，这当然不是因为王耀听不懂，却是因为斯特芬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他都听得明明白白。

他万没料到，LM一款三十年前的衍生药物MCA竟然也发展出了改进版本，且现在已被广泛应用至全格瑞特65%的正常脑部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