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小鱼，早。】

【小鱼：早鸭，我要训练才这么早起，你们也有晨跑吗？】

【依依：没有小鱼，只是习惯早起。】

【依依：小鱼吃早餐了吗？】

季少虞坐在第二排看台，双肘撑在膝盖上，笑着看屏幕上的回复。

【小鱼：好像传呼机哦】

【依依：小鱼说什么？】

【小鱼：你每次讲话都叫我的名字】

【依依：是的，小鱼。】

【依依：终于可以跟小鱼讲话，很开心。】

【小鱼：有点害羞】

【小鱼：[小猫捂脸GIF.]】

季少虞扭头，把手机放进挎包，正好瞥见坐在他斜后方的凌一。

凌一单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握着水瓶，却没有喝而是定定地看着屏幕，嘴角慢慢勾起，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打字。

季少虞：嗯？他也谈恋爱了？哪个不长眼的……

叮咚！

【依依：小鱼可爱。】

【依依：小鱼比小兔小猫都可爱。】

凌一放下手机，支起下颌，看着季少虞红起的耳尖。

不仅凌一发现了，邓东也察觉到了，他碰了碰季少虞：“常教练来了。”

季少虞回过神，连忙将手机收好。

常理生得又黑又壮，夹着文件夹和一根棍子，哐哐啃着手里的大肉包，朝他们走来。

“两个队长带去热身后三公里，季少虞五公里。”

所有人就那么齐刷刷地望向正在换训练鞋的季少虞。

被教练「特殊关照」的当事人似乎觉得无所谓，他笑着应道：“是，教练。”

三公里结束。

程浪实在忍不住，不顾邓东的劝阻，走过去拽住凌一的领口，质问道：“你们那个教练到底什么意思？”

凌一没有丝毫慌乱。

“松开。”凌一冷冷地瞥了眼他的手，“那你该去问教练，而不是来问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不惯小鱼，你们教练那么对他，不就是你给吹了耳旁风吗？”

邓东上前把程浪带走，对凌一抱歉地抬了抬手。

程浪：“东哥，你没看出来吗？他们就是在故意针对小鱼！”

邓东：“少说两句，你以为小鱼不知道吗？他都能为了进大名单忍下来，你为什么忍不住？”

凌一拍了拍领口，走到吹口哨逗花坛麻雀的常理身边。

“你不该这么做。”

“你吓我一跳！”

常理放下腿，疑惑地看着凌一，反问道：“当初你进队的时候，我也这么搞你来着，你都没来问过我。现在倒是替你高中队友出头？”

凌一蹙起眉：“不一样。”

他接着道：“队里的人都知道，京港来这儿会挤掉原本名单的人，两支队伍本就各有怨言。你再当众这么做，会挑起更多矛盾，队伍很难带。”

这个角度，常理无法反驳。

“教练，我说得对吗？”凌一问。

“……这时候知道叫我教练了啊？”常理挠了挠脖子，“行了知道了。”

凌一走远后，他嘟囔道：“跟当着沈来那小子面儿说池意一样难带！最好给我再拿个冠军回来！”

上午训练结束，凌一拿起手机给季少虞发去消息。

【xY：小鱼，训练还顺利吗？】

【xY：常教练越是看重谁，就会对谁越严厉，不要往心里去。】

他看着季少虞拿起手机，又忽然放下，挎上包朝着台阶上的常教练跑去。

凌一单手叉腰，冷脸地盯着常理。

常理无语了，他摊开手，吼道：“我跟他私聊！私聊也不行吗？！”

季少虞愣了几秒，顺着他目光见到了背过身去的凌一，很是不解。

-

教练室里，季少虞乖乖地站在堆满杂乱文件的桌前。

常理喝了口茶，挥手让他坐下：“我叫你来就跟你讲，你……”

“教练对不起。”季少虞对他鞠了一躬，“我爸爸肯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常理的手悬在半空，问：“你真知道你爸他给我银行卡打了百多万的事儿？”

季少虞摇摇头：“我猜的，现在是您告诉我的了。”

常理：……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季斌淙都是不吝啬对他的夸奖，更不会吝啬用钱换来旁人对他的夸奖。

季少虞也是在大学后才有所怀疑。

他很不喜欢，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周围人对他的喜欢，或是他获得的荣誉背后，都有季斌淙的手笔。

证据不足，无法当面与「嫌疑人」老季同志对峙。

他能做的，想做的就是凭自己努力堂堂正正拿下一座冠军。

想到这里，他再次对常理鞠躬道歉。

常理有点懵了，他针对季少虞的原因很简单：是个好苗子，但是个拿钱砸人的二世祖得挫挫锐气。

结果，人孩子还挺懂礼貌，底子又好，还真不知情。

“你这，搞得我还不好意思的。”常理挥挥手，“别学有你爸那心思就行，回去吧。”

季少虞点点头，转身后忽然回头：“教练，请你再「针对」我一点。”

“……啊？”

“您给我提的好多建议都特别好，我想进步，也想拿冠军！”

常理露出了孺子可教的微笑，然后，笑容凝固，急忙道：“那你自己去跟凌一说说，别又来我这儿念叨我。”

“……啊？”不解的人变成了季少虞。

他似懂非懂地点头，离开了教练室。

甫一推开门，他就见到了凌一。

凌一双手抱胸靠着对面的白墙，见到门打开，立刻放下手，抬眼定定地看着他。

“你在这儿干嘛？”季少虞瞪大了眼。

凌一：“常教练脾气有时候急，所以来看看？”

“看我出丑被骂？”

“不是。”

季少虞抓了抓头发，单手叉腰：“你是不想我被教练骂？”

凌一点点头。

季少虞想明白了，他冷笑道：“我才刚认识你们教练都看明白了，他就是想让我多练练才会这么对我，你作为队长不会不明白吧？”

凌一继续点头：“他以前也是这么对我的。”

“那你现在就觉得我不配咯？”季少虞反问道。

凌一背着光，眉头拧得不是很明显。

“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想起从前的事情，季少虞有些来气，语气不大好：“觉得我不配跑5公里，校队招新的时候看不起我只进了4个球，就连我高二分班选了文科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来说教我！”

他说完了，走廊也安静了下来。

凌一也是沉默，只会显得他也是没有道理，但这些事情，分明就是凌一自己做的。

季少虞不想再多说，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凌一握住了他的手腕。

季少虞停下脚步后，凌一就快速地松开来，似乎怕又会引起误会或是不满。

“你想说什么？”季少虞问，“不会是想说这些都是误会吧？”

凌一：“的确有误会。”

季少虞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他：“好，那你解释吧。”

凌一双眼皮的褶皱很深，却不算宽，薄薄的眼皮令他在抬眼时，眼眸狭长又深邃。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凌一问。

季少虞咬了咬牙：“你说你要解释，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因为这才是问题的根源，同样的事情，别人做就不会引起你的反感，但如果是我，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曲解成另一种意思，所以我需要知道。”

凌一定定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二人的影子斜斜落在教练室门外，常理正趴那儿听墙角。

季少虞朝后瞥了一眼，低声道：“出去再说。”

说完，他快步朝外走去，凌一跟得紧，似乎怕他就这么走了。

季少虞在一棵香樟树下停住脚步，肩膀微微耸动。他没回头，沉声道：“高一作文那次。”

说实话，这件事情是在他和凌一的数次交锋中，根本排不上号，他们甚至没有起正面冲突。

所以，在他身后的凌一也没能很快反应过来。

“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几乎没有见过面，并且我是从……”

“我知道，你只是就事论事，并且你没有说错，那篇作文根本不配获得那么高的分数。对于这件事情，我也很抱歉，因为这让我看上去像是个靠着家里权势，为非作歹的二世祖。”季少虞说。

凌一察觉到季少虞的情绪不对，把嘴边追问的话又咽了回去，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等待。

季少虞缓缓开口：“「这是考试，不是给一个自卑敏感又缺爱的小孩发糖果。」”

凌一抬起头，瞳孔微微收缩。

“这句话，你说得很对。”季少虞双手紧紧在身侧攥紧，“但你也应该能够理解，没人会希望听见这句话。”

“对不起。”

凌一道歉得太快，将他鼻尖刚涌上的酸意压了下去，他回过头诧异地看着凌一。

“季少虞，对不起，我并不知道当时你也在场，但无论如何，我都不应该说那句话。尤其是……”

凌一抿紧嘴唇，眼睫微微颤动：“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发生在你和你父母身上的事情。”

「自卑敏感又缺爱」

不是什么难听至极的话，但却是季少虞拼命藏起来，最见不得人的那一面。

豪门的关系都复杂，季家也不例外。

季少虞叫老爸的季斌淙，其实是他舅舅，是他母亲季斓漪的弟弟。

季斓漪在车祸后的深夜公路上生了他。

季斌淙赶来医院，见到了他姐姐面目全非的尸体，以及保温箱里又瘦又小跟只小猴似的早产外甥。

季少虞的名字在还未出生前就取好了，叫邵虞。

季斓漪第一次婚姻很不美满，离婚后，兜兜转转与初恋重逢，步入婚姻殿堂，对这个孩子很是看重。

“一生无虞太难，只求少虞，那叫邵虞吧。邵风，你说好不好？”

邵风笑着说，一切都听她的。

可最后，本该在驾驶座上的邵风却消失了，丢下了奄奄一息、即将临盆的妻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于一个无父无母的婴儿最幸运的事情，莫过于他的母亲有一双感情极好的弟弟妹妹。

舅舅和小姨争夺起了他的抚养权，但因小姨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便被过继到了舅舅名下。

季斌淙收养了他，并改名叫季少虞，为此还跟他老婆陈薇大吵了一架。

“死人的儿子这么不吉利，你也往家领，不就是打我这个生不出儿子的脸吗？！”

“什么死人的儿子，这是我姐姐的儿子！如果没有我姐，季家早八百年就破产了！你又怎么会嫁给我！我什么时候怪过你生不出儿子？是你一直觉得小月是女孩，是你……”

刚上完马术课的季月恰好走进来，对她父母的争论似乎见怪不怪。

“小宝宝快睡着了。”八岁的季月扬起马鞭，逗着婴儿车里的小奶娃，“要吵出去吵。”

陈薇脸色煞白，指着一大一小，怒声吼道：“是！你们都姓季！就是我外姓人！”

季斌淙和季月有多喜欢他，陈薇就有多讨厌他。

只要二人不在家，陈薇就不会给他好脸色，甚至不准保姆佣人单独给他做辅食，季少虞过敏体质除了先天，也与此有关。

季少虞从听得懂话开始，陈薇就一遍遍告诉他，他不属于这个家，如果不是他妈妈留下了大笔的遗产，他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可是，季斌淙和季月待他又那么好，小时候的季少虞真的分不清，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自卑敏感又缺爱」

凌一没有说错，所以季少虞才会那么愤怒。

他拥有令人艳羡的一切，可那些却被凌一一语道破。

他很讨厌凌一，真的很讨厌。

……

“真的很抱歉，哪怕我从未想过你会听到这句话，但它依旧伤害到了你。”

凌一的话拉回了他的思绪。

季少虞看着凌一朝他走近，脸色有些苍白，双眼满是歉意：“对不起。”

季少虞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不远处响起了队友呼喊他的声音。

季少虞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抬脚准备离开——

“我没有强迫你一定要接受我道歉的意思。”凌一再次握住手腕，留下了他。

忽然起风了，季少虞看着凌一额前碎发被吹散，看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情愫在深棕色眼眸中出现。

凌一：“我只是想告诉你……”

我喜欢你。

凌一：“我不讨厌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