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云眠觉得自己是有点不讲道理的。

迟郁亲她，是不可以的。但她亲迟郁，是想亲就亲的，随时随地的，不管迟郁是哭了还是如何……但这怎么能是她的错呢？谁让迟郁这么包容她的。

云眠在迟郁这里重拾了多年未见的骄纵，于是便爱上了恃宠而骄的感觉。

她刚把嘴唇贴上去，便触碰到了迟郁柔软的嘴唇，带着些许冰凉。带着少年的青涩与期盼，带着几分惊讶的向往，带着独属于迟郁的暖木调香气，烘得人暖洋洋的。

云眠细细体会了一会儿他微湿的唇角，便熟练地伸出舌头，小心翼翼舔了他一下。

好开心。

距离太近，她甚至能感受到迟郁的泪珠，在脸上凝结成雾。

也许是一回生二回熟。云眠这一次格外大胆，她从迟郁的唇角舔过，在唇瓣停留了片刻。

下一秒，她探向了唇缝。这里的触感没有那么细软，却格外让人怦然心动。

云眠吮吸了一下，便想退回去。

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迟郁张开了嘴巴。

舌尖相触的瞬间。

云眠的心跳漏了一拍，大脑一片空白。

扑通、扑通。

她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只恍惚间看见那天夜色很浓，像泼了墨。

迟郁的嘴巴湿润又热，一吸一呼之间都重极了，让人喘不上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眠突然有些腰软，这才发现两人正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挨在一起，唇间相抵，发丝纠缠。

她的手心能感受到迟郁颤动的睫毛，云眠心里发酸，颤抖着手想要移开。

迟郁会是什么表情呢？

她咽了咽口水。

“砰——”

是门板撞在墙上的声音。

方琛一手拎着刚从便利店买来的零食，一手揉着眼睛：“靠，练琴累死我了，你们吃东西不？我买了——”

“我草。”

字正腔圆的一声我草。

云眠和迟郁两个人都愣了。

云眠率先反应了过来。她人还坐在迟郁身上，手还捂着他眼睛，实在是行动不便。云眠先挪开了手，两人默契十足地错开了视线，没有对视，但余光都在盯着彼此。

随后，在方琛震惊万分又不知如何开口的十分复杂的视线中，云眠缓慢地起身，从迟郁身上移了下来。大腿不经意触碰的瞬间，她耳朵红了一寸，但仍是面无表情，甚至毫无波澜地站定。

这一切都做完了，她才出声：“有事吗？”

这是在问方琛。方琛半天没回过神，现在也没心情管吃不吃了，脑子里奔过一万句话，最后憋出来一句：“那什么，我现在去给你俩订个蛋糕？”

云眠莫名其妙：“要蛋糕干嘛？”

“祝你俩纪念日快乐啊。”方琛脱口而出，“零周年。”

云眠笑出了声。

那边的迟郁也站起来了，同样没什么表情，但脸上跟上了八层腮红一样。

他们两个一个比一个能装。迟郁是在外人面前装，而云眠则是修炼了十几年的面无表情，外加一张无辜的脸。方琛眼瞅着他俩一点异常都没有，严重怀疑刚刚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斟酌了一下用词：“两位，你们刚刚是在亲嘴吧？”

迟郁冷哼一声：“关你屁事。”

云眠冷笑一声：“你看错了。”

好好。这两口子真是天生一对。

“所以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是电灯泡吗？”说完，方琛又指着云眠，“他现在追到你了？”

云眠道：“我们只是朋友。”

“哦，行……”方琛思索，“能亲嘴的朋友，唇友谊啊？”

迟郁皱了下眉：“没事了就赶紧走，我们还要练琴。”

方琛这下更好奇了：“眠眠你还会弹琴啊？”

迟郁表情不怎么美妙。他不喜欢云眠跟其他男生聊天，但也不能干涉她交朋友，于是一声不吭地杵了旁边。

云眠点头：“嗯。不过我们要练的是比赛内容，就不能让你知道了。”

“嗨。没事没事，完全理解。”方琛翻了翻手里的袋子，“不过一起吃点东西总行吧？”

话虽如此，但云眠和迟郁都刚吃过晚饭，不怎么饿，吃了一点后便打算练琴了，方琛只能拎着自己的袋子回自己的琴房。

走之前，他没忘转过头打量着两人，压低了声音：“我保证待会绝对不过来，你们可以放心大胆地继续亲了。”

他这话是冲着云眠说的。不用脑子想都能知道，如果迟郁敢主动亲云眠，那他俩不可能只是朋友关系。

哎，迟郁啊，加油吧。这样想着，方琛晃着自己新烫的卷发，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话说得随意，但传到两人耳朵里，就不那么随意了。

云眠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又把人给强吻了，不仅如此，还是……舌吻，是以前谈恋爱时都没有过的舌吻。

还是在迟郁哭的时候，哭的原因还是被自己惹的。

此时屋里只剩下她和迟郁，云眠酝酿了半天，伸手戳了他一下：“我们去练琴？”

迟郁“嗯”了一声。

云眠抿了抿嘴唇，她本就生得清丽，唇红齿白，现在嘴巴泛着红，看起来无辜又迷人。

迟郁心里发痒，不由得怀念起刚刚的感觉。

没等他说话，云眠先坐不住了，轻轻开口：“那个……方琛刚刚说的，你别放心上。”

迟郁有一瞬间不开心，但还是“嗯”了一声。

“你怎么不问我指的是什么啊。”云眠道。

“纪念日。”迟郁语气很淡，“今天不是。”

云眠有些不敢和他对视，很快转过头去：“哦……”

“那我刚刚说的，你也别放心上了。”

迟郁眼都红了，手指蜷了又蜷，最终还是收起手，答应了。

-

盛夏很快被卷走，秋天出人意料地降临了。

这几天云眠经常和迟郁一起排练，迟郁有时会穿着篮球队服，但每次都比她提前到。

云眠算了算日子，篮球赛将近，她便让迟郁先专注篮球赛，自己独自准备着赛程初期的内容。

烫花也没落下。练舞空隙，她常会带着烫花工具蹲在地上做着，权当放松。

烫完最后一只嫩白色洋桔梗，云眠拍下照片发送给自己的“顾客”。

手机振动了一下。屏幕亮起，却发现发来消息的并不是“hxhmmzmb”。

而是云初芸。

那天她和迟郁排练完，发现有云初芸的未接电话，便随口解释了一番，而妈妈也没有再回复她。

云眠接起电话，夹在肩头，语气轻松道：“怎么了，妈？”

“我在你学校门口，出来。”

云眠心里警铃大作。

这句话带来的回忆并不美好，上次听见这句话，她被云初芸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又被逼着分手。这次呢？

云眠没注意到自己声音里的些许颤抖：“我上课呢妈，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你上没上课你心里清楚。”云初芸冷笑一声，“云眠，我看你真是胆子大了。”

“……”

云眠彻底沉默了。

她好像什么也没做吧？

“快点！”云初芸在那边吼了一声，“我刚下火车，别让我等。”

“你左转，有个咖啡厅。”云眠说，“进去等我吧。”

云初芸扫视了一圈，终于找到那个咖啡厅。她做下点了两杯咖啡，短短几分钟时间，云眠便到了。

隔着透明玻璃，云眠第一时间发现了妈妈。云初芸明明生得漂亮又有气质，毫不怀疑地讲，云眠认为自己只遗传到了她二分之一的美貌。

但云初芸穿着朴素的衣服，自从那年变故后，云眠从没在她脸上见过笑容。那张笑起来摇曳生姿的脸总是僵硬地板着，说话也冷，原本保养得细腻白皙的手不知已磨了几个茧。

云眠坐到了对面。

云初芸从手机里抬起头，默不作声地打量她。

“说吧，什么事。”

“你这是跟你妈说话的态度吗？”

云眠乖巧地垂下眼：“对不起，妈。”

云初芸这才满意，将咖啡往前挪了一下：“喝吧。”

云眠想说自己不喝咖啡，但最终还是没出声，浅浅抿了一口。

好苦。她心想。

“高中喜欢你的那个，什么来着？大少爷，考上你们学校了？”云初芸开门见山。

云眠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看你这表情——你是知道这回事啊？”

云眠放下咖啡，话里听不出情绪：“他很优秀，主持了开学典礼。”

“是啊，又优秀又有钱的，怎么就来首都大学了？”云初芸多了几分皮笑肉不笑，“该不会是为了你吧，云眠。”

“妈。”云眠打断她，“首都大学是国内最好的学校，想来的人有很多。”

“你还学会顶嘴了？”

云眠抬眼：“你订的几号回去的车票？”

云初芸下意识想拍桌子，但不知想到什么，面色一变，用右手骨节狠狠敲了下，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只够两人听见。

“怎么，提起他，你不乐意了？”

“你的控制欲太强了。”云眠说，“你不光想控制我，还想控制别人吗？他想考什么学校，我们凭什么决定。”

云初芸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想撩头发，却发现她早已剪了短发。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她心里落寞了一秒，直截了当道：“他影响了你，就不行。”

云眠注意到她的动作，嘴上没说，但心里不免触动。她那个烂爸一走了之后，云初芸一蹶不振，再也不像从前，头发一直留得极短，但还是保留了从前的习惯。

云眠沉声道：“妈。没有人会影响我的。”

如果有的话，也只有你……

“更何况，影响也要分好坏。不能因为……你曾经吃过亏上过当，就断绝了我的选择吧。不能因为，曾经心里有什么伤痕，就永远沉浸在过去吧？”

“我以前有和你说过，你有我，我有你，就是家。我们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我保证比从前还要好。”

云眠话里带了几分期许：“难道我现在活得不好吗？”

我很好，妈妈。我很好。

我也有在努力，想要带着你一起变好的。你相信我吗，妈妈？

紧张，又期盼。云眠睫毛在颤抖，她在等。

云初芸看了她一眼：“不好。”

云眠心里一根弦断了。

“你和他在一起，就是不好。”云初芸很快转过头去，注意力转移到了云眠带来的包。拉链外露着一个尖尖头，布做的，淡粉的颜料晕染。云初芸一霎时呆了。

下一秒，她控制不住地站了起来。

“你包里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