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Soul的聊天界面，成了两人新的战场。硝烟味似乎淡了些，但底下涌动的暗流更加湍急。

删微信风波后，林诚宁说话收敛了点那股子“看完就删”的冷傲，但毒舌依旧。张筱婵也暂时收起了她那套“黑色蕾丝”的直球攻击，转而采用更迂回、更气人的方式。

比如，林诚宁发来一张他打篮球的照片——只拍了运球的手和一小截线条流畅的小臂，手腕上戴着块价值不菲的运动手表。

张筱婵点评：“手还行，骨节分明，就是这表……暴发户气质扑面而来，拉低整体格调。”

林诚宁看着回复，差点把手机扔了。这表是他代言的品牌方送的，限量款！他深吸一口气，回：“张工对时尚的见解，一如既往地……独特。看来实验室防护眼镜戴久了，影响审美。”

“总比某些人靠滤镜和角度硬撑‘硬帅’强。”张筱婵秒回，附带一个[微笑]表情。

林诚宁磨牙。他这张脸需要硬撑？！他恨不得立刻开个直播怼脸拍给她看！但残存的理智让他忍住。不能暴露身份，至少现在不能。

又比如，张筱婵“不小心”发来一张她在游泳的照片——依旧没露脸，只有水面下模糊的、白皙修长的腿部线条和一双踩在池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脚。

林诚宁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晌，血液有点往不该流的地方涌。他强作镇定：“泳姿看来不错，腿部力量可以。不过，红色指甲油……略显俗气。”

张筱婵：“[抠鼻] 林老师是不是对‘俗气’有什么误解？这叫经典正红，显白，气场足。不懂别瞎说。”

“气场是靠这里，”林诚宁意有所指地打字，“不是靠颜色。”他指了指脑袋的位置。

“哦？那林老师靠这里（脑袋）赢得了多少‘活色生香’呢？”张筱婵精准反击。

林诚宁：“……” 他发现自己跟这个女人斗嘴，胜率低得感人。

他们就这样在Soul上互相“伤害”，从审美吵到三观，从运动偏好吵到吃饭口味。张筱婵嫌弃林诚宁吃香菜，林诚宁鄙视张筱婵喝奶茶全糖。吵到激烈处，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去跟对方打一架。

但奇怪的是，越是吵，彼此的形象反而在对方心里越清晰、越立体。林诚宁觉得这个说话能气死人的女人，逻辑清晰，专业知识过硬（偶尔聊到成分她能滔滔不绝），偶尔流露出的那点不设防的愣劲儿，让他觉得……有点可爱？张筱婵则觉得这个毒舌又高冷的男人，见识广博（虽然死不承认是干嘛的），思维敏捷，偶尔被她噎住时那短暂的沉默，让她有种诡异的成就感。

怀疑的种子依然在。张筱婵偷偷在网上搜过“林诚宁”这个名字，没什么特别发现。林诚宁也旁敲侧击问过她公司具体做什么产品，张筱婵报出一串复杂的化学名词把他唬住后，翻了个白眼，更加确信他不是什么“正经事业”的人。

但，谁都没舍得掐断这根脆弱的网线。

2.

转折发生在一个周末晚上。

张筱婵参加完一个行业研讨会，穿着她战袍般的黑色西装套裙，踩着7厘米的Jimmy Choo，心情不错地回家。路上，她随手在Soul发了个瞬间，是一张夜景照片，配文：“搞定，收工。高跟鞋虐我千百遍，我待高跟鞋如初恋。”

没多久，“.”发来消息：“今天这双，铆钉款，攻击性太强。”

张筱婵挑眉：“要你管？镇场子专用。”

“镇什么场子？学术研讨会需要穿出□□大小姐的气势？”

“要你管？！”张筱婵重复，嘴角却弯了弯，“姐乐意。”

“行，你乐意。”林诚宁回道，“敢不敢打个赌？”

“赌什么？”

“赌你穿这双鞋，站不稳十分钟。”

张筱婵一看，火气又上来了。瞧不起谁呢？！她可是能踩着恨天高狂奔赶实验数据的女人！

“赌就赌！输了怎样？”

林诚宁那边停顿了几秒，似乎在思考。然后，一行字跳出来：“输了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不违法，不违背道德，在对方能力范围内。”

张筱婵心脏莫名一跳。一个条件……这范围可太广了。让她叫爸爸？还是让他叫妈妈？呸！想得美！

“赌注太大，不玩。”她故意拿乔。

“怕了？”林诚宁用上了激将法。

“激将法对我没用！”张筱婵嘴上这么说，手指却飞快打字，“除非……条件具体点。”

“具体点？”林诚宁慢悠悠地回复，“比如……视频通话十分钟？当然，你可以不露脸。”

视频通话？！

张筱婵的心猛地漏跳一拍。这比虚无缥缈的文字和图片，可前进了一大步。能听到真实的声音，看到……哪怕只是局部的、动态的影像。

她有点慌，又有点莫名的期待。她确实想看看，这个声音好听、手指好看、说话能气死人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德行。而且，她对自己的高跟鞋站立能力有绝对自信！

“可以！”她脑子一热，答应了，“不过，你要是输了，条件一样！”

“成交。”林诚宁回复得干脆。

赌约成立。张筱婵立刻回到家，选了个光线好的角落，把手机支好，调整角度，确保只拍到脖子以下，膝盖以上。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Soul的视频通话请求。

几乎是秒接。

画面亮起，对方同样没露脸。镜头对着的，似乎是一个装修风格极简的客厅一角，能看到灰色的沙发扶手和一部分落地窗。而画面的主体，是一个男人的上半身。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棉质T恤，领口微敞，能看到清晰的锁骨和一段修长的脖颈。喉结凸起，线条利落。T恤之下，是隐约可见的薄肌轮廓，不夸张，但充满了力量感。他随意地坐在那里，一只手搭在沙发上，手指确实如她之前看到的照片一样，修长干净，骨节分明。

张筱婵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虽然没看到脸，但这身形、这气质……好像……真的不赖？

“开始计时了。”手机里传来他的声音，比语音消息里更加真实、低沉，带着点电流的质感，轻轻敲在她的耳膜上。

张筱婵猛地回神，赶紧站稳。她今天穿的这双铆钉高跟鞋虽然气场强，但跟细，站久了确实有点吃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有轻微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来。

张筱婵努力维持着平衡，感觉脚踝开始发酸。她偷偷动了动脚趾，试图缓解压力。

“才五分钟，就不行了？”林诚宁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传来。他那边镜头动了动，似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T恤的布料随着他的动作，更清晰地勾勒出胸腹的肌肉线条。

张筱婵强迫自己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盯着墙壁：“谁不行了？你别干扰裁判！”

“我是观众兼潜在赢家。”他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像小钩子，挠得她心尖发痒。

第八分钟，张筱婵感觉自己的脚掌快要不是自己的了。她咬着牙硬撑，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林诚宁看着屏幕里那个明显在强撑的女人。她今天穿的黑色西装套裙剪裁极佳，将她的细腰和翘臀包裹得恰到好处。因为站得笔直，身体曲线更加凸显。脖颈纤细，锁骨精致。虽然看不到表情，但他能想象她此刻一定抿着嘴，一脸不服输的倔强。

有点……可爱。比他想象中还要吸引人。

在第九分三十秒的时候，张筱婵实在撑不住了，脚踝一软，身体轻微晃动了一下。

“时间到。”林诚宁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胜利者的从容，“你输了，张工。”

张筱婵懊恼地垮下肩膀，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揉着发红的脚踝。妈的，失算了！这狗男人肯定是故意的！

“条件。”她没好气地对着话筒说。

林诚宁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他用那种低沉而缓慢，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

“现在，叫爸爸。”

3.

空气仿佛凝固了。

张筱婵脑子里“嗡”的一声，血液瞬间冲上脸颊。叫……叫爸爸？！他居然真的敢提这个条件！这个变态！流氓！

“你做梦！”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

“赌约成立，愿赌服输。”林诚宁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似乎很享受她的炸毛，“还是说，张工玩不起？”

“谁玩不起了？！”张筱婵气得胸口起伏，西装外套下的真丝衬衫绷得紧紧的，“换一个！”

“不换。”林诚宁拒绝得干脆利落，“就这个。”

“你！”

“叫不叫？不叫的话，我可要怀疑张工的人品和信誉了。”

张筱婵咬着下唇，内心天人交战。叫？太羞耻了！不叫？岂不是承认自己玩不起？以后还怎么在他面前抬起头？

她看着屏幕上那个依旧气定神闲的男人身影，一股邪火混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刺激感涌上来。好啊，你想听是吧？姐姐叫给你听！看谁先受不了！

她深吸一口气，凑近话筒，用尽毕生功力，压着嗓子，模仿着某种甜腻又带着钩子的腔调，含糊又快速地嘟囔了一句：“……爸……爸……”

声音又轻又软，还带着点不情愿的委屈劲儿，穿过听筒，精准地砸向林诚宁。

林诚宁那边瞬间没了声音。

画面似乎都静止了。

张筱婵说完，自己也脸红心跳，羞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但听到那边长久的沉默，她又忍不住有点得意。哼，傻了吧？被姐姐的“魔音”震慑了吧？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林诚宁低沉沙哑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危险的信号：

“……张筱婵，你真是好样的。”

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滚烫的温度。

张筱婵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她，玩脱了。

“彼此彼此！”她强装镇定，赶紧转移话题，“视频完了，我挂了！”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她迅速切断了视频通话。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剧烈的心跳声。她摸着发烫的脸颊，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他那句“叫爸爸”和自己那声羞耻的回应……还有他最后那句明显不对劲的“好样的”。

完了完了，这梁子结大了，但也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失控了。

4.

视频通话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诡异的“破冰”状态。

表面上，依旧斗嘴不休。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林诚宁不再仅仅满足于文字调侃，他开始频繁地“语音骚扰”。有时是清晨刚睡醒时慵懒的“早安，小狗今天乖不乖？”，有时是深夜带着倦意的“睡了，别熬夜，对皮肤不好。” 那声“小狗”叫得自然而然，仿佛已经叫了千百遍。

张筱婵一边骂他“谁是你小狗！”，一边却又忍不住点开他的每一条语音反复听。他叫她“小狗”时，那种带着点戏谑、又莫名亲昵的语气，让她心跳失衡。

她也开始反击，在他发来打篮球的照片时，回一句：“流汗了？过来，妈妈给你擦擦。” 发完自己先脸红半天。

林诚宁看到“妈妈”两个字，眼神暗了暗，回复：“胆子肥了？等着。”

“等着就等着！”张筱婵嘴硬，心里却开始隐隐期待，他所谓的“等着”是什么意思。

他们对彼此的占有欲也开始悄然显露。

有一次，张筱婵在瞬间里发了一张和实验室师兄（已婚）的正常合影，吐槽师兄抢了她最后一块实验用巧克力。林诚宁直接一个电话拨过来，声音冷得能冻死人：“那男的是谁？”

张筱婵莫名其妙：“我师兄啊，怎么了？”

“离他远点。”

“你有病吧？人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我不管。”林诚宁语气霸道，“以后合照，只能跟我。”

张筱婵：“……你以什么身份要求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是他低沉的声音：“你未来的……爸爸。”

张筱婵瞬间炸毛，对着电话吼了十分钟，挂断后却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好几圈，嘴角疯狂上扬。

同样，当林诚宁无意中提到有个女粉丝（其实是品牌方工作人员）给他送了杯咖啡时，张筱婵立刻阴阳怪气：“哦，林老师魅力不减当年嘛，退网了还有粉丝送温暖？咖啡好喝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检测一下有没有加什么不该加的东西？”

林诚宁听着她醋意横飞的话，心情莫名愉悦：“怎么，小狗护食？”

“谁护你了！我是怕你被人毒傻了，没人跟我吵架！”

“放心，”林诚宁低笑，“能毒傻我的，只有你。”

张筱婵瞬间噤声，脸又红了。

互相试探，互相勾引，互相怀疑，又在这些幼稚的争吵和暧昧的言语中，一步步沦陷。他们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而他们，谁都不想挣脱。

5.

一个月后的某天，张筱婵的公司需要为一个新研发的精华产品寻找推广合作者。市场部提交的备选名单里，有一个近期崛起、以“真实测评”和“颜值”圈粉无数的美妆垂类博主，据说本人非常神秘，很少露全脸，但气质绝佳。

资料页上，博主名字是“Lin.C”。

而旁边附着的、唯一一张略显模糊的侧脸宣传照，赫然是——那张棱角分明，酷似张凌赫的硬帅脸庞！

张筱婵拿着那份文件，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愣住了。

林诚宁？

Lin.C？

那个27岁后事业不明的前网红主播……原来是转型做了美妆博主？还做到了头部？

所以，他说的“职业需要”点评她的穿搭，是真的？他那些关于“活色生香”的理论，是专业素养？他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无业游民或者骗子？

一种被欺骗的愤怒，夹杂着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隐秘的“原来他这么厉害”的骄傲，冲击着她。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Soul上，“.”发来一条消息。

“最近可能要跟一个医药化妆品公司谈合作。突然想到你。”

张筱婵看着这条消息，又看看手里的文件，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

对方很快回复，语气依旧带着他特有的、让人牙痒痒的从容和试探：

“听说那家公司有个很厉害的研发人员，姓张。”

“你说，我要是见到了她，是该叫她张工……”

“……还是叫她小狗？”

“……或者，妈妈？”

张筱婵盯着屏幕，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掉马来得如此突然。

这场始于虚拟世界的像素游戏，似乎，终于要照进现实了。

而现实里的第一次交锋，是延续网络上的鸡飞狗跳，还是会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张筱婵磨了磨后槽牙，回复道：

“林、诚、宁！”

“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