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和家教老师“同居”这件事情白柚是提前知道的。

说是家教，实际上白允的安排却远不止如此。

前两天白柚离开家时，白允还特意跟她提起：“你的基本情况我已经跟江老师说了。江老师没比你大几岁，人很温柔，就是最近有点事还要耽误两天。你先在酒店将就一下，等她过去就搬过去跟她住在一起，她也方便照顾你。”

“知道了姐。”那时候白柚随口答应下来，转头就通过中介在学校旁边自己租了个房子。

她知道自己姐姐不是那种会强求别人的人，给自己找这个“家教”最大的目的应该也是盯着她的人身安全。就算先斩后奏，只要她听话地按时到江文初那里报道，最后的结果大概率也是白允后退一步。

白柚今天对江文初的印象比想象中好非常多，但仅仅一次见面也不可能让她改变主意要搬过去和江文初一起住。毕竟与人同住总会有互相迁就的事，白柚暂时还不想给自己增加这样的负担，也不想给江文初增添麻烦。

“我在学校旁边租了个房子，”白柚接过江文初手中的茶水壶，将两人的碗筷涮了涮，“不过房子比较小，也没有太多余的空间，所以辅导的时候可能还是要去江老师那边。”

听到这话，江文初并没有表现得比较惊讶：“也好，不过小柚要是什么时候想过来住，随时欢迎。”

今天是星期二，饭点又才刚开始，餐厅里的人不多。白柚与江文初的闲聊并没有持续太久，菜就陆续上来了。

中午学校食堂的饭不怎么合白柚的胃口，她没吃多少，这会儿肚子早就已经空空如也，还隐隐约约饿得有点难受。

菜一上来，她就边听着江文初的话熟练地将两人的饭盛好，夹起一片牛肉混着一口饭。

四川饭馆子里的菜一般都比较油腻，她们今天点的这三道相对来说好很多，但味道应该也还算不错。

“那你觉得自己在英语方面最大的弱项是什么呢？”江文初也动了筷子，一边夹菜，一边关注着白柚。

白柚抬头看向江文初，思考片刻，将口中的饭菜咽下，这才回答：“口语吧。其实我很少有机会在生活中用英语交流，阅读听力那些都还可以刷题练练，口语就真的是一年也说不了几次。”

说完，白柚才反应过来自己经过大学的洗礼，下意识地把英语分为了“听说读写”四个方面，但其实“说”在高考里根本不考。

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反正高考也不考，除了这个，就是听力吧。”

吃着饭聊起学习，白柚又放松了一些，话也逐渐多了起来。

而后，白柚在江文初的引导之下将自己的英语水平情况一一分析了一下：大学四六级都是裸考不到五百过的；除了要拿平时分必须做presentation时，英语课上一般都是听众角色；听力会抓答案的重点但是很难完全听懂意思；由于没有系统学习过语法，翻译/写作水平也比较欠缺；在所有方面稍微好一些的就是阅读，准确度比较高但是速度还需要加强——这样的情况很符合白柚从小到大的学习经历。

白柚的父母都是农村出生的生意人，她小时候父母的生意还是刚起步，后面才是越做越大，到了如今的规模。所以白柚也跟随父母有了小学在乡镇、初中和高中前两年在县城、高三在市区念书的几段经历。

毗县的教育水平并不怎么发达，尤其是英语，是从三年级才开始开课的，在后续的教学过程中老师们关心和培养的主要也是学生的应试能力。

白柚小时候对美剧、英文歌兴趣都不大，对英语的学习热情也没有像数学、物理这些学科那么强烈，加上每次遇到的英语科任老师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心有余而经验不足，所以英语一直是比较拖白柚后腿的科目。

即便后来转学去了市区，情况稍微好了一点，但也很难短时间弥补十几年的差距。好在靠着强大的刷题和总结能力，那一年高考白柚的英语还是考了133分，没有造成什么遗憾。

当然，在毗县这样的小县城念书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

比如白柚从小因为理科成绩异常出色，连带着总成绩也是出类拔萃，她在小学时期先后经历了两次跳级。所以到了如今，她也才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

一顿饭下来，江文初对白柚的英语学习各方面的情况可以说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那就每周的一三五，晚上八点二十到九点五十补习，房子的位置我等会儿带你过去看看。”临近结束，江文初对她们的计划打了个总结，“具体讲什么内容到时候看情况，当然如果你碰到什么有疑问的地方，也可以记下来或者随时微信问我。”

“好。”白柚答应着，见江文初没有再拿起筷子的意思，咽下最后一片牛肉，也放下了筷子。

虽然这期间大部分时间都是江文初在问，白柚在回答，但白柚对江文初的了解也不是完全没有。

比如白柚知道了江文初是高中毕业后就去了加州，毕业后又在那边工作了快一年，不久前才从那边回来的。

想起自己歌单的置顶音乐，白柚还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好巧。

那是她“我喜欢”里为数不多的几首英文歌之一，每次戴上耳机放音乐，总是从这首歌开始。有时候她甚至会单曲循环，这首歌她已经听了接近三千遍，却仍然没有厌倦。

她很想问问江文初为什么毕业后不继续深造，又为什么在工作之后忽然选择回国，还到了这个小县城当起了她的辅导老师，但这些问题始终没有说出口。

毕竟江文初没有过多询问她的私事，连最常被问起的你为什么毕业后要选择回来复读也没有问，她不确定江文初是否有想要和她深交的意思，也不会做没有边界感的人。

饭后，江文初带着白柚回了她所在的小区，与学校后门就隔了一条街。

这个小区是个开发了二十年左右的老小区，但是因为住的老师比较多，小区的氛围非常和谐，业委会也比较活跃，经常组织修缮美化小区，所以整体小区的舒适度还是很不错。

江文初带着白柚进了小区门，直走过两栋房子左拐进了单元楼，跨上几节阶梯便到了地方。

一梯两户，江文初在右边门的指纹锁上按下了手指，待解锁的声音响起，又推开了门。

进门正对面是半人高的鞋柜，鞋柜上面是一些储物的柜子。白柚目光向右移动，就窥见屋内装修风格简约而温馨。

因为视线部分受阻，她只能看到半个客厅：除了窗户边一些绿植、一个背靠门的矮沙发、沙发前面一个茶几和右边的软垫，没有太过多余的东西。正对沙发的墙上没有装传统的电视，而是挂着一块幕布。

阳光透过大落地玻璃窗洒进来，柔和地照在白瓷砖上，显得整个空间宽敞而明亮。

“这里装修真不错。”和刚才那顿饭的菜一样，深得白柚的心。

江文初莞尔，从鞋柜里拿出了两双拖鞋：“嗯，我也是喜欢简单一点，住着舒服。”

看到江文初的动作，白柚想了想自己等会儿还有点事要处理，今天该说的也都说完了，留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要干的，便轻声道：“我知道地方了，明天再过来，今天就不打扰江老师了。”

江文初也没有挽留白柚，将她送到了小区门口，二人就此道别。

一转身，白柚就习惯性地从书包侧兜里掏出手机和耳机盒，熟练地戴上耳机，点开了《California》。

纵使听过数千次，这首歌还是会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多了一些别的意思。

通知栏挂着姜南和别的几个人发来的消息，但白柚打开微信，竟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和江文初的聊天窗口，凝视着她的头像——一只白猫坐在海边的石头上，望着前方清澈的蓝海，海上正有一群海鸥飞过。

这只白猫仿佛在等着谁，又好像在静静诉说着什么。

白柚点了一下江文初的头像，进了她的朋友圈。朋友圈什么也没有，背景是另一片海。

昵称“C.”下挂着一句个性签名：万物与我都是荒诞的静寂。

白柚见过这句话的下一句，依稀记得是出自的佩索阿的诗集《我的心迟到了》。

片刻后，白柚终于回过神，退出了江文初的朋友圈，将江文初的备注改成了“江老师”，才点开了和姜南的对话框。

姜南是白柚高中时结识的好友，也是现在唯一一个可以知无不谈的对象。虽然她远在上海读研，但对白柚的关心每天都跨越千里抵达白柚的微信。

【N.：情况怎么样？】

N.是白柚给姜南取的备注名，她喜欢给亲近的人用一个大写字母加一个“.”备注。当然现在除了她自己的昵称，就只有姜南和白允享受到了这个待遇。

抬头看见绿灯，白柚放下手机，走到了马路对面，这才给她回了一条消息。

【Y.：非常温柔漂亮，身上香香的西柚味，味道我很喜欢】

白柚说不清自己打这条消息时是什么心情。

姜南的回复很快就来了。

【N.：我就知道你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转头就忘】

【N.：不过这个姐姐身上是你的味道诶】

【N.：怎么说，有真的勾起你的兴趣吗？】

姜南没有浮夸。

白柚经常跟姜南说自己今天什么时候在哪哪哪见到一个美女或者帅哥，表达一下自己的欣赏和夸赞，但从来没有过下文。哪怕是对方也恰好关注到白柚，想和她认识一下，她也会礼貌拒绝。

所以大学四年，别说谈恋爱，她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问起来就说没感觉，这可把姜南操心坏了。

白柚停下脚步，在对话框中打下“有一点”，犹豫了一下，又把这三个字删除。

她没有想骗姜南，江文初给她的感觉确实和之前的那些人都有那么一点不一样，虽然还没有到一眼爱上那么夸张。但这前所未有的感觉，还是让白柚有一些暗暗的激动。

但想起江文初的签名，她又觉得有些事情确定之前最好不要进行自我攻略。

思虑再三，她给姜南回了：

【Y.：不如希望她能先勾起我对英语的兴趣】

万物与我都是荒诞的静寂，此时我想你。——佩索阿《我的心迟到了》

[狗头]江老师你在想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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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