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村有个大家伙，只是不知道这大家伙，到底是什么玩意。

王元君目前唯一能肯定的是，这大家伙并非邪祟。

压下心里的疑惑后，王元君跟着七婆到了她女儿家。

七婆的女儿叫程二妮，人在山门村靠村子深处的白玉山的山脚下，有点偏僻。

王元君跟着七婆过来，一抬头就看到程二妮家的这个风水位，上有白蛇盘踞，下有青龙做坤，是个天然宝地，但不是凡人能居之地。

但，明明是个风水宝地的地方，此刻却缠满了黑气，而这黑气之中却似乎又被什么东西给限制住了。

好好的宝地，突然就乱得可以。

“怪不得会有那么多的蛇群出没。”

七婆怔一下：“你看出了什么名堂吗？”

“这里像个祭台。”王元君道：“祭台都是供奉之地，他们的房屋修建在祭台上面，有跟被供奉着抢夺之意，如果被供奉者是个心胸狭隘之辈，这一家早都留不得了。”

“啊？那……那怎么办呢？”七婆明显被吓住了：“可这以前，以前也没听人说啊，而且这里去怎么看，都没看出来哪像祭台了。”

王元君没再回话，径直朝那屋舍走去。

屋舍门口，程二妮已经等在这里，她背上背着一个熟睡的孩子，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婴儿，人看着有些清瘦，精神也不太好。

“二妮，这么大的风你怎么还带着孩子在门口？也不怕把孩子给吹着了，你公婆他们呢？”七婆赶忙上前，将她怀里的婴儿接过。

“他们一早就去地里干活去了，我没告诉他们今天的事。”程二妮勉强笑笑：“再说知道你今天去找大师来看看，我心里焦急又在屋里呆不下去，就干脆出来等着。”说着她转眼看向王元君：“妈，这小姑娘是大师的徒弟吗？”

七婆道：“她说她先来看看情况，如果她拿不下再去请她师父。”

程二妮眉宇轻皱，看着王元君的眸光，隐隐有些担忧。

王元君也懒得废话：“先让我进去看看再说。”

程二妮连忙转身，推开院子的大门。

王元君脚步刚一进去，瞬间就看到里面墙角下，一条尾巴快速闪过。

她依旧没有说话，抬步进去，仔细地打量起这四周。

挺奇怪的，这外头看着像个祭台，但这屋里却并没有什么异常，相反还有些淡淡的香火气味。

王元君寻着香火气息一直绕道后院。

小屋的后院是开敞式，连接着前头不远的小山坡上。

那山坡上不止有柳树盈盈，连竹林也有小小的一片。

后院墙下还有口井，旁边则搭着晾衣服的竹竿。

王元君仔细看过这些，又朝小山坡上走，正当他快走到哪柳树下时，王元君一脚踩去，却突然感觉脚底一顿。

她狐疑着，往后退了两步。

在她的脚底，有个不起眼的小东西，不仔细看，就跟个小黑石头一样，但仔细一看，却能发现这小东西上隐约散发着几分难以察觉的黑气。

“这是……”

王元君狐疑，蹲了下来。

七婆跟程二妮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两人都有些狐疑。

“有小锄头吗？拿过来用一下。”

“有，我马上去哪。”

程二妮转身就去找锄头。

王元君盯着那小东西，伸手扒拉两下，指尖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被什么不长眼的玩意咬了一口似的。

这东西……

“锄头来了，这个能不能用？这是家里涌来挖苦蒜的。”

“给我。”

王元君拿着锄头，指尖已发法诀打在锄头上面，那小锄头瞬间亮了一下。

“你们让开。”

程二妮跟七婆立即退开。

王元君把锄头用力一挖。

“嘶！”

锄头将那东西挖了起来，同时还带起了一条黑长的尾巴胡乱甩动。

王元君满脸嫌弃，猛地将锄头扔了出去。

那东西落在地上，瞬间化成一条黑蛇，龇牙咧嘴凶残得紧。

程二妮跟七婆都被吓得脸色骤变，两人急忙逃到屋下。

那黑蛇嘶叫着，猛地朝王元君飞扑过来，结果被一道金光砸来，瞬间打在地上动弹不得。

王元君皱眉看去，突然发现那条黑蛇的头上，居然还长了两个犄角出来。

“蛟？”

不对。

不是蛟。

这黑蛇身上全是魔气，而且通身还布满了咒文，密密麻麻全是王元君看不懂的文字。

黑蛇被金网禁锢动弹不得，它尾尖甩动，发出凄厉的丝丝叫声。

小山丘上草丛树林，也紧跟着发出簌簌的声音。

草丛里，大大小小的蛇群突然钻了出来，那如同潮水一般扭动的身姿，直让人头皮发麻，更是让墙角下的七婆跟程二妮都白了脸色。

王元君微微皱眉，那一股弥漫过来的妖气，让她下意识低摸向头上的木簪。

社群中，一条身形粗长，浑身浅黄的大蛇突然爬了出来。

它仰头看着王元君，射芯轻微低吐着，额头上的花纹形成了个天然的文字——王。

“王锦蛇？”王元君意外，同时也发现，这条蛇身上的妖气是最浓烈的。

王锦蛇朝王元君点了点头，忽地转身爬向那条黑蛇。

它像是在确定黑蛇的状态，确定黑蛇动弹不了，又朝王元君看了过去。

它歪歪脑袋，像是在示意什么。

王元君略一思索，直接抬步跟上。

她们一走，四周的蛇群纷纷朝着黑蛇飞扑过去，它们张大了嘴想要撕分了黑蛇，却因为那禁锢住黑色的金光而靠近不得。

这些蛇，没有一条是将眸光，放到七婆跟程二妮身上的。

它们全都围着那条黑蛇伺机而动。

小山坡上，王元君一直跟着那条王锦蛇，大概半个小时后，王锦蛇才停下。

不过那王锦蛇却是朝着前头的白玉山碧低头，像是叩拜。

王元君疑惑，直径走到山壁底下，再仰头时王元君震惊住了。

她看出来了。

这白玉似的山壁上，居然隐约藏着一张人脸。

“这山成精了？”王元君疑惑。

她直径走近，抬手摸上着山壁。

怦怦……怦怦……

手掌下有类似心脏的声音传来。

王元君忽地拔下头上的木簪，指尖掐了一个天雷诀，猛地砸去！

轰隆！

晴天惊雷，直接砸在这山上。

那一瞬间山摇地动，乱石滚落。

王元君也是转身，直接躲在一边的树干背后，她两手捂着耳朵，眼看着脚下的乱石滚落时，猛然想起山脚下七婆跟她女儿一家，急忙挥动木簪划出结界，将这些乱石全都半路拦截。

“我终于……出来了……”

嗯？

有人说话？

王元君伸头往后看去。

那尘埃四散的乱石中，忽地钻出一个少女。

少女穿着白衣，长发披散，精致昳丽的脸庞美得不像凡人。

但是这少女一开口……

“操踏马的八岐大蛇！别叫姑奶奶找到你，不然早晚打得你肠穿肚烂死守分离！！！！”

一开口，活像是个小女痞子似的。

这都算了，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王元君在看见她的下半身后，脸都黑了。

王元君在思考，她现在把这丫的再给敲晕了封印回去行不行！

“谁在哪里！！！”

一条金色的尾巴突然甩来。

王元君闪身一躲，那尾巴瞬间将她刚才躲避的树干砸成粉碎。

少女再次转身，凌厉的小脸在看到王元君之后，忽地气势一变。

变得软唧唧的。

“阿元姐姐！！！”

少女叫喊着，飞扑过去，一把将王元君抱住。

她的身下，那大大的金色蛇尾，欢快地甩来甩去。

王元君面无表情地将她的手给扒开，少女嘤咛一声，忽地哭了起来。

“阿元姐姐我居然见到你了，呜我好想你，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太可怕了，嘤嘤嘤……”

王元君继续面无表情。

“你在说这种话前，能不能先把你的尾巴给收起来！”

少女一哏，扭头看向自己那金灿灿的大蛇尾……

“收不了，睡了那么久，现在就想好好活动一下。”

王元君狠狠闭眼，后牙槽紧紧咬着。

她后悔来这山门村了。

“阿元姐姐，看到我，你不高兴吗？”

“呵，你看我像是高兴的样子吗？”

“像。”

“……”

王元君直接揪着她的后领，将她从自己身上给提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

少女眨眨眼，满脸天真：“当初天塌下来的时候，阿娘怕我受伤，就将我给藏了石墩底下，结果一不小心我睡着了。”

“……睡上万年？”

“咳……那什么，我这不是法力地位破不开阿娘的禁止嘛……”

那刚才她听到的，那声特别粗鲁的喝骂，是幻觉么？

王元君抿着唇，脑子里转了一道，决定还是不多问了。

“早知道是你在这里，我就不过来了。”

王元君果断转身，完全没有发现少女眼里微微闪过异色，仿佛是松口气。

“阿元~”少女甩着尾巴，扭腰甩臀地跟上：“虽然上万年没见了，但好歹相识一场嘛。”

“呵，你还说，你自己瞧瞧你娘她捏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一群恋爱脑，放着好好的正事不做，成天就知道谈恋爱，弄得现在天庭地府乱成一团！”

“阿娘捏的玩意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捏的，啊……不对，我当初好像还甩了一些？”

“？”

王元君瞪眼，有些气呼呼的。

少女抓抓头：“我嫌弃一个个的捏太麻烦了，就找根树枝，直接甩了一堆泥点子出来。”

王元君眉头抽动，浑身的杀气感觉快压不住了。

少女还在叹息：“可惜了，我甩出来的泥点子，根骨没有阿娘亲手捏出来的好，模样也不及阿娘捏的好看。”

“不止，连脑子都差了一大截！”

“……”

少女难得老实了几秒。

两人说着话，旁边的那条王锦蛇，就安安静静地跟着他们。

王元君不经意看到那条蛇时，突然才想起正事。

“山脚下的程二妮一家，是不是你在护着？”

“对啊，他们家可虔诚了，从他们先祖那辈，自从知道我在这里后，每年过节都会来虔诚的跪拜，他们家的现在小儿子还是我赐给他们家的。”

正说着，少女的脸色凝重起来：“他们家有条邪蛇，想掠夺我香火取而代之，要不是你过来了，破开这禁止，我估计得出事了。”

“取而代之？”王元君觉得像个笑话：“你堂堂女娲直系后人，也会被人取而代之。”

“如果那条邪蛇是柳相之后呢？”

王元君怔住。

她刚才就觉得那条黑蛇不对劲，却完全没有想到居然还跟柳相有关。

王元君记得，当初玉帝那货正在历劫，还没被天道承认的时候，柳相曾趁机偷袭过玉帝，后来被紫薇大帝一剑削掉了个脑袋，就从此销声匿迹了。

但这厮居然还有后代？

王元君搞不懂了，总觉得有些什么，是她忽略掉了。

少女甩着尾巴，一直跟在王元君的身边，两人快到山下的屋舍时，王元君脚步突然停下。

她脸色不太好地了瞥了一眼少女的尾巴：“你确定要这个样子出现在人前？”

少女一怔，默默地看向自己的尾巴。

纯金色的蛇尾，高贵美丽，荧光闪耀，是她身为女娲族的象征跟荣耀。

但现在的这个社会啊……

少女认命地将尾巴收了，变换出了一双大长腿出来！

王元君继续面无表情地往前。

前头程二妮家的屋舍已经出现，可那屋舍上却黑气滔天，包裹住了整个屋子。

王元君拔下木簪就疾步上前，她的身后，少女的脸色也是猛然骤变。

少女凌空抓了一条金鞭出来，速度比王元君冲得更快。

“风里希！！！”王元君惊得大喊。

可少女的身影冲进那黑雾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王元君气得不行，捏紧木簪也一头扎进黑雾里面。

可就在她穿入黑雾之后，眼前的景象猛地骤变。

仿佛是时光逆流，回了混沌之初。

亦或是更早之前，天地合并之初。

王元君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将一团黑气强行封印在虚炉之渊。

那从缝隙处而来的黑气，穿透了男人的身体，在男人的身上留下各个的伤痕。

封印落成时，男人身形踉跄猛，地往地上跪了下去。

“盘古……”有个女人的身影突然出现，一把将那男人的身影抱住。

这个称呼，让王元君瞬间被定住了般。

她怔怔地看着那两人的身影，丹唇下意识低呢喃着什么。

男人勉强笑笑，抓着女人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过。

“天柱倾塌，天地合并，唯有我化成山川，才能将天地重新分开，拯救万民……”

“不要……”女人紧抱着她，眼睛里瞬间蓄满水渍。“自责所在，不得不做，以后阿元就要你独自照顾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把她教养成出色的女仙，不辜负她父的威名……”

不要……

王元君也下意识地在心里喊着。

她甚至于还朝前跑了过去，想要阻止那个叫盘古的男人。

但是没有用。

盘古推开了身边的女人，他忽地站起，身影逐渐变得高大。

女人仰头看他，明明已经是满脸水渍，可阻止的话却再说不出口来。

盘古身影依然决绝，将落在地上的天用力托起。

“阿玉，你记住，神的职责，就是守护天地，守卫三界，纵然我今放弃一身修为舍了肉身，但我元神亦会化作天道与天同在，与你同行，我无憾，亦无愧乾坤。”

那个高大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

连着王元君也不知何时，只感觉到脸颊湿润。

她亲眼看到男人的法力散尽，哺育了整个世间，亦看到男人的身影，化成了山川河脉。

王元君想伸手将他抱住，却触摸不到。

她只能看着男人最后的一只眼睛，化成太阳，照亮了整个黑暗。

“阿父……”

她呢喃着，轻喊着，却不得回应。

只有一道道蛊惑似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耳边响起。

“看吧，他为了所谓苍生舍弃了你。”

“你于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你就是个多余的，不被在意的。”

“或许……你还是个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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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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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山门村的那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