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珂是这家的啊?我是他同学,你就让我进呗,我把东西给她。”
“什么同学?他能有你这样的同学?你要说你是流氓地痞倒是有人信。”
宁珂终于跑到自家门口,瞧见潘军居然染了一头黄毛,到嘴的笑话咽了下去,认真的解释道,“四哥,这真是我同学。”
宁建文指着潘军的脑袋,“你跟这样的同学玩?你不会在学校里跟人早恋吧?你跟个假小子一样,还有人喜欢?哼,小心我跟爸说!”
宁建文越说越离谱,宁珂打断他还要继续说下去的话,“他也是盛冉的好朋友,是盛冉托他给我捎东西。”
听到是盛冉的朋友,宁建文的表情才缓和一点,但眼里还是毫不遮掩地带着鄙夷。
虽然老是拿盛冉当挡箭牌不好,但不能否认的是,真的好用,毕竟他们对有钱有权的人有天然的尊崇。
“我听爸妈说,那盛家女儿跟你关系很好。我想在西边工厂谋个差事,能让她帮个忙吗?”宁建文靠近低声问她。
宁珂退开一步,“四哥,你让爸找找别的路子吧。”
“你……”宁建文横眉倒竖,一脚就要踢过来,宁珂敏捷地避开。
潘军大吃一惊,冲上来挡住宁珂,“干啥干啥!男人跟女人动手,要不要脸啊!”
宁建文还想再骂几句,但是周围全是看热闹的邻居,面前这个估计也有身份,碍于脸面他只能生生咽下。
“我说的事儿你上点心,我们有工作了,对你也有好处。”说完,他就摔门出门了,临走还赶走了邻居,“看什么呢?自家的事儿都搞好了吗就看别人的事儿?”
看他踢踢踏踏地离开,还时不时回头暗骂几句的样子,潘军打了个激灵。
“你家,不简单啊。”他边说还边摇头。
“有话直说。”
“你家是不是有暴力遗传啊?老子跟儿子没一个能好好说话的,动不动就要跟人干仗。”
宁珂看着他的黄毛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我觉得你觉得你推测得没错,毕竟我现在就挺想打人”
“你!”潘军一下跳两步远,谨防宁珂突然动手。
突然想起自己的任务,他又走近把旁边的网兜塞到她手里,里面全是红彤彤的大苹果。
“这么多?”宁珂惊愕,这得有二十多个了,她都提不起了。
“冉姐指不定暑假前能不能回来呢,一次多带一点,免得她惦记。”
“好,谢谢。”宁珂点头,想着他都这么大摇大摆地来送东西了,家里人很快就会知道,干脆分两次把苹果拿进去算了。
“我问你个问题哈。”潘军贼兮兮地靠近,微佝偻着腰配合宁珂的身高,胖胖的身体显得更敦实圆润了。
“问。”
“你是怎么让冉姐对你这么好的?我都说这段时间有事儿忙着,她还非逼着我来。她从来没对我这么好过。”
宁珂斜睨着他,“她对你也挺好的吧,你爸妈骂你的时候,你的作业,还有别人给你使绊子,不都是她帮你解决的吗?”
潘军挠着脑袋,有些咂舌,“这么说也没错,但也不太一样。你要是个男的,我还以为你俩处对象呢。”
宁珂陡然失落起来,虽然潘军只是开玩笑,但她真的忍不住。
人总有一块地方是不能触摸的,她的性别就是她痛苦的源泉。
她曾无数次问自己“你为什么不是个男的”。如果她是男孩,母亲就完整地完成了她在这个家庭的使命,就完全印证了他们的期待,她的命运也不会如此。
虽然后来她想明白了这一切的根源不是她的性别,而是父亲的偏执和父权主义。虽然伤疤已经愈合,但下面的腐肉未清,每次按压都是阵痛。
“不早了,你回去吧,谢谢你。”
第二天潘军又来送东西了,是两罐奶粉。鲜牛奶太贵,普通人很少买,顶多买麦乳精之类给小孩补充营养,牛奶粉可是新奇东西。
“这是婴幼儿奶粉。”宁珂指着上面的几个大字。
“哎呀,这说明有营养,不然咋是给小孩儿喝的呢?冉姐特地交代,一罐给你,一罐给小侄子。”
宁珂哭笑不得,有前车之鉴,盛冉在这方面早就不信任她了,知道要是只有一罐,她肯定会给小侄子。
宁珂每天早出晚归,很少跟人说话。只是几天后,她走大院路上,就总感觉背后有异样的眼光,晚上刚到家,宁雪就跑到她跟前问。
“这两天你对象咋不来送东西了?”
宁珂愕然,“什么?”
方丽丽捂住宁雪的嘴巴,不自然地笑道,“邻居们说前几天有男娃来给你送东西,说是你对象。要真是你对象,就好好处,处好了就跟你爸说声,我们来给你张罗出嫁,你大哥那里也都是事儿,就别让他们跟着操心了。”
“妈说的没错。女孩读那么多书管什么用?总得想办法给家里减轻负担啊。”宁建文在一旁说风凉话。
“妈,她对象送来的苹果很好吃,又大又甜,要是以后他们结婚了,我每天都可以吃到大苹果吗?”
宁珂只觉得火气噌噌往上涌,跑自己屋里去,床头柜子里的苹果一个不剩。
托出床底的箱子,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吃的全都不翼而飞,书、明信片、钢笔、围巾,这些都是盛冉给她的东西,幸好都还在!
打开最下面的盒子,里面曾经有一双洁白的运动鞋,是初一的时候,盛冉的送给她的,可现在鞋盒里空空如也。
她抱着鞋盒冲进堂屋,重重拍在桌上,“还给我!”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宁雪。
宁雪被吓到,眼里迅速蓄满泪水,另一个双胞胎看见了,冲上来要打她,“不准欺负我妹妹!”
宁珂一把把他推到地上,提高音量喊道,“我再说一遍,把鞋还给我!”
这对双胞胎坐在地上互相抱着哇哇大哭,宁珂气血阵阵上涌,脑袋发紧,太阳穴跳得如擂鼓,震得她头疼不已。
“安静!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宁珂大喊,方丽丽迅速把双胞胎抱在怀里。
从前无论他们说什么,她都不会还口,就算被父亲打得只剩半条命,也从来不吭一声。她今天的反常行为彻底把老三和老四镇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在家发什么疯!小心老子打死你!”屋外冲进来一个黑影,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只大脚,是宁爸爸回来了。
宁珂闪身躲过,“她偷我东西,其他我都不计较,但是必须要把那双运动鞋还给我!不然……”
“不然你想怎么样?这家里的东西都是我的,哪来你的?你凭什么计较?”宁爸爸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边怒吼边扯下腰间的皮带。
曾几何时,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动作。
皮带抽在身上是火辣辣的,要是抽在脸上会眼泪失禁。身上没破皮的地方会肿得很高,像横贯在身上的一条条小蛇,破皮的地方皮开肉绽,不能沾水不能粘衣服,一个月都没法愈合。
但是,她不会再傻傻地站在原地等他的心软!
宁珂冲进厨房,拿起菜刀又冲进堂屋,对着方丽丽怀里的宁雪。
“你打把!打啊!那么多次,我就砍她一下,是不是划算得很?哈哈哈——”
宁珂不想笑,可真的太悲凉了,身体里的愤怒需要发泄,需要爆发!
又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永远都是她错!
这时候的老三和老四反应过来了,连忙拦她,打算包围她。
宁建文慌张地劝和,“小五,你冷静点,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怎么能这么跟爸妈说话?怎么能拿刀对着小妹?”
宁珂更靠近宁雪几分,红得泣血的眼睛却看着宁建文,“四哥,到底谁是你妈?谁是你亲生妹妹?什么是是非曲直?你分得清吗?”
宁建文愣住,旁边传来宁爸爸的怒吼,“宁珂,你是不是想死?你说些什么鬼话!从今以后,你才不是这个家的人!你大哥要你,你滚你大哥那里去!”
“闭嘴!”宁珂狂叫,刀已经贴在宁雪的脖子上了,“凭什么是我滚!我是我妈生的啊!她是这个家的功臣,我是她的孩子。怎么,你们都忘了她吗!我在这儿,你们才记得她!不是吗!
我的哥哥们,你们知道脚踹在肚子上是什么感觉吗?先是翻江倒海的疼,然后是狂吐不知,吃不下一粒米。皮带抽在身上,皮开肉绽是不能沾水的,不然会更疼,还会发炎化脓,没个把月好不了。你们知道在寒冬跪在地上是什么感觉吗?真是刺骨的冷啊,像细密的虫子在啃咬我的骨髓,是感受不到疼的,只有冷,无边无际的冷……”
宁建设和宁建文抬起的手落下,不可置信的脸变得呆滞。
“爸,盛冉她爸说得没错啊。生这么多做什么啊,给社会输送犯罪分子吗?”宁爸爸面色铁青,高举的手试图落下,却又顾忌着刀下的小六。
“还有,”宁珂对着方丽丽扬起嘴角,看着她眼里的恐惧越来越大,抱着双胞胎的手瑟瑟发抖,于是笑得更加猖狂。
“婶子,方叔没跟你讲,方途的胳膊,是我用菜刀砍断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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