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房间内，云楚伸手将林芝华从地上拉了起来，顺便拍了拍林芝华那身许久未见的美式棒球服，似乎是要帮她将灰尘拍去。

而林芝华则抬出双臂，像橱窗模特一般，配合着转圈，嘴里还念着：“云姐你这样，我可要缠着你不放了。”

纵然已经用积分治疗过了，不放心的云楚还是检查了一下林芝华身上有没有另外的伤处，毕竟调皮的孩子离开了这么久，难免会一个不注意伤到自己。

“那你缠着我好了，跟在我身边还放心一点。”云楚并没有意识到这些话对林芝华意味着什么，在她看来，这些只是非常合理的朋友间的关心。

想到这里，比林芝华高些的云楚微微倾身，凑近了些林芝华，双手自然地顺着棒球服的纽扣攀沿而上直到拉到了其棉白色衣领处，看着黑发女子浓密睫毛下闪烁的眼睛，云楚半威胁半开玩笑地问道：“所以在你心里，我算什么？”她将那一角蜷在棒球服内的衣领揪了出来，翻折着替林芝华整理好了。

“队长？朋友？还是……仅仅只是用完就丢的副本搭子？”云楚数着这些个可能性，但她的心里其实有些发慌。她想知道真相但又害怕答案的残酷，也许在这种时候，林芝华随便扯个谎更能让云楚安心些，反正她只会把它当真。

“嗯……云姐希望我把你当什么？”林芝华把选择权交给了云楚。

“朋友？”听到这个问题，云楚就知道林芝华仅仅是在给自己颁一个安慰奖，甚至连安慰奖都不如，“……可以吗？”她询问着。

“不可以。”

林芝华回答地干脆，这叫云楚的心凉了半截，林芝华已经连哄骗她的事情都不想干了吗，那她是不是要寻个时间离开自己了？

不过林芝华接下来的话，让云楚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她说：“云姐忘记了么？我说过的来着。”

“云楚，是林芝华的偶像。”林芝华难得用认真的语气讲话，还是相当严肃的，一字一句地说着。不过很快，她就像泄气皮球般，泄了正经，捧着脸调皮说道：“诶呀云姐总是这样，让人家干一些害羞的事情。”

“我还以为，你是在骗我。”云楚第一次听到林芝华说这话时她刚掐完林芝华脖子，在那种要人命的场合，林芝华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样的鬼话，云楚自然没有把它当真。当然，她现在仍觉得林芝华在逗她玩。

“我没有司清言那样的能力……林芝华……所以……”云楚最终把话咽了回去，她想说的是，其实她无法像司清言那样，洞见林芝华的心思，所以她只能依靠贫瘠的猜测辨析其中的真情假意。

“云姐云姐，”黑发少女撒娇般用手摇晃着云楚黑色大衣的一角。此时的眼睛，跟淋了雨的狗狗露出的神情一样，可怜兮兮，让人心怜。“你不相信我么？”

相信？还是不相信？通常情况云楚会无条件相信林芝华，哪怕她说的是鬼话，但是这次，私心想要真相的她有些犹豫了，以至于半晌给不出答案。

云楚感觉有什么陌生的情绪在生长，或许某天长出的红果实，会被一条名为林芝华的小黑蛇骗走。

“停停停！这个话题到此结束，希望云姐以后可以告诉我答案。”林芝华踩下刹车，捧起云楚的手，带着她走出玩家房间，此时人流竟统一地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两人顺着人流的方向走着，说是走，其实是被其往他们的目的地挤去，直到来到了玩家大厅，眼前熟悉的开阔让云楚莫名地心安——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不过，”云楚换了个话题，“你愿意告诉我，那些副本你是怎么看破的呢，林芝华？”

林芝华总能触及真相，云楚很好奇，在玩家只求活命的副本中，林芝华是用的什么方式把致命危机串联成了生机，就像这次，云楚还想知道林芝华在入井之后都干了些什么，但她知道，林芝华不是主动诉说的人。

好奇打量着漫天电子大屏的林芝华，如此回道：“这该怎么形容呢？总觉得云姐以后会知道为什么的。”

“不过现在云姐就把这些副本当成一个故事好了。”林芝华说着，“故事有恐怖故事，童话故事，科幻故事等等等等，不过这些故事啊，都有情节有人物有主题，还有隐喻。”

“所以云姐在这次的副本里看到了什么呢？”黑发女子话锋一转，又把问题抛回给了云楚。

“嗯……”云楚思考着，回忆着清宫梦影中所经历的种种，“如果说我看到的话，感觉像是……”

“束缚？”云楚为这次副本经历找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那你呢，林芝华，你看到了什么？”她知道林芝华所看到的一定比自己更多。

“云姐很擅长问问题。”林芝华满意地笑着，托着下巴思考起来，感叹着，“这是一个相当深奥的问题啊……”

随后两手一摊，摆烂道：“很遗憾，我形容不出来。”

握着林芝华的手腕，挤在燥热人群中，云楚还想说些什么，不过这并不是两人聊天的好时机，毕竟不知因何而狂热的人群几乎要把她们冲散，云楚不自觉地把林芝华搂近一点，搂进怀里，感受着女孩偏低的体温，云楚注意到林芝华的思绪已经飘走了。她顺着女孩的视线向上望去，顶端有一块硕大的淡蓝色电子屏，挤挤攘攘的人潮似乎是因为这个聚集而下。

那块屏幕正回放着妄念判定的精彩瞬间，其中的女人垂着海藻般的长发，一身紫罗兰色的鱼尾礼服修饰着她极其完美的身材，脖颈间繁复的珍珠项链并未将其风华遮盖，甚至可以说这女人天生就适合站在舞台中央。

“看来慕凝她快出副本了。”一位在云楚身边的玩家，贪恋着那回播画面，其中女子手握着一奢宝权杖。权杖之上，红色的液体滴下，溅染了紫色裙子。地上，一位穿着暗紫色丝绒西装的贵族男子哀嚎着，可惜他的喉管破了孔洞。

“不必多说，那个男NPC在副本里是她的丈夫对吧？”凑在另一旁的玩家理所当然地推理着，“慕小姐总是喜欢给她的“丈夫”来些惊喜，哈哈。”那人笑着，又继续聊了下去，“有时候我会怀疑，慕凝真的杀了她的丈夫，那位曾经的序市首富。”

“序市？”在一旁默默听着的林芝华转头求助起云楚来，“云姐，我也是序市人来着。这种大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同样作为序市人的云楚，在看到电子屏中的女人时心中一惊，一段尘封已久的历史从她嘴中侃侃而出：“那时候你还太小，林芝华，不过我也很小，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十年前？”对于这个时间，林芝华显得有些惊讶。

“嗯。”云楚点点头，接着说了下去，“十年前，一位红极一时的女演员毫无预兆地宣布息影，从此以后她便消失在了公众视野。直到一年后，那位当时的序市首富被曝出非自然死亡，而警察公布的犯罪嫌疑人正是消失人间的——慕凝小姐。”

“这么说，妄念在十年前就成立了？”

云楚愣了愣，没想到林芝华在乎的不是这个疑点重重的八卦，而是由慕凝的消失，推算妄念诞生的时间，她的思绪也连带着被林芝华扯去了：的确，这样一想，妄念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用它那个质感低劣，恶趣味满满的垃圾软件，悄无声息地钻进她们原来的世界的呢？

还有作为被妄念拽入的玩家，会有家人寻找她们吗，云楚看了一眼年纪尚小的林芝华，不禁想着她的家人一定会很担心吧。

“云姐。”少女呼唤着。

“嗯？”

“这位姐姐看着很年轻。”林芝华抬头瞧着屏幕中那位不曾被岁月磨败的美人，紫色礼服衬得她的肤色更为白皙。

挤在一边的一个路人玩家也凑上了热闹，她痴情说道：“是啊十年了，慕凝还是同从前一样，光彩照人。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向她讨教一番保养方法。”

“云姐，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林芝华神神秘秘地凑到云楚耳朵边，用着旁人竖起耳朵刚好能听到的音量，她说道：“我觉得，慕凝姐姐在害怕。”

此刻的人群再次传来骚动，随后如海里的游鱼向一个地方撇去，云楚和林芝华身后空出来了一条小道，两旁的人群都闭紧了嘴巴。

他们嗅到了一股浓郁的东方调香水，混合着辛香与焚香树脂之味，原本还在屏幕中的女人从他们眼前飘过，黛紫色塔夫绸缎的衣裙叫人移不开眼，女人顺顺那头乌黑光泽的波浪卷发，不经意间露出了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枚双层镶嵌结构的椭圆形明亮式切割钻戒，看起来足有5克拉。

“害怕么？”慕凝柔柔地将一缕发丝别于耳后，浓密的秀发轻轻垂于她的左肩，含情的目光缓缓望进了人的眼中，叹出的声音像夜莺在歌唱，她说：“我有听说过你。”

“同传言所说的一样，你真是一个神奇的孩子。”

是因为眼前的女子美得不像话的缘故吗？云楚觉得周围真是香得让人头脑发热，她往人群扫去，那些守候的玩家如同狂热的粉丝想要一睹女演员的芳华，他们的目光露着贪婪的呆滞。

“不过我和佐伊不一样。”慕凝轻笑一声，深情的眼眸中似乎带着几分欣赏，很少有人能让慕凝这般待遇，“你要是拒绝了我，”她指指自己裙子沾染上几串溅开的血迹，如同天然的纹饰，“就跟这条废掉的裙子一样。”

“我会伤心的，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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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永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