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妩心中的想法生根发芽时,天也热起来了。
四月末萝卜抽了新叶,冬瓜的藤蔓也开始绕上杆子,到了五月里,三三两两的开始开花,六月时,花落后,蒂子上已经开始有青青的小果子冒出来,看起来格外的喜人。
这时,春种萝卜下得早的已经开始一篓篓的往家里挖,翠绿的叶子下是白滚滚沾着新泥的新鲜萝卜,随意擦了个丝儿都清口的很。
而就在院子墙边的土里,立起来的杆子上,青嫩的蒲瓜快坠断了枝,沉甸甸的在那儿,诱人去摘。
下蛋的两只老母鸡悠哉的在蒲瓜叶子底下散步捉虫吃,偶尔听到堂屋门口的动静,抬起头看了眼,又埋头找虫。
阳光斜照,堂屋外撒了一片阴凉,一大三小四个身影蹲在那儿,两个疑惑一个惊讶,还有个最小的,拿着根树杈在地上画图。
“大哥,就是这个样子。”姜妩画了个推车的雏形给张元朗看,想让他做出来,“这儿可以放两个木桶,这边弄个架子,后头到时候可以架桌子椅子。”
“做是没问题,但这么大怎么从村里推去镇上?”就是阿爹阿娘来,从村子到镇子外也够呛,这还得每天呢。
“镇子里不是有租棚,小集市里都有能放过夜的地方,便宜得很,几枚铜钱就能放一宿。”姜妩上回去镇上就都问清楚了,糖水直接冲就成,茶水先在家煮浓稠了,再带去,到时候不够的额外可以拿炉子烧。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三个哥哥早就对妹妹这些出其不意的想法见怪不怪,张元朗点点头:“成,哥哥回去就给你做。”
“到时候二哥陪你去。”
“三哥也去。”
“二哥三哥都去。”姜妩甜甜一笑,“大哥空了也来帮忙。”
推车的事儿解决后,待傍晚,张山和刘氏回来,姜妩便开始说服他们,让自己和哥哥们去镇上卖茶水。
夫妇俩起初是不同意的。
闺女要糖渍青桃没问题,要编花绳也没问题,可就是这么点大去镇上卖茶水不行,几个孩子都才半大,这要遇上拐子怎么办。
“阿爹,稻子要九月才割,七八月里刚好你和阿娘闲下来,带我们去就好。”姜妩洗的干干净净的,坐在床上给他们讲自己的计划,“等熟悉起来,我和哥哥就能卖,还有大哥能帮忙。”
张山和刘氏对视了眼,心中不免有些愧疚,怎么让个六岁的孩子来操心赚钱的事:“宝儿,你还小,赚钱的事有阿爹在,还有你大哥。”
“我也姓张啊。”姜妩往张山怀里钻,“阿爹,等卖茶水生意好起来,摊子上还可以卖阿娘做的饼,阿娘的菜饼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等攒下些钱,我们就把山上那片桃林租下来。”
张山很是惊讶,闺女还想租桃林,他都没想过。
“青桃是不好吃,估摸养上几年也卖不上好价钱,但是阿爹,林子圈起来,咱们可以养鸡,自己拉去卖能贵一些,商行那边稍微便宜点,但能全收。”
青稚的声音在内屋响起,从养鸡到之后去镇上支大摊子,姜妩都有切实的想法:“咱们在村里的地本就比别人少,等大哥木工学出,能跟着师傅去出活赚钱了,咱们还能住镇上去,二哥三哥可以念书,大哥还能在镇上找媳妇呢。”
夫妻俩好半响回过神来,去镇上生活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可闺女的话听着,好像又感觉是可以这么做的。
刘氏这回是真不确定了,拉着闺女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和丈夫又交换了几个眼神:“宝儿啊,这些谁告诉你的?”难道是撞邪了?要不明儿找大婆看看。
“陈夫子和王家叔叔说话,我偷听来的。”
“哪个王家?”这村子大部分人都姓王啊。
“就是王佑荣的叔叔,把我推倒的。”
夫妻俩这才恍然,是那个王家啊,那小少爷可是镇上大户,听说在城里都有认识的人,可这偷听……能听来这么多?
“陈夫子说双桥镇上出入的人多,去到阳城路又远,支个茶水摊子肯定赚钱。”姜妩拉着陈山撒娇,“阿爹,我们就去卖茶好不好,一文钱一碗给行人解解渴,糖水还能卖三文。”
刘氏想到了什么,笑了,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你腌青桃就是为了这啊。”
姜妩捂住自己的脸倒在她怀里害羞:“阿娘~”
内屋沉默了片刻,夫妻俩对看着,又看了看姜妩,卖茶就卖茶,左右七八月里是空闲着,去一个大人就成,若真能赚些钱,像宝儿说的那样,也是好事。
“成,咱就去卖茶水。”张山一追定音,姜妩这才放心的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的要眯眼,困意来的防不胜防。
脑袋一顿一顿还试图睁开眼的模样,逗乐了他们,刚才还小嘴叭叭说个没完呢,这就挡不住倒头就睡,没错,是自己闺女。
刘氏把姜妩放到了自己身旁,小声道:“这孩子学说话慢,现在比老三还能说。”
张山给她掩了下小被子:“那块牌子你收好着呢?”
“当然收好着了,就那么一块牌子,别的什么都没有。”刘氏一顿,“真是狠心。”
“这么好一个孩子,或许是有难处。”张山想起六年前的一幕,天都没亮呢,他要去下地干活,就看到家门口多了个孩子,不哭不闹就在襁褓中,抱起来时还咯咯的笑。
襁褓内就一块鱼形的木牌,其它的什么都没,而襁褓的料子看着也普通,但张山就是觉得,这孩子来自好人家。
夫妻俩趁着没人瞧见,赶早就抱着孩子去了镇上,而刘氏在镇上接连呆了半个多月才回来,与人谎称这孩子是刘氏娘家抱来的。
因为夫妻俩本就不是王庄村人,老大两岁时才迁居到这里的,所以也没人去追溯刘氏娘家的事。
“我总觉得啊,有一天这孩子会被找回去。”张山叹了口气,刘氏却一下红了眼眶,“找什么,这是我们的孩子,东家讨,西家借的养大。”
福宝来家里时,老三都两岁了,她也没奶水,只能去村里问别人要,到了半岁时开始喝米汤,这般精心养着,哪能接受有一天被找回去。
“行了,我也就说说罢了,这是咱们闺女谁也抢不走。”张山拍了拍她肩安抚,“这是咱们家的宝。”
很快内屋再无声响,姜妩也已在睡梦中。
她又梦到自己回到姜国王宫,见到了那个假扮自己的人,她委屈的告诉自己,假扮不是本意,而是自己被认错在先,她也只是不忍心身体本就不好的母妃再遭打击,才应下了她的身份。
她又梦到了他,说着不会辜负的话,却对她的子民兵刃相向,幼年相识对她而言是一场噩梦。
“不要救他,不要救他……”
这句话来来回回的回荡在耳畔,这些时日,每每梦到过去,总会有这个声音忽然冒出来,急切的喊着,将她催醒。
姜妩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
屋外的母鸡咯咯叫着,敞开的窗户外,清早的风徐徐吹来,盛夏未至,知了先鸣,一切又显得那样的生气。
大庆十七年,十一月,她在跟着哥哥去双桥镇的路上,救了个受伤的少年郎……而他带给她的,却满是厄运。
屋外的吵闹声拉回了姜妩的回忆,她穿好衣裳下床,看到二哥斗鸡似的站在院门口,冲着谁嚷嚷。
走出去一瞧,竟是王佑荣,不过他这回是一个人过来的,没带着赵业他们。
“不是说好了不来找我们,你,你说话不算话。”张元青不肯让王佑荣进院子,就堵在门口,赶鸡崽子似的,差点就要拿扫帚把人扫出去。
“我说不欺负你们,没说不找你们。”王佑荣语气一顿,凶巴巴,“谁说我找你,我找你妹妹。”
“这还不是欺负?!”
“找她怎么就算欺负了?”
“反正就是不行。”
“二哥。”姜妩喊停两个人,看向王佑荣,“你来做什么?”
“宝儿你醒了,娘说你昨天说了很多话累着,没让我叫你,快先去吃饭。”张元青说着就要带姜妩进屋。
“哎你等等!”王佑荣急了,伸手扔了个东西进来。
“哎你怎么还打人啊!”
“二哥!”姜妩弯下腰捡起落在脚边的铃铛,银色的两个,轻轻晃动声音就很清脆。
“这个,这个送你。”王佑荣说的结结巴巴,伸手指了指自己头顶,“你不是经常扎两个小辫子,可以戴上。”
姜妩意外的很:“送我?”
“是啊,我家管事说,小姑娘都喜欢这样叮当响的东西,我就随便弄了两个。”
姜妩笑了,小时候的她的确很喜欢,不过他的东西她不能接受:“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不贵不贵,不是什么值钱玩样儿,你拿着玩,要是不喜欢就扔了罢。”王佑荣说着竟直接跑了,怎么喊都没用。
张元青看着那背影,摸了摸自己下巴:“这小子好像瘦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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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餐茶饭,四季衣裳。人因食物而聚,人不散,家就在。烟火人间,风味长存。——《风味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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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8.一场噩梦(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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