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梅君珩压抑的呜咽声。
楚燕修弯腰,指尖捏住一块边缘不算锋利的玻璃碎片,故意让尖锐的棱角蹭过指腹,殷红的血珠瞬间渗出来,顺着玻璃纹路往下淌,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他没去管伤口,只是垂着眼,给这两个被情绪困住的人留了点缓冲的时间。
门外的爻野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心猛的一揪,顿时有些着急,猛的拍了拍门:“开门啊哥!你们没事吧?”
里面没回应,只有沉默在门缝里蔓延。
爻野咬了咬唇,只能继续站在门外,但是心里又慌又乱,急性子又上来了,忍不住加大了拍门的力度,直接大喊道:“到底发生什么了?能不能把门打开,燕修哥!”
他仓促一声叫:“你说过有事情不瞒我的!!”
其他三人听到动静,纷纷从房间里出来询问情况。
“怎么了?敲这么大声?”舟渡皱着眉扭了扭门把手,发现反锁了,“里面搞什么?”
爻野着急地说:“我也不知道,燕修哥一回来就跟着进去了,怎么敲门都不开。刚才里面还听到了碎东西的声音,你们快想想办法!”
舟渡“啧”了一声,转身往楼下跑:“等着,我去拿备用钥匙!”
没过两分钟,他举着钥匙冲上来,“咔嗒”一声拧开了锁。
门刚开一条缝,爻野就几乎是扑了进去,一把拽住楚燕修的胳膊把人拉起来,眼神慌慌张张扫过他全身.
直到看见他指间的血和地上的玻璃碎片,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发紧:“怎么弄的?疼不疼?”
舟渡看到了那抹红,眉头皱得更紧:“赶紧拿碘伏和创可贴。”
萧霁应了声,伸手拉过楚燕修和还在追问的爻野,把人往门外带,直接去了一楼找碘伏和创可贴。
房间里剩下四个人。
慕砚秋低头盯着床上叠了一半的衣服,继续沉默地收拾东西。
梅君珩则是倚在墙上,眼底一片猩红。
舟渡踹了踹地上的碎玻璃,看向他们的眼神中有无奈,有不解:“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几天就要比赛了朋友们,你们在这儿演什么苦情戏呢?能不能把心思放在正道上?”
谢知聿眼里有活,拿过扫把小心翼翼地扫着地上的碎片。
慕砚秋又叠好一件衣服,放进行李箱中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说:“既然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既然这个事情因我而起,那就从我这里划上句号。”
舟渡被慕砚秋说的一脸懵,只觉得他又在这矫情,于是推开慕砚秋准备让谢知聿把他脚底的碎片也扫干净。
“别扫了。” 慕砚秋突然开口,伸手按住了谢知聿的扫把。他深吸一口气,胸口明显起伏了一下,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决定退出了。”
“什么?”舟渡的声音瞬间拔高,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与此同时,楚燕修和爻野、萧霁也回来了,楚燕修的手指裹着创可贴,边缘还洇出一点红。
爻野刚踏进房间,听到这话,瞬间炸了,往前冲了半步,被楚燕修伸手拉住:“你再说一遍?慕砚秋你敢再说一遍?!”
慕砚秋眼神没躲,只是站在原地,和众人隔着扫到一半的玻璃碎片,像是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但这个坎似乎再也跨越不过去。
“我要退出。”慕砚秋迎上爻野的怒视,淡淡的重复了一遍,仿佛这个要退出的人并不是他自己,而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舟渡看着他,又看看地上的玻璃碎片,突然觉得一阵无力:“为什么?就差最后一步了,你现在退出?”
爻野被噎的半天没说出话,慕砚秋都觉得他应该发脾气了,但是过了半晌,爻野语气竟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他试探着开口:“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慕砚秋听到这话,突然笑了。
就在爻野问他是不是有苦衷的那一瞬间,他释然了。
慕砚秋转过视线,突然挑衅般的看了一眼梅君珩:“梅君珩,站在你的角度,这确实是你热爱的舞台没错,但是你凭什么要求别人跟你一样,凭什么将你的热爱绑架到别人身上?”
梅君珩低着头不说话,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只能看到他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肩膀微微发颤,从侧面能清晰看到眼底的猩红像潮水似的漫上来。
“还有啊……”慕砚秋吸了一口气:“楚燕修可以对不起除了这里之外的任何一个人,但是绝对不可能对不起我们,当年要不是他,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谈论你热爱的舞台?”
爻野一头雾水:“这跟燕修哥有什么关系?你们在说什么啊?”
舟渡从慕砚秋的话里听了个大概,当年的事,他也是知情人之一。
楚燕修不以为然,他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重话,没有发过一句脾气,没有抱怨过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此刻,他也只是说:“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谢知聿加入晚,本身就跟楚燕修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萧霁更别说,此时他们两个人像局外人一样,只能站在一旁保持沉默。
“对不起……”梅君珩的肩膀开始剧烈抖动,他低着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燕修哥,对不起……”
“到底发生了什么?”爻野彻底急了,看了一眼楚燕修,对方神色淡然,又看了一眼舟渡,对方显然没有说的打算。
在场的几个人,除了后来加入的谢知聿和萧霁之外,只有他像个傻逼似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话!”爻野忍无可忍,极致的崩溃让他无法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于楚燕修隐瞒事情的未知更让他感到恐惧。
舟渡靠在墙上,当年的事像块压在心底的石头,他本不想再提,可慕砚秋话都说到这份上,再瞒下去也没意义。
“两年前……就在我们出道的前夕,结果公司突然面临金融市场跳水,公司资金链断了,即将宣告破产倒闭,当时,有其他团队花高价来挖燕修……”
“别说了。”楚燕修别过脸,厉声打断。
“你闭嘴!”爻野转头朝楚燕修吼了一声。
“然后呢?”爻野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他大概猜到了后面的事情是怎样发展的,但是他必须亲口听到。
舟渡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死水似的平静,他静静地吐露着当年的事情:“公司要保,我们这组人也不想散……所以最后,跟那家来挖燕修的团队谈了条件,把燕修卖了过去,用他的签约费填了公司的窟窿。”
爻野再也忍不住,脸上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止都止不住地往下掉:“卖了……多少钱?”
“两亿。”
爻野:“…… ”
两个字,像两块重锤砸在爻野心上。
爻野愣了几秒,突然笑了,笑声里全是哭腔,手扬起来就朝楚燕修身上捶去。
他的拳头没什么力气,更像是在撒娇似的捶打,却带着撕心裂肺的委屈:“所以我们后来才没有离开?所以我们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这算什么啊,楚燕修,啊?这就是你离开两年的理由是吗?你充什么英雄啊,有那么多人等着你去当救世主吗?谁要你救了?”
楚燕修没躲,任由爻野的拳头落在自己胸口,甚至往前凑了凑,让他能捶得更方便些。
直到爻野砸累了,身子一软要往下滑,他才一把捞过爻野的腰,将人抱在怀里。
楚燕修的下巴抵在爻野发顶,声音沙哑地安慰道:“别哭了,我没事。”
但明明,他才是最需要安慰的那个人。
爻野在他怀里哭得更凶,眼泪浸透了他的衣襟:“你骗人…你怎么会没事…你走的那两年,我每天都在想你去哪了,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梅君珩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抖动,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一遍遍地重复:“对不起…燕修哥,对不起…我不该怪你说走就走,我错了……”
-
慕砚秋还是走了。
清晨的别墅里只有他房间空荡荡的衣柜,和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
本来说好的告别午餐,也没能一起吃上。
沈弋霄是在上午训练时来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慕砚秋提交了退出申请,公司批了。另外…因为他的离开,最终演出不再淘汰任何人,你们六个,就是准 VANTAS成员,剩下的番位,交给观众投票。”
没人接话,训练室里的镜子映着六张紧绷的脸,明明是不用淘汰的好消息,却没人笑得出来。
就像拼图缺了一块,再完整,也总觉得空着点什么。
沈弋霄大概以为他们只是舍不得慕砚秋,安慰了几句:“调整好状态,没剩几天就要登台了,别让之前的努力白费。”
他走后,训练室里的沉默更沉了。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像被被打上了禁忌的标志一样,他们一如既往的吃饭、睡觉、训练,但却没人再提。
这种粉饰太平的氛围,更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好在有即将要登台的表演,否则他们或许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
“弹吉他吧,哥,我想听。”爻野把选好的曲目拿过来,是一首摇滚。
“吉他归你,键盘归我,我们炸翻这个舞台。”爻野又戴上了那只楚燕修送他的手表,对楚燕修伸出手,以示激励。
楚燕修握住爻野的手:“好。”
训练重新步入正轨,却明显地比以前更拼。
汗水、拼搏,在每时每刻都得到了具象化。
慕砚秋的离开,似乎像一个导火索,非但没有让气氛变得低迷,反而更加点燃了大家的热情。
梅君珩练舞时摔了好几次,膝盖撞在地板上咚的响,却爬起来就继续,连揉都不揉,舟渡练歌嗓子沙哑,含着润喉糖还在哼,萧霁的手腕还没好透,却坚持练完所有动作,绷带拆了又缠,缠了又拆。
肌肉撕裂的疼,指尖磨破的疼,嗓子沙哑的疼,好像能盖过心里那块空落落的地方,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所有人的心里都憋着一股劲,这股劲指向最终的那个舞台。
那个他们珍视的,付出过心血,付出过汗水,甚至付出过惨痛代价的舞台。
那方寸之地的舞台。
是他们的挚爱。
是他们灰暗生活里的一道光。
是他们带给彼此最好的陪伴和最深沉的爱。
-
8月29日下午16:30分,花都体育中心体育馆。
距离正式舞台开始还有两个半小时的时间。
场外已经排起了长队,应援灯牌的光在人群里闪着,像星星落进了人海。
六名训练生,此时正在后台进行最后的调整。
他们刚结束了一场彩排,几名导师也来到了现场,正在针对彩排时的问题对他们统一进行调整。
演出在即,他们比平时要更紧张一些。
除了造型师和化妆师时不时补妆的时间之外,他们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记动作记歌词,就算累了也不愿意坐下休息,渴了就抓过手边的纯净水直接喝两口,然后再继续练习。
这个舞台对之前的他们来说,确实是有些大,人也有些多,做的好或者差,直接肉眼可见地传递到观众的眼中。
没有人敢懈怠。
18:00整。
观众开始陆陆续续进场,欢呼声顺着门缝飘进来。
19:00整。
昂扬的音乐突然炸响,舞台顶端的灯光骤亮,红色追光扫过升降台。
大屏幕上的数字在不断闪烁。
最后倒计时。
台下的观众随着倒计时一起呼喊。
“五”
“四”
“三”
“二”
“一”
“!!!”
舟渡、萧霁、楚燕修、梅君珩、谢知聿、爻野,六个人整整齐齐地站在升降台上面,彼此递了个眼神。
升降台缓缓升起,台下的欢呼声像潮水似的涌上来。
一场声势浩荡的演出,就这样,在满场星光和彼此的眼神里,正式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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