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几天了!找个人这么难吗!”
穆棱愤怒拍桌面起身,眉头下压,真觉得手下的人没用,恨铁不成钢。
“属下知罪!”
堂中无常及其他暗卫迅速跪下,数日过去了,城中百姓都盘问遍了也没问出叶芷的位置。
“一群废物,退下!”
穆棱用力一挥宽大衣袖转身,背过身不愿理会他们。
“是,属下告退。”
与叶芷分别后,穆棱变回了以往的喜怒无常,再次挂上了威严的冰块脸。
叶芷的陪嫁丫鬟云云极其不安地跨过门槛,扯着嗓子小声询问道。
“王爷。”
“那鸿楼的花生酥……还定吗?”
“花生酥”,听到这三字,穆棱的心弦被强劲拨动,猛颤一下,酝酿良久才沉重开口道。
“照旧。”
“是。”
云云赶紧退下,生怕穆棱迁怒自己。
鸿楼之上,叶芷日日与汤药为伴,沈竹命人置了床古琴给叶芷解闷,她没事了便来弹几曲,婉转曲调中时常透着些凄凉,即便是不懂琴的紫娟也能听出几分。
“小姐,你可有什么心事?”
紫娟靠着琴桌托腮,卧坐在一旁,跟叶芷独处时,她都比较随性放松,不讲究规矩,这是叶芷允许的。
“没有。”
叶芷的指尖轻离琴弦,愁容满面,硬生生地挤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沈竹近日来看叶芷的次数逐渐减少,今日才来了一次,叶芷心中记着,越发的惆怅。
(不知沈哥哥对我是何心思,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罢了,如今我这身份,又加这残花之身,不该过多奢求了……)
叶芷抬眼看向一旁的紫娟,这小姑娘的眸中尽是对自己的担忧与可怜,瞧着真是叫人不欢喜,叶芷微微皱眉,轻声道。
“娟儿,桌上有点心,你去吃些,可好?”
叶芷没有胃口吃这甜腻的糕点,每次都是让紫娟吃完,这样一来,心中也莫名的舒适了些。
“emmm……小姐,我现在不饿……”
紫娟也刚吃过午饭,饱腹中,实在不想吃那些个糕点。
“……”
自从被接来这鸿楼后,叶芷的心情便越发的起伏不定,时而会因为些许小事而忧郁十分,若是细细想来,她也道不清其中缘由。得到紫娟的拒绝,叶芷的情绪又落入了低谷。
(如今我倒真是可悲,残花之身无可求,跟着我的糕点也是卖不出去了,同我一样的……惹人嫌……)
想着,一滴清泪划下,惹的紫娟不知所措,忙说,
“对不起小姐!紫娟有罪!紫娟这就吃!您别哭!”
紫娟快步将饭桌上的糕点拿到琴桌边,当着叶芷的面大口塞进嘴里。
“嗯。”
叶芷看着紫娟吃下,眼泪才止住,起身去为坐在地上的紫娟倒一杯茶水,慢慢走来,递杯给紫娟,她身姿亭亭,举手投足间却总透着绵软无力之感,恍若阳虚之人一般。
“喝吧,别噎着了。”
“多……唔……多……”
紫娟嘴里包着糕点,话不成句,
叶芷轻将右手比在紫娟唇前,示意她不要说话了。
“莫要说了,喝吧。”
“嗯嗯。”
紫娟愣了一下,点点头地接过茶水喝下。
(小姐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真是听话乖巧。”
叶芷顺势摸摸紫娟的脑袋,眼底尽是温和之感,像是在透过紫娟看什么更深层的东西,但瞧着又略显空洞,看不出什么。
(距花灯节那夜到今已经多少时日了?)
叶芷记不清了,印象中应该有些时日了。
(陆昭侯谋反,沈竹趁乱劫走我,外面如今怎么样了?沈竹今后又有何打算呢?他来找我,定是对我还有情的……)
叶芷心底顿时涌上一阵满足之感。
(沈哥哥还是喜欢我的……为了我,不惜得罪成王,不知陆昭侯能否让这天下换一换名号……天下易主,哪是那般容易的?)
(这些天从未有过官兵的声响,这鸿楼也真是安全……)
叶芷住在这鸿楼顶层,收不到一点儿外界的消息,沈竹也从未提过一二。
(!沈哥哥,他莫不是也参与了此次谋反?)
单是猜想,叶芷便觉着浑身发凉。
(我叶家几代忠臣,辅助三皇,若是因我而被扣上反贼的名号……)
(不对!沈哥哥定不会参与谋反的,沈哥哥那么儒雅温润的一人,本就无心参政,怎会去趟这浑水?)
(……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真是越发的不清醒了……)
“嗯!”
叶芷突觉一阵恶心,忙踉跄寻找痰盂。
“小姐,你怎么了?”
紫娟恰好咽下嘴中残留的糕点,起身查看叶芷的状况。
“唔——”
叶芷没有回应,只是右手捂着上胸,瞬间将胃中残渣尽数吐出,顿时,叶芷觉着双目明亮,好受了许多。
“小姐!”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紫娟语气着急关切,用掏出手帕轻擦去叶芷嘴边的口水。
“是午饭吃错了什么东西吗?”
叶芷拿过手帕自己擦拭,淡淡回道。
“无妨。”
“许是长时间未曾走动了。”
“你去请示沈公子,我可否下楼走走?”
“这还用请示吗?小姐是自由身呀!”
紫娟不解,不就下个楼而已吗?
“去吧,乖。”
叶芷不过多解释,紫娟也不好多问。
“是……”
紫娟说着便往门外走。
“我叫下人来打扫,小姐勿要染了手呀。”
“嗯好。”
紫娟刚离开一会儿,两个打杂的小厮便赶来清扫,做事麻溜懂分寸。
(沈竹的人倒都是能干。)
叶芷坐在琴桌旁平静喝茶,舒缓咽喉。
小厮刚踏出门槛,沈竹便及时赶来,连敲门的功夫都省了。
“芷儿!”
“你怎么样了!”
“无妨,沈哥哥无需担心。”
叶芷自然将茶杯放置一边,又将目光垂至琴弦上,双手轻立琴弦之上,强压内心情感,做出准备扶琴的样子。
(又是这样……)
叶芷疏离的边界感如夏日的骤雨,一次又一次浇凉沈竹温热的心,意料之中又倍感落寞。
“芷儿,你……”
瞧着沈竹这副模样,叶芷心口一阵绞痛,她轻抿嘴唇,始终不敢抬眼与沈竹对视。
沈竹与叶芷青梅竹马,自然知她的心思与考究。
(不能着急,芷儿需要时间。)
“紫娟说你想下楼走走?”
沈竹压着心中情绪,如今鸿楼已闭馆不接客,现有的都是动乱前便已入住的客人,叶芷若想下楼倒也可行。
“嗯,方便吗?”
很正经的字面对话,但紫娟不明所以,全程都一脸诧异。
“近段时间可行。”
“好。”
“嗯,留意,出了事随时同我讲。”
“好。”
“紫娟,陪我下楼。”
“是。”
一楼空旷,皆是饮酒作乐的地方,近来因陆昭侯的事而变得冷清非常。偏座边上坐着一绿衣垂发男子,即便是远望一眼也知其俊美十分。
“紫娟,你可知那位公子是何身份?”
叶芷侧身低语,紫娟闻声也往那公子处瞧了一眼。
“小姐不记得了吗?这是替你诊病的吴医师呀!”
(替我诊病?)
叶芷垂眸暗自思索,
(应是前几日我晕厥时,沈哥哥请来的……此人是何来历……这兵乱时期,怎的不回家呢?)
紫娟盯着叶芷,不明她在想些什么,莫不是想跟吴医师结交一二只是不知其品性?
“小姐,吴医师可好了,人也随性,很好相处的。”
“随性?”
或许是吧,叶芷大概能感知一二。
(此人衣着简单但不邋遢凌乱,与这披发搭配还算协和,像是行事松弛,但还未到不明礼数……应是松弛有度,极会把握分寸的一人。)
叶芷沉眉望着这吴医师出神,暗自思索。
(此等人物,定不是等闲之辈,沈哥哥既肯在这时期留他,那他定不会威胁到沈哥哥,如此……倒是可以去熟悉熟悉。)
“紫娟。”
叶芷轻声唤紫娟,轻盈大方地向吴月白走去。
“吴公子,小女在此谢过公子前些日子的救命之恩。”
刚吃过饭,吴月白本还留有些许困意,闻声侧头,见叶芷向自己行礼,立刻回神。
“嗯!小姐快快请起。”
吴月白自从去了西域后便没那么讲究礼数,如今这堂堂一小姐竟向自己行礼,难免有些惊讶。
“哼~”
叶芷轻笑一声,起身抬眸,与吴月白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互相打量。
(这吴医师长的真是清秀,近看,竟颇有纨绔公子的模样,倒是奇了,此人像是能用“纨绔”二字形容的吗?)
吴月白比叶芷高出整整一个头,因距离问题,二人视线还算持平。
(垂发?还未出阁的小姐吗?可先前替她诊病,却是盘发,头上饰品看着定不是等闲官家府中的夫人……今又长期留宿于沈老板楼中,莫不是沈老板的夫人?……可下人们的态度……哼~有趣~)
“治病救人,此乃医者本分,小姐无需如此。”
“吴医师当真是医者仁心,在外也定是名声清扬的一人呢。”
叶芷微微弯着眉眼,眸中带光,看着很是和善温婉。
“小姐莫要抬举吴某了,我不过是一闲散游走于江湖的无名郎中罢了,名声不名声的,跟吴某没有关系。”
吴医师笑时喜欢抬眼,垂眸时又闪过一丝深邃。
“吴医师当真是实在一人,小女还有些事要忙,先行告退。”
“紫娟。”
叶芷礼貌告别,紫娟全程默不作声,跟在后面暗自琢磨。
(小姐为何要同吴医师谈论名声?这跟救治小姐有何关系啊?罢了罢了,主子的事,我们这些下人还是少多嘴为好。这楼中,也就是小姐待我最好,可别说错话惹小姐生气了。)
“哼~这鸿楼当真是有趣,再多歇息几日……”
吴月白将桌上茶杯一把拈起,玩弄于两指间,眼色一暗,思索着在这住的天数。
“这鸿楼的房费当真是贵,所剩的银两不多了……那块玉佩,不知价值多少?”
……
钱氏当铺里,钱掌柜瞪大眼睛,仔细瞧着这放于长方木盘中的白玉佩,做工精细,行云流水般的祥云纹,中央是一似龙非龙,似虎非虎的神兽,威严又神秘。
“哇哦!这玉佩定是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吧!”
“这独角,卷尾……螭虎!是螭虎吧!”
钱掌柜琢磨良久认出了这神兽,此等图腾外加如此上等白玉,钱掌柜猜测眼前这人的身份定不简单,这玉佩多是贵族佩戴,再往上则是皇族王侯了。
“啊……是吧?掌柜好眼力。这玉佩值多少银子?”
吴月白假意笑笑,撑在窗沿上看似随和,实则食指尴尬在嘴角摩挲。
“银子?”
钱掌柜眼神一暗,犀利打量起吴月白。
(这玉佩至少得用黄金计价,若是自己的玉佩会不知晓其价值嘛?莫不是偷来的?!)
“我们这给不起这玉佩价值,公子且拿回去吧!”
没法子,偷窃王公贵族之物可是大罪,钱老板可不敢收,自己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呢,只好摇摇头给拒了。
“啊?”
罢了,吴月白瞧着掌柜的神情也大致明白其中缘由。走出这钱氏当铺,午时烈日高悬,属实热的很,吴月白也懒得去其他铺子了,直接回鸿楼算了。
正巧,路上就撞见一拿着画像寻人的侍卫,他见人即问,着急又无奈。微风吹过,这画像下角飘向吴月白这面,画中女子瞧着活像叶芷的模样。
“!”
(这不是叶小姐嘛?)
吴月白一眼便认出了这画中女子,可惜这画师技艺不精,单是描出了叶芷的面部轮廓,画不对叶芷的温诗韵味,这画像的叶芷一看即是活泼灵动的女子。
“哼~有趣~”
这时的吴月白也顾不得什么热不热的了,硬生生站于这糕点前,装样子买点糕点等这侍卫走向自己。
“嗯嗯,要这桂花糕。”
“要多少?”
“一块。”
“一块?”
“怎么了?”
“这不好包呀。”
摊位老板跟吴月白拉扯中,这侍卫已走到吴月白身边。
“那算了。”
吴月白见自己目的就要达到,刚想走便瞧见这糕点老板衣领全被汗水浸湿,中年妇人,家中定也有孩子要养活。
“十块吧。”
“哎哎好,十五铜板。”
老板笑着包这糕点,侍卫刚好来到吴月白身边。
“公子,您可见过这画中女子?”
“哦?等我瞧瞧?”
吴月白装着第一次见的模样,仔细回忆。这侍卫看到吴月白竟有印象,眼睛立刻就亮了。
“鸿楼好像有过一面之缘。”
“鸿楼?”
这侍卫思索几秒,谢过吴月白飞速离开。
“嗯。”
吴月白回手接过糕点直接离开。
“客官?”
这妇人刚想叫住吴月白,却见碟子边放了一两银子。惊的赶紧拿上银子要去追吴月白,给他找钱。
“客官!客官!给多了!”
奈何吴月白走的太快,早已走远,这妇人又不好离摊位太远,索性回来,待他下次来再将银子还上便好了。
“阿一啊!那位公子心善,你就收着吧!”
旁边卖扇子的老板说道。
[眼镜][眼镜]
故事展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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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吴月白道出叶芷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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