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嘴上说的挺厉害，要保护顾昭，没想到却是个弱柳扶风的纸糊身子。

第二天一早，顾昭就发现他脸色不太对。

“我没事，是没睡好。”

“放屁，你呼噜打的震天响，我睡不着才是真的。”

顾昭伸手摸他额头，却是滚烫的。

“你病了！”

“没有……”

“死鸭子，嘴还挺硬。”顾昭啐了他一口，“病还没好，你出来乱跑什么，知不知道会给别人添麻烦。”

你现在可是李明祈的宝贝疙瘩，要是让他知道……还不给他心疼死……

这里也不方便找大夫，好在她随身带了成药，掏出喂给赵桓吃。

“什么东西啊？”

“仙丹，吃了能长生不老。”

简直无语，本来真的指望他能给自己涨点儿武力，结果还得她来照顾这位爷。

顾昭把他拖到床上，脱掉外衣、塞进被子里。

赵桓烧的一双眼睛水汪汪，好似是含情脉脉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拧了帕子，顾昭直接丢他头上，赵桓自己扶正了。

“从前老三病了，你也是这样照顾的？”

“不用我照顾，宫里还不至于穷的连两个守夜伺候的人都没有。”

而且，李明祈身子实在是好得很。别管是半夜吹风、还是不盖被子睡觉，他统统不会生病。宫里太医署的太医甚至都忘了还有这么个铁打的主子。

——“难怪最后，死了老婆伤心欲绝、寻死觅活，但还是能活到五十。”

要是让你一辈子顺顺当当，你岂不是能活到一百零一！

后来，大概李明祈也病过两次，都是他的宋皇后衣不解带、服侍汤药。那真真是情深意切，让人看了感动的要哭呐。

所以，宋衣病了，他也天天陪着，病好之后、再温存一番。

也不知道她是造了什么孽，一定要看这样的场景。

宁王只是杀了她的人，这杀千刀的夫妻俩才是诛了她的心！

“别说话了，有这力气不如好好睡一觉。”

顾昭搬了个躺椅，躺坐在一旁，“到是不急，长安到洛阳，不过是近在咫尺。”

赵桓嗯了一声：“等见到老三，他一定骂你个狗血淋头。”

“只骂我？”她斜眼，“就不骂你？”

“主要还是骂你。”

“那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顾昭慢条斯理说，“他在明、我们在暗，岂不是更能出其不意。”

谁也不知道，他俩来了洛阳。

现在的形势么，她想了想，太子殿下已然薨逝，陛下虽然还没有断气、但也差不多了。

等他瞧见宁王进宫，八成就直接气死了。

宁王控制宫闱、秘不发丧，父兄皆亡、他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继承人。

说他要杀老三、真的都没半点理由，说老三要杀他才更合理。

他其实也是有机会赢的，只是手上的筹码太少了。

“洛阳固若金汤，要想拿下洛阳，就得拿下洛阳的军队。”

眼下，洛阳城内大体有三支军队——南衙禁军、北衙禁军、东宫十率

东宫十率是专门守护太子的，如今太子殿下薨逝，谁管着不好说。

南衙禁军又称“南衙十六卫”，主要职责是保卫洛阳城和宫城。

北衙禁军则由左右羽林军、左右龙武军、左右神武军六支军队组成，皇帝亲自掌管，都是天子心腹中的心腹。

“我们凉州铁骑倒也不怕他们。”

边军边军，那才是杀人如同砍瓜切菜。

好在现在立国年份不是太久，中央军还算是有一些战斗力，越往后自然是越不行的。

赵桓迷迷糊糊嗯了一声，睡了。

毕竟是白天，外面嘈杂的很，顾昭关紧了门，见赵桓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也算是松了口气。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赵桓也重生了，会如何？

虽然她的一生短暂，但赵桓也是憋屈。

这么看李明祈着实是金贵，这么多人得替他死、成就他的大业。

所以，命啊，人不能不信命。

李明祈就是那万里挑一的好命，她和赵桓就是那百里挑一的炮灰命。

“好在，我重生了，也算是逆天改命了。”

若赵桓重生了，那更好。但如果宁王重生了，就大事不妙了。他可是这整件事上，最大的变数。

她闭上眼睛，想想上辈子，局势是如何发展的呢。

首先，她和李明祈带着秦王府的护卫、长驱直入洛阳。

——“我不相信大哥死了，我要回去见大哥！”

——“我也不信二哥会派人杀我，我要亲自问他，除非他当着我的面认了。”

后来，知道前两个都是真的了，他更加愤怒。

——“我要见父皇，我要亲口问问、他究竟想怎样？！”

在京城的时候，皇子们各个谨小慎微，别说结交禁军了，就连膳房的内监，他们都不敢打听人家的名姓。

但顾昭不一样，虽然她父亲因为伤病早早就不在军中了，但到底还是有几个同僚故交的。

又不是让他们造反，只是打听点儿消息而已。

李明祈不要命地说：“我要进宫面见陛下。”

“如何进宫？”

“当然不能带兵。”

那次，他不敢带凉州铁骑。带边军入洛阳、岂是不等同于谋反，那是格杀勿论的罪名。

一开始，她以为李明祈是不想做那个皇帝，所以才推三阻四、优柔寡断的，后来搞清楚了……

“他不是不想，只是一时不敢而已。”

谁能不仰视权力，更何况是万人之上、至高无上的权力，谁能不趋之若鹜。

这一场权力的争夺，李明祈没有错、宁王也没有错。李明祈还有帮手，宁王是真的孤身一人。

其实对他，宁王确实是手下留情了。若他真的心狠手辣，十个李明祈也死了。

想到这里，顾昭忍不住“呸”了自己一口。

“宁王那王八蛋杀我，我还替他说好话，真是疯了。”

那时，李明祈死了心独自入宫觐见，她不让。

“怎么办，二哥已经把京中五品以上文官都困在宫中作为人质了！”

“你难道还要为了这些人去冒险？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想做官的人遍地都是。”

“可是……”

“跟他们讲什么道理，直接带人杀进去啊！”

她真是不知道李明祈这猪脑子是怎么想的，既然现在已经有陛下的诏令在手，他就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

而皇帝也给了他北衙禁军的调动令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东宫十率跟宁王勾搭上了，但杀进去就行了，凉州铁骑也已经在路上了，完全胜券在握。

政治、才是不流血的战争。

自此之前，你也先靠流血的战争来得到政治。

“你这人怎么说不通啊。”

顾昭急了，哐当一声砸晕了李明祈。

“王妃，您这是……”

“别啰嗦了，给我把他衣服扒下来。”顾昭咬牙，“我进宫，我进宫行了吧。”

那时候她只觉的真是上辈子欠了这祖宗的，哪知道人生还真有几辈子。

她迅速换上李明祈的衣服，吩咐说：“狡兔三窟、本来也是要兵分两路的。我入宫，看看陛下到底还是不是活着。”

其实是看他到底死了没，如果死了、就更好了，要是活着……就有些麻烦。

“王妃，这太危险了，还是让我装扮吧。”

“你们不像的，还得是我。”

那时她倒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死，宁王应该也不至于杀了她。

她自觉机灵，想脱身、总归是有办法的。

“等秦王醒了、别让他直接发疯，我既已入了宫，你们就等我消息。”

顾昭随身带了烟信的，此时塞进袖中，“不管如何，别想来文的、兵不血刃，就得来武的、大杀四方。”

就看这兄弟俩，谁更能杀了！

结果……她颇为遗憾地吁了一口气，最后李明祈赢了、宁王输了、她也输了。

她那时还想着，宁王挟持她，总归是要他老弟的命吧，还是可以周旋一二的。

没想到，他居然是想要自己的命！

“你们兄弟争权夺利，死的却是我，真是……”

我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

午间的时候，顾昭又试了试赵桓的额温，虽还烧着、好在没有烧的更厉害了。

最多明日，一定是无碍的了。

她把他推醒：“吃药。”

一颗丸药塞进赵桓嘴里，一壶温水灌进去，赵桓莫名其妙又被按进被子里，脸上还盖了一块白布遮光。

赵桓无语地吹掉白布：“我只是病了，不是出殡。”

“别说话，睡觉。”

“我觉得我好了。”

“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当神医去。”

“不对啊。”赵桓翻了个身，“老三一直跟我说，他的心上人柔情似水，哪像你这暴脾气、牙尖嘴利的。”

“所以……”顾昭皮笑肉不笑，“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是他的心上人呢？”

宋衣倒是挺温柔的，柔柔弱弱、别说骑马，看着马她都得躲的远远的。

看来兴许李明祈就好这一口，只是之前没机会。当了皇帝，坐拥天下，自然也包括天下的女子，所以就放飞自我了。

“那他是你的心上人吗？”

顾昭没答话，曾经是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的、到死的时候都是的。

那如今已经不是了。

爱男人、替男人去死，都没有什么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