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浪白风初起

齐鲁省登渤郡,地处渤海边境,与东夷诸国隔海相望,一向被视为大绥的海防重地。因而,此地虽地处近海,但海运并不发达,加之东夷的疫情,登渤郡的海禁进一步收紧,梁逾清等人到达登渤时被城防官兵告诫不可到沿海地带活动。

但除此之外,登渤郡并无异常,更看不出来有疫情的踪迹,这一行四人正在客栈客房中合计下一步行动。

“难道真是我们多想了,登渤郡其实已经将东夷疫情拒之门外了?”柳停晚拿起茶壶给梁逾清倒了一杯茶。

梁逾清抿了一口茶水道:“我们四个外乡人来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能探听的信息实在有限,况且怀晏到现在都没有和此地的社员取得联系。”

“不错,还是得亲眼见到社员才知道此地的真实情况。”江左表示赞同。

“可我们来这儿整整五日了,都没有人联系怀晏啊?”说到此处柳停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论登渤是否有异,开平社的社员看到开平社的联系标记不可能不现身,除非是看不到或者走不开……”

“不光如此,我这几日和小晚偷偷去摸过城防官兵的行动,发现这里——”,柳停枫指着桌上登渤郡地图的一处说,“青石坡,设防过重,这么普普通通的地方,警戒程度不亚于威海港,实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柳大哥,我们有办法接近吗?”梁逾清问道。“基本不可能,别说人了,一只鸟都不可能随随便便飞进去。”柳停枫摇了摇头。

“线索断了,看来今日只能再去碰碰运气,看看榜文旁有没有新添的印记了。”江左放下手中茶盏,准备起身。

“咱们四个一块儿去,反正在这儿待着也是待着。”说罢,柳停晚便左手拉起梁逾清,右手拉起柳停枫,跟着江左一起出门。

皇天不负有心人,行到水穷之处,便有了一息晨光,柳停晚眼尖,刚走到榜文下便看到了新添的印记。

“你们看那儿,是不是有了回讯?”众人循着柳停晚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是开平社社员的手笔,写的是“伐轮、不稼、涟漪。”,意为“今晚,东方,家中。”

这套加密方式,是开平社内部约定而成的,用于成员面对危险或不方便出面的情况。由柳停晚最先提出,采用军中“字验”的方法,再加上梁逾清与江左等人的手笔,以《诗经·伐檀》为母本。“伐檀、伐辐、伐轮”分别代指“早、中、晚”,并且此句每增加一字便多加一日,如“坎坎伐檀兮”意为“三日后一早”。“不稼、不樯、不狩、不猎”分别代指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涟漪”意为“已有之地”,“直漪”意为“约定之地”,“沦漪”意为“未定之地”。

“早先子景将登渤郡所有社员的信息给我看过,这次往洛京城中寄信的社员而且家又住在城东的只有,章容一人。看来今晚入夜之后,我们要去走一趟了。”江左给出了今晚的目的地。

这六个字的出现,无疑是给四人吃了颗定心丸,登渤的真相或许就会在今晚揭开……

但螳螂捕蝉,焉知是否有黄雀在后。在那四人身后不远处,恰有两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看来,还有人在查这件事,我想我们今晚应该就会有收获。”两人中比较高的那个开口道。

“两男两女,倒是稀奇。谁家女子会特地来登渤蹚这一趟浑水,我只能想到两个人,看来是都来了。这样的女子,我还真想见识一下,是何等的风采。”

“今晚你就能见到,放心,你一定不会失望的。”

“看来,兄长是已经同她们接触过了?”

“算是吧,我们先走吧,被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说罢两人便压低了头上的斗笠,隐入了攘攘人潮之中……

入夜,四人如约来到了章容的家门口,叩响了门扉,和他们预想的一样,他们见到了章容。对于这个人,开平社的三人还有些印象,但也由于长期未见而有些生疏,毕竟比起梁柳二人的离经叛道和江左的满腹经纶,这个人作为一个书生实在是太普通了,或许他这一生最值得纪念的事就是加入了开平社。

“你们来了,比我想得快很多,先里面请吧。”章容向众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么晚了,章郎家中为何不点烛火?”柳停枫问道,常年的军旅生活让此刻的他似乎有些疑神疑鬼,又或者是他和章容素昧平生故而防备大于信任。

“回柳将军的话,草民家徒四壁,故而一点烛火都要斤斤计较,让诸位见笑了。”章容说完还报以自嘲一笑。

“家中就没有其他人要用灯了?”

“是,柳将军有所不知,我家中双亲早亡,我又没有兄弟姊妹,故而这家中常年只有草民一人而已。”

“是吗?我还以为章郎今日才有回信是因为怕累及家人,先送家人出城呢。”

“将军恕罪。”章容向柳停枫行了一礼,“草民是为了保自己的小命,城中的官兵实在查得太严了,今日早晨才找到机会向诸位传递消息。”

“我还以为开平社都是像我妹妹这般做起事来不计后果的急躁性子,看来是我看错了,章郎着实是个稳重人。那我就好奇了——”,柳停枫拔出自己的佩刀指向章容,“章郎家中的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空气停滞了一霎,只见约莫十几个黑衣人从章容的家中走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柳将军不愧是我大绥首屈一指的大将啊,只是双拳难敌四手,不知柳将军能否在兄弟们的刀剑下活着出登渤郡!”为首的人气焰嚣张似乎是笃定了今晚从洛京城来的四人难以逃出生天了。

若换作其他人面对这种情景早就慌不择路了,但梁逾清却镇定得很:“这位大哥好胆色!既已知道我们的身份也不怕哪日刑部派人来查?”

“几位贵人是来登渤游玩途中不顾海防官兵的阻拦,越过戒严线 ,才被狼子野心的倭寇所害,证据确凿。成国公最重我大绥律法,若无疑点又怎能把手伸到登渤?”

“柳兄毕竟朝廷命官,命丧于此,恐怕诸位也不好交代,恐怕不能如诸位所想一般善了了。在下想,诸位与其为把诸位当作马前卒的那位卖命,不如坐下来和我们好好谈谈。”江左紧接着开口。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议论我们主上,今日我等是马前卒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罢,除非杀了我们,你们别想活着从这里离开!”

看着情势柳停晚也知道,他们与这队黑衣人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所以在梁逾清与江左和黑衣人交谈时小声问柳停枫:

“哥,你有几成把握?”

“若是没有雁舟妹妹和怀晏兄的话……你们三个先走,我在这里顶着。”

“那你怎么办?我和你一起。”

“别胡闹,没有你他们两个根本离不开,哥没事。”

“哥!”

“听话!”

“我知道了……”

“几位贵人,得罪了!”

“跑!”

“本王倒是不知,登渤郡的诸位大人就这么容不下我大绥的国之栋梁和有志青年。”

那两个戴着斗笠的神秘人,出现四人的身后,还带了一队身手矫健的护卫,帮着柳家兄妹与那一队黑衣人交手。

而当梁逾清回头看向那两个戴着斗笠的人时,她愣住了,因为有一个人她分明认识。月光倾泻,映照在那人的脸上,一双眼睛如澄镜般地映照着今夜的星河,嘴角上扬的弧度自信而沉稳,分明与上元夜的那人重合了,而那人刚刚自称什么?本王?他究竟是谁?来登渤郡又有何目的?今日又为何恰巧出现在这里?

不一会儿,柳停枫等人就将那一队黑衣人全部制服,连带着也将章容也给绑了。这时,柳停枫向那两个神秘人下跪行了臣子礼:“臣柳停枫,见过淮王殿下,庐王殿下。”

淮王?庐王?这下梁逾清的脑子里的思绪彻底变成了一团乱麻。而江左和柳停晚也没好到哪里去,三人只能木木地跟着柳停枫下跪行礼。

“平身,柳将军辛苦了。”陆北哲抬手,算是免了四人的礼。

“看来如今登渤的情势,诸位也有所了解,我和五弟是奉了父皇的密旨,特来调查的。由于实在是找不到头绪,今晨恰巧看到诸位,便想着跟着诸位碰碰运气,看看有什么线索,还望诸位不要记怪。”

“臣等不敢。”

梁逾清的脑子虽然现在依旧很乱,但是总算是意识到了一件事,能惊动淮王和庐王,恐怕登渤的事比她想的要大上许多,起码不只是一郡官员想要瞒天过海,应当还涉及到了皇室内部的权力斗争。

“王爷!不好了,这些黑衣人全都咬舌自尽了!”陆北哲带来的护卫突然喊道。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是死士?难道三哥……”庐王陆北桓看上去十分着急,但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所不妥,便噤了声。

“那就只能问他了。”陆北哲看向一旁的章容。

“小人,什么也不知道啊,只知道登渤郡守和一众官员瞒下了疫情,至于流民在何处,上头有什么人,小人实在不知啊!”

难道线索就这么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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