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吃过鲜红脆甜的果子，七方对沿途的树就异常执着，可看到的树多半不结果，有些即便结果也不好吃，只是水分充足，所以饿着才是她赶路的常态。

好在这种饿只是伴随性质的debuff，并不影响其他行动，因此数十日过去，哪怕她从没吃饱过，只要每晚睡得好，依旧能精神满满地醒来。

只一点让人困扰，就是不知为何，她的专注力不断下降。

尤其最近几天，下降速度更是如蹦极般一落千丈。单行进方向这件事，从早晨到傍晚就能改变数十次，不到晚上睡觉，她都不知自己会在哪里停止。

至于改变原因，无非是远处的草木、路过的爬虫，以及天边偶尔划过的飞鸟。总之所有出现在她视线中的东西都充满诱惑力，能轻而易举分散她的注意，引她走上全然崭新的路。

每次追逐在这些东西身后，她都异常兴奋和高兴，当这种情绪退却，涌上来的便是懊悔和不可思议。为什么她会对这样的东西充满热情？

想不明白，她只能不断告诫自己，努力专注，可惜收效甚微。

这天赶路途中，七方目不斜视，走得极其认真，嘴里不停念叨着专注专注，可在拥有华丽尾羽的鸟儿从低空略过后，一切都被抛之脑后。

她轻易被吸引注目光，忘记最重要的事情，脚步欢快地追在鸟儿身后。还好天地辽阔，视野宽广，哪怕跟不上鸟儿的速度，也不会失去方向。

或许是这只鸟的羽毛过于华丽，她这会没再被其他东西分散注意，就这么一直跟着，直到脚下再次踩上硬实的土地。

大树繁茂，野草遍地，高大的仙人掌一颗颗排列，远比之前见到的所有景象更加生机盎然。之前追逐的漂亮鸟儿正站在仙人掌尖刺上，用长长的喙啄食里面的仙人掌肉。

这一路行来，她有时饿极了也会嚼些树叶嫩草，倒是第一次看见鸟儿吃仙人掌。

抬起两指捏住巴掌大的仙人掌小分叉掰下来，又低头小心翼翼拔刺，可稍不留神便被戳到，正准备诶呦一声，却见手指白嫩毫无痕迹，反倒是看起来锋利的尖刺被压弯。

看看小胖手再看看仙人掌刺，七方试探着用指腹正面靠近，手指没任何问题，甚至没什么感觉，但尖刺肉眼可见地弯曲最后承受不住直接崩断。

“哇哦！”惊喜地摆弄十指，她握住仙人掌从头捋到尾，所有尖刺瞬间掉落，而她手心毫发无伤，“看来我真的很硬。”

看着光秃秃的仙人掌肉，七方小心咬了一口，厚实多汁的果肉像水果味蛋挞，酸甜可口又口感绵软，甚是美味。

没了顾忌，她几大口吃光，重新挑选下一块。越吃越满足，最后掰了好些挑放怀里，挪到树荫下坐着慢慢吃。

吃着吃着她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的目光，猛抬头，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眸子，眸色如山野间幽静明晰的水潭，漂亮又清澈。

被七方突然抬头的动作吓住，虎狰本是小心靠近想偷落在外圈的仙人掌，结果被逮个正着又紧张又胆怯，分秒不留转身就跑。

“狮子？！”看它慌张躲开的模样，七方震惊地张大嘴，果肉不可避免地落到地上。

沙漠也能供大型哺乳类动物生存？恕她孤陋寡闻，实在没想过。

虽然是幼崽，长得也可爱，甚至看起来格外弱小，但到底是食肉性动物，她不敢冒险。

努力压抑住内心升腾的好奇，七方一步步后退，快速站到视野内最粗壮的树下，四肢并用地往上爬。

坐在高处后，她安全感倍增，这才仔细打量起看似跑走，实则躲在远处仙人掌后的虎狰幼崽，也才发现它额上长着暗色的圆润犄角。

“独角兽？”

靠着树干往嘴里塞果肉，她大口咀嚼，大口吞咽，紧迫的情绪随着味蕾得到满足也缓慢放松下来。也是这时，她注意到对方的视线直直盯着自己手中的仙人掌肉。

想了想，她选出块最小的用力扔出去，看看对方什么反应。

刚断奶没多久，之前总和妈妈待在一起，虎狰幼崽还是第一次独自面对陌生动物。见仙人掌肉被扔过来，第一反应不是靠近，而是压低身子露出犬齿低吼，学着妈妈发出警告。

在高处俯瞰，七方确定周围没有成年虎狰，再加上距离产生安全感，她竟觉得这样强装威武的幼崽很是可爱，忍不住笑了几声。

小虎狰警惕许久不见敌人下来，转圈凑到仙人掌前，一边偷瞄她一边小心耸着鼻子闻。确定没有危险后叼起来就跑，头也不回，一溜烟便没了踪迹。

目送它不断远去，七方没有下树，而是继续呆在树上吃果肉，顺便观察四周。吃完就摘树枝附近的仙人掌，总之不下树，而且多吃几块她发现高处的果肉比下面更甜更好吃，也就安心坐在树上。

*

叼着仙人掌一路跑回家，小虎狰入窝前回头查看，见没有追来的痕迹才蹲身爬进去。

洞口虽窄小，洞内空间却很宽敞，它扬起脑袋翘着尾巴往里走，看到弟弟还在自娱自乐地玩着尾巴，施施然放下仙人掌后矜持地叫了一声。

香甜的味道在密闭空间内迅速蔓延，弟弟听到动静立刻停止游戏站起来围着姐姐打转，还主动给它舔毛。

一番友爱互动后，两小只凑到仙人掌前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干净。

满足地趴着，弟弟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巴，用脑袋去蹭姐姐脖子，见姐姐不搭理又呜呜咽咽地叫唤。

一巴掌拍在弟弟闹腾的脑袋上，小虎狰回味嘴巴里甜滋滋的味道，想着之前和七方的互动也没什么危险，就想再去一次。

一前一后爬出洞，姐弟俩准备去找七方，还没走几步就见自家妈妈叼着猎物回来，看体型就知道是顿大餐。

高兴地迎上前兴奋地蹭着妈妈的腿和妈妈贴贴，两小只所有注意力都在大餐上，仙人掌这种饭后小甜点瞬间变得无足轻重。

一家人一起用餐，姐弟俩吃着新鲜的血肉，开始为谁能吃到最美味的部位吵起架来。

虎狰妈妈妈妈被吵得心烦，伸出爪子一只给了一下，姐弟俩被掀翻在地打了个滚，哼哼唧唧地爬起来，老老实实让出最鲜美的位置给妈妈，安静吃饭。

*

在不同的树枝上辗转，七方一直吃到天黑，吃得仙人掌皮在树下堆成小土坡才饱，也是变小后第一次打了饱嗝。

看着夕阳西下，霞光万里，她突然觉得很困，随意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踏实，她站起来伸了个舒服的懒腰，环视周围没发现危险才下树。只是树下堆积的果皮已然变色腐烂，甚至隐隐有些发臭，看起来不像才过一夜的样子。

“难道我睡了不止一晚？”

疑惑地挠挠头，七方垫脚看向仙人掌曾被掰断的地方，原本裸露的果肉已经结痂，有些地方甚至长出圆胖的分支。

“看来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低声说着，她脱下外衫放在地上，然后开始掰仙人掌，打算带在路上吃，毕竟即便是荒漠，仙人掌也不是随处可见。

收拾好，背上包袱，七方选择方向后干劲满满地往前走，走了几步后觉得视线哪哪都不用对劲，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奇怪，可一时又想不出原因，便只能纠结着，心里格外难受。

就这么使劲想使劲想，直到脚边爬过一只长尾蜥蜴，还是没见过的品种，她的注意力瞬间被分走，这个异样之处也就被顺理成章的遗忘，直到下次再遇上。

*

日升日落，时间飞逝，百余天日子悄然而过。

一路行来，包袱里的仙人掌早已吃完，途中再遇见也只是稀稀落落长着三两个，既不高大也无多少分支，味道也比不上最初吃的香甜。

每每想起都让七方扼腕，早知如此，她该脱两件衣服打包。摇头叹气，她顺手揪住一节嫩草放进嘴里，这是新发现的小零食，比起其他苦涩的草，它的味道很是不错。

行到午后，太阳最是毒辣，七方看着自己跟随的羊群不再往前而是走到树下休息，便也跟着找个阴凉小憩片刻。

说是羊，其实长得和记忆中一点也不像，但它们吃草且长两只盘角，也算类似。

闭眼假寐，她心里默念着红烧肉、糖醋排骨、酸菜鱼、番茄肥牛、麻婆豆腐、松鼠桂鱼、酱香肘子……

轻风拂面，树叶沙沙声不断好似摇篮曲，她念着念着就睡着了。

一阵焦香飘来，七方耸动着鼻子下意识站起来往前走，迷迷糊糊中她看到妈妈在厨房给自己煎蛋。

那牛奶色泽的蛋白，金灿灿的蛋黄，看起来就很好吃。

凑过去等待投喂，结果妈妈转头瞪了她一眼，背过身挡住视线后徒手捏起煎蛋自己吃了。

瞪大眼，七方正想撒娇要吃的，才发现眼前不是妈妈而是一身黄毛的猴子，平底锅也不是锅，而是被阳光晒得滚烫的厚石板。

煎蛋很烫，猴子吃得小心，还不忘时刻拿眼神瞥她，很显然在防备抢夺。

眼巴巴看着，七方感觉嘴里有东西，随香味一起咀嚼却只吃到满嘴青涩。连忙吐掉呸呸几声，被嚼了一半的树叶掉在地上，也不知是什么落在她嘴里的。

被盯着进食，猴子警惕地看着她，快速吃完后又上下打量她几遍，确定以她的小身板对自己毫无威胁便重新换了个方向正对着她，拿出快肥肉在石板上蹭了蹭后继续煎蛋。

七方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猴子吗，它竟然知道煎蛋要刷油，难怪那么香。

直勾勾看着猴子连吃六个煎蛋，又在树上摘取嫩叶塞进嘴里嚼，嚼完后还捂嘴闻了闻才走。

饭后漱口，清新口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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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