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的巨大身躯，必然会带出同样巨大的阴影。——余秋雨

（一）

【萧也】

我又梦见他了。

他的手形很漂亮。节骨分明，瓷白如玉。那双好看的手将其虎口卡在我的喉结上，力道缓缓收紧，将窒息感带到我身上时，上文却是我唯一的想法。

慢慢收紧回扣的指节没有丝毫的停顿，脖颈在逐渐狭小的空间里企图避开那双如附骨之疽的手。

我甚至可以估计出彼时我的氧气大约还有60%。

呼吸不畅，不知道是物理层面上的难以呼吸，还是恐惧的心理在作祟，又或许都有。

氧气还有50%左右。

梦中，强烈的求生欲让我挣扎不已，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自己如同砧板上奄奄一息的鱼，手无束缚之力。——不知为何，我的手脚都被束缚住了。

真他爹是倒霉他姥姥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剧烈的挣扎使得氧气所剩无几，我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眩晕感伙同忧惧侵害理智。无可避免地，大脑因为缺氧而发晕。

氧气大概仅剩30%了……

“噗——”的一声。

20%……

死死掐住我命运的喉咙的眼前人轻笑了声，笑意在白皙的脸上荡漾开来。

笑起来很好看。

这是我唯二的想法。

我一定是疯了，对着一个正要杀死我的人犯花痴。

可是这样的想法挥之不去。

真是疯了。

10%……

……6%

他说，他姓晏名榆，让我记住他的名字。

随后我——

乍然梦醒。

我猛然从座位上惊站起。

“砰”的一声。！

椅子因为我的动作而向后跌倒，椅子上的部分金属材质撞击地面，砸出巨大声响。附近的同学都纷纷循声瞥向我。

我：“……没事，做了个噩梦。”

梦境中的场景，在我梦醒后就忘记得干干净净，唯有一幕在记忆里定格成剪影。

那是从我的视角看过去的画面。

视线越过他肌肉紧绷的手臂，划过苍白得瘆人的肩膀，游过凸起的喉结……而后，视线的脚步停滞在他清逸的脸上。

“你喘得好厉害啊。”他语气戏谑。

氧气最多只有5%了……求生的本能命令我使劲浑身解数去挣揣，却依旧未挣脱桎梏分毫，我唯一可以办到的只有竭力隐忍住自己因为过度呼吸而窜起的粗.喘。

一双笑眼，正直勾勾地，盯着我。那里面仿若藏匿着冰碴，透露出伺机而动的杀意：“嗳，我说——”

“你好像，兴奋了。”

【喻怀阳】

“文字是记忆的标本。”

Words are specimens of memory.

“嗳，萧也，你看一看，这句英语是不是写错了啊？”喻怀阳的食指指尖点在笔记本的扉页上，确切而言，是点在了扉页上的一行字迹上。

萧也却没有吱声，他机械地坐下，四肢麻木得不像他自己的，眼神也涣散得厉害，瞳孔像是失焦了。作为他的同桌，喻怀阳甚至可以近距离观测到萧也眼底频繁闪过的茫然无措与惊恐。

“你……你还好吧？”喻怀阳下意识放柔了声线问。

“我……我没事。”半天，萧也抹了抹脸，眼神恢复清明，“你刚刚问我什么？”一边说，他一边接过了喻怀阳递给他的笔记本。

“文字不是Characters吗？”

学渣中的渣滓——学渣渣1号，喻怀阳同学尴尬抓了把头发：“诶？是吗？我是直接用手机翻译的，用Words也可以吧？”

学渣渣2号——萧也忽然沉默了，他其实也不知道Characters和Words具体有什么区别：“……这问题你问我我问谁？还有，少扒拉你那头发了，扒拉多了容易秃头。”

喻怀阳也沉默了——不过不是因为头发扒拉多了容易秃头——他突如其来想要整点文艺风，于是在崭新的笔记本上写下了一串英文，然而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将单词的中文和英文字母对号入座。

这句子一共也就五个单词。

其中喻怀阳认识的单词也就一个of和一个are，萧也倘若不提醒他的话，他都以为Words是world [n.世界]……

五个单词起码认识俩呢，40%的正确率欸。喻怀阳心中宽慰自己道。

为了掩饰自己的无地自容，喻怀阳轻咳了两声，随后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

“你刚刚的反应真的挺吓人的，得是个什么样的噩梦能把你吓成这样？”

萧也没有吱声，只是勾唇朝他皮笑肉不笑地扬起苦笑。

【萧也】

下课后，萧也去了一趟卫生间。

他的本意只是在盥洗台边拧开水龙头就洗一把冷水脸清醒清醒，然而洗完脸后，他猛然发现事情不对劲。

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的曲面滚落而下，水滴晶莹剔透，滑过他的脖颈，没入高领的衣衫中。

萧也下意识地抬手擦去驻足在颈间的水珠。

卫生间巨大的平面镜中。

“萧也”脖颈处，绵延出狰狞的掐痕。

（二）

【萧也】

掐痕？！

这是……怎么回事？！

萧也脑中陡然生出疑惑，其中冒出的一个想法可怕而荒诞：“梦境照进现实？”

萧也可以肯定，自己现在头脑清醒着，并且拥有实打实的感官与触觉感知，所以他十之**是在“现实”之中的。

但是……这依旧无法解释——为什么梦中事会在现实中留下“足迹”？

【“萧也”】

“镜”分很多种，例如哈哈镜、凸透镜、三棱镜……其中最常见的莫过于平面镜。

学校卫生间里，萧也面前正对着的墙面上悬挂着的就是一面庞然大物般的平面镜。那里面正映照出盥洗台、来往的学生以及萧也。

此时此刻的平面镜中，“萧也”难以置信，惊讶地扒开衣领反反复地确认，“他”上身凑近了镜外的萧也，似乎是在锲而不舍地企图在仔细观察脖颈上的掐痕。

然而下一刻，“萧也”忽然诡异地坏笑了下，而后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镜外的萧也！

【萧也】

我的眼中顿时闪过了不可思议，但是平面镜中的“我”却笑得猖狂。（猖狂得我都想揍“我”自己，啧）

虽然我一时之间，头脑里混沌得如同灌满浆糊一样不堪，但是这并不妨碍我迅速作出反应——本能告诉我，这个镜中的“我”，绝非善类！

我开始使劲浑身解数，以对抗这个从天而降的“我”。

简而言之，我在尝试与“我”对峙。

天呐，这实在是太滑稽可笑啦！

大概是因为，“我”是平面镜成像，所以我们势均力敌。

左边猛拽、右方忽扯，僵持了不知多久，我们的位置依然是一个镜中、一个镜外，仲伯久久分不出高下……

【喻怀阳】

喻怀阳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同桌失踪，已经是在下节课的铃声响起之后。

原本喻怀阳以为是萧也自己不想再上学了，翘课了。

而后他转念一想：诶不对。翘课这样的“天伦之乐”，萧也怎么可能不带上我。

不对劲，有问题。

于是，喻怀阳二话不说找老师办理请假手续，急急忙忙地冲出教室。

他那样子，不像是同桌音信全无，倒像是同桌生死不明。

【萧也】

萧也并不知道自己的同桌已然开始寻找他，只知道自己与“萧也”的博弈，是他输了。——他到底**凡胎，体能有限。而“萧也”不是生物是可以活动的、平面镜所成的“虚像”。

时间推移，萧也将会体力不支，但是“萧也”不会。

说起来也是奇了怪了，厕所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看得见萧也和“萧也”的奇葩行径。

即便萧也挣揣到马不停蹄，他最后也依旧是精疲力尽，渐渐地，他的力气如同三岁小孩一样的，微不足道，渐消了抵抗之力。

“萧也”行将得逞，眼疾手快地拽着仍然负隅顽抗的萧也，如同掠食者将奄奄一息的猎物拖曳回自己的领地一般，他朝镜中的方向狠狠地回拖着——

萧也却用尽最后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瞬间，蓄力、爆发，将一句话喷出唇齿之外：“喻！怀！阳！——”

【喻怀阳】

教学楼的楼梯口中，徘徊着的喻怀阳猛地惊起却回头！

他回头的方向，正对着卫生间平面镜的方向！

（三）

【喻怀阳】

喻怀阳的第一反应就是冲刺，马不停蹄地向着男卫生间跑去。——他是关心则乱，压根儿就没有思考、也来不及思考：

为什么他刚刚分明去过厕所，却不见萧也的踪影。

为了方便广大师生的解手，卫生间离楼梯口极近。

喻怀阳迈腿抬腿间两步并作一步，大步地向前冲，不带丝毫犹豫。

但是待到他再度进入卫生间，依然像先前一样，不知萧也之踪迹。

喻怀阳：“…………”他不信邪，耐心地静候片刻，依然未寻佳音。

是他幻听了吧。喻怀阳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无可奈何花落去。转过身、屈起膝、迈开腿，他行将离开——

【萧也】

我从察觉到“我”的不同寻常之存在后，就一直在和“我”对峙着，但即使我体力远超同龄人，也比不过“我”永动机一般不知疲倦的体能。

快要支撑不住了……

渐渐地，渐渐地，我可以感觉到“我”逐渐占据上风。

……已经支撑不住了。

【“萧也”】

“萧也”在凌迟着萧也，只是“他”低估了萧也的坚毅和“他”的耐性。

真是、他爷爷的、令人头疼。（虽然“萧也”不认识什么萧也的爷爷）

萧也手指紧紧攥住“他”的小臂，如鹰隼之爪牙扣进猎物皮肉——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懈怠松劲。

“萧也”的小臂和手腕被牢牢握住，仿若附骨之疽，由于萧也过度用劲，修剪得平整的指甲居然硬生生陷入了“萧也”的手臂。

“啧，我觉得，用‘狗皮膏药’形容你，都算是抬举了。你、他奶奶的、就是一个‘苍蝇贴’！”，“他”近乎于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在唇齿间嚼碎了才蹦出口似的。

“你……还被苍蝇贴‘纠缠’过？”萧也难以置信，眼尾狭长的双眼睁大，满满填着不可思议，“我的‘替身’怎么这么笨？”

“萧也”：……这是何其清新奇异的脑回路啊。

萧也的这招转移注意力效果彰显而出，“萧也”的关注点顺顺利利地跑偏，却不料，萧也打出了出其不意的迎头一棒——

“喻怀阳！镜子里！别走！走你个头啊！回来！”

这太出乎“萧也”的意料了，脱口而出：“你是孙悟空吗？打不过就叫外援！”这位"萧也"一时之间忘记控制音量，于是“他”和萧也的嗓音交杂在一处，来了个男低音二重唱。

"萧也"和萧也：“……”

喻怀阳：“…………”

只见喻怀阳的脚步停滞住，他再度“惊起却回头”，平面镜映出他苍白似雪的脸：“……幻听怎么还有两重？”

“萧也”无语了：草。你们难怪可以成为同桌，连思路都如出一辙的清新奇葩。

【喻怀阳】

人类的恐惧源于未知。包括喻怀阳，他亦是如此。

奇葩的镜子，萧也时隐时现的声音，凭空人间蒸发一般的同桌……

此情此景，简直是灵异向鬼片的开头。

有问题。

喻怀阳窥不到镜中惊为天人的景象，即使心理上无所谓，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也迫使他在镜前望而生畏地止步。

但是萧也的声音告知他：镜子里。

萧也在镜子里？那么要寻找萧也，他是不是也要进入镜中？

时间悄然流逝，萧也的嗓音再也寻觅不到，周遭满是寂寥，静谧得落针可闻，唯有他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突兀地响着，就像是……世界的喧嚣被吞噬在另一方天地里。

不对劲！

思忖至此，喻怀阳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脊背发凉起来，一种脚踏不在实地的恐惧滋生于死一般的沉寂里，打从他心底蔓延，在皮肤上生出枝桠——他骇得汗毛直立。

平面镜中只有他一人。

似乎，世界中好像只有他一人。

他一个人……

孤寂，是一种很奇特的情绪。有人享受于独处的安闲，也有人不适于兀自行走世间的落寞。

而此刻，庞大的孤寂没来由地以排山倒海之势倾轧而来，席卷了他，攫取了理性的思考能力，取而代之的是冷不丁的无措、接踵而至的茫然感。

冷汗涔涔而下，手心也是，不经意间就冒了一层薄薄的汗。

……不。

不对。

——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萧也。

或许只有一个人一无所有，不必前瞻后顾，撕破黑夜的热望才会笼罩于他的心中。

更何况一个十六七岁的毛头少年。

说来可谓热血澎湃，而又荒诞不经。

可喻怀阳确确实实是如此想的。

——赌一场。

赌滑稽的那些幻听，不是所谓的幻听。

赌萧也就在镜中的世界。

赌……萧也尚且在他的身边，那些荒诞到可笑的声音，都是真实的。

【萧也】

萧也的半边身体都被“萧也”拽进了平面镜中，脑袋还“苟延残喘”着暴露在镜外。

可是萧也仍然在挣扎，他仿佛不知疲倦，拳打脚踢的。仿若是熊熊烈焰簇拥着的枯草，唯有燃烧成飞灰之时，才有余烬里猩红的星火带起燎原之势。

说时迟那时快，喻怀阳猛然飞起一脚踹上玻璃，“砰”的一声巨响刺.激着人们的耳膜，喻怀阳神色冷冽如霜，漠然地缓缓收回被反向作用力震得发麻的腿。

然后——

只见平面镜……纹丝不动！

喻怀阳尴尬了，脸上的神情空白了瞬息：“……呃？中国制造的镜子？”

萧也扶额，宽而大的手掌虚虚遮掩住眼神，是无语的眼神：“……Are_you_shǎ_bī？”

这特么又不是演电影！这面跟有鬼一样的“神镜病”的镜子怎么可能被一脚踩碎？

【喻怀阳】

喻怀阳即便英语成绩连年倒数，也听得出萧也的嘲讽。他要笑不笑的，正思考着措辞，好掩饰自己无地自容般的尴尬，然而不待他开口，却被一道冰冷的声音抢先：

【叮咚！欢迎来到《望舒》序章〈镜中大逃杀〉！】

那声音毫无朗读的时候应有抑扬顿挫，是连停顿都吝啬的机械化电子音，“说”出的话令人不寒而栗。字字句句清晰得分明，仿佛是贴在人耳畔的低语，却又浮夸得失真，似乎是从四面八方涌入他听觉神经的呓语。

【目前大逃杀存活人数4人，目标存活人数3人，请各位入书人再接再厉！】

【第一回合：4/3（单位：人或“人”）】

【在目标未实现的情况下，‘作者’（系统昵称）将从入书人中随机抽取一人（或“人”），以便完成目标，进行下一个故事。】

【倒计时1:00:00】

……

【倒计时0:59:57】

……

【倒计时0:59:50】

……

【萧也】

听罢系统的话，萧也愕然抬眼！

他、喻怀阳、“萧也”（姑且算作一个“人”），只能勉强充当三个单位的人——

那么，第四者究竟在哪里！？

【第四者】

我在暗处观察着除了我之外的另外三个人。

他们眼神中都昭示出清澈的愚蠢，显得尤其地无知。

尤其是那个“萧也”，居然和真正的萧也拉拉扯扯了如此之久，也没能将萧也带进镜中的深渊里。真是太、废、物、了！

还让萧也抓住了可乘之机，唤来了喻怀阳。

“萧也”这一愚蠢无能的行径直接影响了大逃杀的机制。其行为产生的后果不啻于泰坦尼克号的倾覆。

——你我都是巨轮上的乘客，参差行错，镜中深渊的逃杀里，多一个镜外人侵入镜中就意味着多一个虚像，表明众乘客需要杀死多余之人。

喻怀阳是一个聪明人。虽然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但是在系统音效响起的刹那，他眼神变了，就被按下了暂停键般顿住了动作。

他似乎意识到了大逃杀的超自然性、超现代化、非科学式的非同小可。

如果喻怀阳不死，说不定这个大逃杀估计会翻天覆地。

只是“如果”。

因为我会亲手手刃他、了结他生命，然后……

我心里的小人狞笑了一下，盘算着将喻怀阳千刀万剐的计划。然后只见喻怀阳似有所感，飞速抬眼，直勾勾地盯住了我！

而后他就像个机灵的顽童，冲我绽出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欢颜灿烂，洋溢着少年人的蓬勃热情。

可是不知为何，我在喻怀阳眼里捕捉到了不似他这个年纪的……杀意。

【倒计时0:58:59】

一分钟过去了，四个人里一人躲在暗处，三人懵懵然不知所错。

萧也和“萧也”面面相觑，都在对方深邃的眼里逮捕住了名为“置对方于死地”的杀气，眼神擦枪走火，打定主意让对方先见阎王。

在萧也的视角里，喻怀阳对镜自鉴，还傻乎乎地笑起来。

萧也一阵莫名其妙，趁机从“萧也”的爪牙中挣扎而出：“怀阳哥，你好端端地笑什么？悲极生乐？”

喻怀阳笑眯眯的，仿佛和蔼可亲的弥勒佛：“我知道‘第四人’是谁了。”

萧也微怔。喻怀阳可以看见自己和“萧也”了？是因为那个自称“作者”的【系统】吗？

喻怀阳：“已知你我是人，假如镜子里的那个也是人（为了区分真假萧也，称呼那个“人”萧亦）。”

“那么已知有三人，第四人与我对应，就是镜子里的‘晏榆’。”喻怀阳笑着推理完。

【萧也】

萧也眼角一抽，——他尚且只是一个毛头少年，没有什么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晏榆”这个名字，未免熟悉。

……

“你的名字是萧也？嗬，宵夜？真是难听极了。”

……

“礼尚往来。虽然你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但是我想，作为一个送你上天堂的人，还是透明名姓更为礼貌。”

——“我姓晏名榆。”

……

晏榆觉得，痛苦来自于人心底的动机。来自于“想要”却求而不得的奢望。

因此，初次和晏榆见面，萧也就受到了来自晏榆的重创。

“记住——萧也，你的痛苦来自于我。”

……

回忆乍然终止住。萧也深吸一口气，但是他动作过于夸大，胸腔起伏了瞬间，随之而来的就是剧烈的咳嗽：“咳咳！咳！”

活了16年，被自己呼吸时滚滚而过的气息呛到。萧也觉得此时的自己比小丑还令人喷饭。

“喻怀阳，”萧也问。他的声音发颤，“你为什么称镜子里的你为‘晏榆’？”

【喻怀阳】

喻怀阳莫名其妙：“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随口说的名字啊。因为语文书上有晏殊的词，于是取‘晏’；我姓喻，于是取‘榆’，是喻的谐音。”

“怎么了吗？”

不待萧也回答，平面镜出现了异样。

坚硬、光滑质感的平面镜似乎若起波澜，搅动起了层层圈圈的涟漪。涟漪自平面镜的中央向周围扩散水波纹，速度迅速得让人眼花缭乱。

镜中成像——萧亦、晏榆、卫生间场景——随着涟漪的扩散而层层蔓延、覆盖而下，周而复始，跟着波纹接踵而出诡谲多变的等大、倒立的虚像。

镜面仿佛流动的潺潺溪流，映射出的事物和人变得光怪陆离，如同哈哈镜里不断变幻的事物。

萧亦和晏榆的周身形容变得扭曲的、忽大忽小的。

萧也直犯恶心。他被萧亦变形到扭曲的模样恶心得胃里翻腾起酸水：“伊惹，我以后绝对不照哈哈镜了。这么丑，毁形象。”

萧亦：“……”

你给我滚啊！

谁特么会在大逃杀里关注自己的形象还是不是一个帅哥啊！

【晏榆】

晏榆神色自若。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望住了喻怀阳的眼睛。

喻怀阳年纪比萧也大一岁，而且遗传了家族中的基因，五官偏向立体深邃，却又不失少年人的青涩。但是眼中碎光斑驳，莞尔一笑时弯起月牙的形状，就像昭昭朗朗的阑珊夜色。

总而言之，这是一副讨巧的脸。当眼神接近无辜单纯时，就会令人懈怠心底的敌意。

相较于强者，弱者总是让人更加心软。

晏榆微微眯起双眼，近乎连成一线的眸里，眼神晦暗不明。

“萧也。”晏榆倏然出声，发现萧也的注意力转移于自己身上，于是勾唇坏笑起来。

“你被喻怀阳骗了。”

闻言，喻怀阳猛然抬眼！

这本打算申签，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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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梦与现实